紫光散去的瞬间,地底传来第一声闷响。
我跪在阵边,断剑还握在手里,剑刃上的血滴到地上,发出轻微的“嗒”声。小七躺在阵心,双眼闭着,眉心那道印记缓缓沉入皮肤,像被什么吸了回去。他的呼吸很浅,但比刚才平稳。
我没有动。身体像是被抽空了力气,连抬手都费劲。可就在那声闷响之后,脚下的地面忽然一震。
裂了。
一道细缝从阵纹边缘蔓延出来,速度快得几乎追不上视线。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石板一块块翘起,缝隙里涌出黑雾,带着灼人的热气。我猛地撑起身,把断剑插进身旁石缝,借力将小七拖向后方。
他突然睁开了眼。
不是清醒的那种睁眼,更像是被什么牵着神识往外拉。他的目光直直盯着裂缝中心,嘴唇微动,说了两个字:“好暖。”
话音刚落,岩浆喷了出来。
黑色的、浓稠的液体从地底冲上,不像寻常火流那样暴烈,反而缓慢而沉重,像是从深渊里挤出来的血。更诡异的是,那些岩浆表面浮着一张张脸——有的闭着眼,有的张着嘴,五官扭曲,却都能认出是寒月宗弟子的模样。他们不说话,只是随着岩浆起伏,像是被困在某种循环里。
小七动了。
他挣开我的手,朝着裂缝走去。地面滚烫,石块被高温烤得发红,可他走得极稳,仿佛脚下不是炼狱,而是归途。
我咬牙站起来,旧伤在经脉里炸开似的疼。追上去时,他已经走到离岩浆只有几步的地方。我一把扣住他肩膀,将他拽回来,反手按在地上。
“别过去。”我说。
他没挣扎,只是抬头看我,眼神陌生得让我心头一紧。
我指尖划破眉心,血渗出来,顺着指腹抹在他额上。符痕刚成形,他就开始喘息,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那股牵引力似乎弱了些,但还没断。
又一声震动传来,比之前更深。整个地室都在摇,顶部碎石不断落下。岩浆不再只是漫流,而是开始汇聚,往中间收拢,形成一根粗壮的柱体,缓缓上升。那些脸还在上面浮动,越来越多,层层叠叠,像在召唤什么。
小七的手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他翻过掌心,露出一道伤痕——横贯手掌的一条旧疤,边缘微微凹陷,长度、走向,和我右手上那一道完全一样。
我愣住了。
这伤是我百年前留下的。那一战,剑穿掌而过,钉进阵台,血浸透了符文。后来伤口愈合,成了如今的模样。可小七……他怎么可能有同样的痕迹?
我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两道疤痕同时发烫,像是被同一股力量唤醒。
就在这时候,识海里闪出一幅画面:雪夜,大殿将倾,我抱着一个婴儿站在阵眼前。他右手露在襁褓外,掌心有一道血痕,正往下滴血。我低头看了很久,然后把他放进凹槽,转身离开。
画面消失了。
我盯着小七,喉咙发干。
他还躺着,呼吸渐趋平稳,但掌心的疤痕没有褪去,反而越来越清晰,像是烙印重新被点燃。
我抓起断剑,用剑尖轻轻碰了碰自己的伤疤,又点向他的。两处伤口同时渗出血珠,血滴悬在空中,竟微微相吸,像有无形的线连着。
同源。
这两个字在我脑子里炸开。
不是巧合,也不是模仿。这是同一个创伤,在两个身体上留下的印记。就像魂纹对应,就像双生归位——这一刀,当年本该斩断的东西,其实一直没断。
头顶轰的一声,整片石穹裂开一道大口。尘灰簌簌落下,夹杂着断裂的铁链残骸。我抬头看去,高处有一圈环形石台,隐约刻着字,被烟尘遮了一半。
“以魂镇渊……”我念出前半句。
后半句被一块坠落的石板砸碎,再看不见。
岩浆柱已经升到一半,那些脸不再漂浮,而是凝固在表面,眼睛睁开,齐刷刷望向我们这边。小七的身体忽然颤了一下,眉心深处闪过一丝紫光,极快,却没逃过我的眼。
他还没彻底回来。
我抱起他,往高处走。石阶就在环形台下方,通往更深的地底。阶梯两侧挂着锈蚀的锁链,有些已经断了,垂落在地,像死蛇。
刚踏上第一级,身后传来低沉的嗡鸣。
我回头。
岩浆柱中央浮现出一个人形轮廓,模糊不清,但能看出是女子,长发披散,双手交叠于胸前,像是在行宗门祭礼。她的脸始终背对着我们,可我能感觉到她在看。
小七在我怀里轻轻动了动,手指蜷缩起来,掌心的疤痕红得发烫。
我握紧断剑,一步步退上石台。
风从裂口灌进来,吹得衣袍猎猎作响。我把他放在角落,靠墙坐下。他额头出汗,呼吸变重,像是在抵抗什么。我伸手探他脉搏,跳得极乱,但每一次搏动,都和我掌心的伤痕频率一致。
地底又是一震。
这次不同。
不再是震动,而是某种东西在爬升。岩浆柱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人形轮廓渐渐清晰。她穿着百年前的宗袍,袖口绣着寒月纹。
她要出来了。
我抓起断剑,挡在小七身前。
就在这时,他突然抓住我的手臂,力气大得惊人。
“师父……”他睁开眼,声音很轻,“那是……我们埋下去的东西。”
我没答。
他望着那根岩浆柱,嘴角竟扬了一下,像是见到了熟人。
我甩开他的手,把断剑横在两人之间。
剑刃上的血还没干,一滴滴落在石板上,发出细微的“啪”声。
远处,岩浆中的身影缓缓转过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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