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气钻入眉心的刹那，识海如被冰针贯穿。
我没有闭眼，反而将所有记忆摊开。百年前火场里他倒下的身影，城中巷尾他第一次喊我名字时的笑意，青霜剑重铸那夜岩壁渗出的血痕——这些不是过往，是我选择走这条路的理由。
“我愿。”
声音很轻，却顺着魂印传了出去。小七的手掌猛地亮起，紫光如潮水般涌向我的方向。一道光桥自我们之间升起，横贯祭坛上空。双生魂契彻底激活，两道魂印在眉心旋转，交叠成环。
紫色眼眸剧烈震颤，魔气翻腾，骤然分裂出千百道黑影，朝四周扑去。转世弟子们站在原地，身体僵直，眉心魂印忽明忽暗，灵力滞涩难通。
我拔出青霜剑，单膝跪地，将剑刃插入祭坛边缘的裂痕。冰冷的石纹硌着掌心，我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剑脊上。血雾散开，落在最近的三人脚边，他们眉心的光猛然一跳，像是沉睡中被人唤了名字。
还不够。
我抬起手，按在自己心口。那里有一道旧伤，是百年前留下的，从未真正愈合。指尖微动，撕开衣襟，伤口暴露在冷风中，泛着暗红。我将手指探入皮肉之下，扯出一缕缠绕着魂印的灵脉——那是我用百年轮回强行续上的命脉，也是连接所有转世者的根系。
剧痛袭来，我咬住下唇，没有出声。灵脉抽出的瞬间，祭坛震动，所有人的魂印同时闪了一下。
小七站到了我身后，双手结印，掌心紫光如漩涡般旋转。他没有说话，但我知道他在做什么——他要把我这条命脉作为引子，把所有人的灵力串联起来。
第一道灵流从左侧弟子眉心升起，微弱如萤火。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光点浮现在空中，顺着小七的引导汇入我的伤口。每一道灵力注入，都像有刀在体内搅动。我撑住剑柄，不让身体倒下。
天空开始变色，云层翻滚，仿佛整片天地都在回应这场牵引。
当最后一道魂印亮起时，我已满身是血。青霜剑插在裂痕中，剑身嗡鸣不止。我抬头，看见万点灵光冲天而起，在高空凝聚成螺旋状的光柱。无数虚影从中浮现，皆是执剑之姿，层层环绕，布下遮天剑阵。
紫色眼眸怒吼一声，猛然扩张，化作三重幻影。
左侧幻象中，我站在火场中央，手中长剑刺穿小七的胸膛，他睁着眼看我，嘴角却在笑；右侧幻象里，小七手持断剑，一步步走向跪地的我，眼中无悲无喜；正中那一幕最为清晰——我们并肩倒下，血流成河，青霜剑断裂成灰。
风声骤停。
我闭上眼，不去看那些画面。耳边传来小七的声音，很轻，像小时候在山门后叫我起床时那样。
“我是活着的小七，不是祭品。”
我睁开眼，握住剑柄。
“我不是为了重复过去而来。”
两道声音交汇，魂契光芒暴涨，刺穿三重幻影。紫色眼眸剧烈收缩，魔气翻腾欲逃，但剑阵已成，天地之力尽数压下。
我跃起，双手持剑，将全身灵力灌入青霜剑。剑身发出清越龙吟，吸纳万剑虚影，凝成一道贯穿时空的银白光刃。小七跃至我上方，双手托举剑脊，将自己的紫光尽数注入。
“双生守阵——斩！”
剑光落下，正中眼眸核心。
没有巨响，没有爆炸。那团浓稠的紫色如冰雪遇阳，无声溃散，化作无数细碎光点，随山风飘摇而去。其中一点掠过我的脸颊，温热得像一滴泪。
我落回地面，膝盖重重砸在石台上。青霜剑插进裂缝，支撑住我摇晃的身体。呼吸很乱，喉咙里泛着血腥味。我抬手抹去嘴角的血，发现指尖沾着一丝紫痕。
小七站在我身旁，手掌贴在我的后背，输送着微弱的暖意。他脸色苍白，嘴唇发青，显然也耗尽了力气。
祭坛四周，转世弟子们缓缓睁开了眼。
他们的眼神依旧茫然，可眉心魂印不再闪烁，而是稳定地亮着，如同夜空中的星。有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有人望向天空，更多人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还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
风重新吹了起来，带着山外田野的气息。
我试着动了动手指，想把剑从地上拔出来，却发现握剑的手在抖。刚才那一斩抽空了太多东西，不只是灵力，还有某种更深的东西——像是百年的执念，终于松了扣。
小七扶住我的肩膀，低声说：“能走吗？”
我没回答，只是盯着剑柄。那里有一道新裂痕，从顶端延伸至中部，像是承受不住刚才的力量。剑还在，但已经不一样了。
远处传来一声鸟鸣，清脆地划过山顶。
我慢慢松开右手，任它垂在身侧。左手却仍紧攥着剑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我知道这剑不能丢，哪怕它快断了，也得带回山门。
小七蹲下身，背对着我，拍了拍自己的肩。
“上来。”
我摇头，“我能走。”
“你走不动。”他说，“而且风太大，别逞强。”
我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也这样背着我走过雪地。那时他还小，走得跌跌撞撞，却一步也没停。
这次我没有再拒绝。
我松开剑柄，伏上他的肩。他稳稳站起，脚步未晃。青霜剑仍插在祭坛中，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剑身残留的光芒一点点褪去。
我们一步步走下石阶。
身后，一名弟子走上前，伸手触碰青霜剑的剑柄。他的动作很慢，像是被什么牵引着。当他指尖碰到金属的瞬间，整把剑轻轻震了一下。
剑尖向下倾斜了一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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