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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旧伤疤

在周烜和井琰一起去学校的路上,太阳出来了。

雨过天晴,阳光洒了下来,光影斑驳在周烜的脸上明明暗暗,他们靠近有绿植的一边慢慢的走,好像彼此都忘记了时间。

脚步走去,是落叶的回响,窸窸窣窣的,落在了周烜的心头上,他的心暗动,缓缓抬起头来,再次将目光投射在了井琰的身上,井琰的眼睛,像星光。

那别样的眼神,井琰早就察觉到,他没有说话,只是扬起了笑。

周烜的心被撩拨,单是一个笑,好像那些曾经和奕桉的旧时光又换了样,柔情般的又出现在了春光下,就在此刻,周烜已然满足,就算眼前的人不是奕桉。

两个人默契的都没有再说话,甚至没有交换姓名,也没有相视一笑。

——

不知不觉间,就快要到了学校,那逐渐吵闹的声音让周烜的脑袋一紧,周烜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纵使现在有万般的美好,但再往几步,或许就是深渊,周烜不想悲剧再重演。

井琰发现周烜不再与自己并排。“怎么了吗?”井琰停了下来,回头看向周烜,却发现就在一瞬间,周烜看自己的眼神变了。

井琰读不懂周烜,却有了一种将要失去的感觉。井琰向前一步,周烜退后了一步。

“我要去书店买点东西,你先回学校吧,要上课了。”周烜找了借口,他是不想让吴耀看到井琰和自己走在一起,怕连累了井琰,会被吴耀伤害。

“我可以等你。”井琰脱口而出。

“不用了。”周烜没有再给井琰继续挽留的机会,他离开了,穿过人群,走到了马路的对侧,没有回头看一眼。

被拒绝的井琰,他没走,只是看着,周烜留给他的背影。

一阵风来,井琰在想刚刚的一切难道只是幻梦一场吗?是自己想太多,竟妄想了和周烜有后来,但现实看起来比想象更诚实。

风吹落了树叶,带来风的人是吴耀,他看到井琰独自站着,一个人发呆,吴耀跑向前,搂上了他的肩。

“发什么呆呢?”吴耀的发丝飘逸在井琰脸上,有些痒痒的。

“没什么。”井琰说话时,眼睛还是看着路的对面,他看到周烜根本没进书店,而是往书店旁的小道里走去,那里通往学校的后门。

吴耀顺着井琰头的偏向望去。“看什么呢?快走了,还有两分钟。”

“什么?”井琰有点心不在焉,直到听到学校的预备铃打响,井琰才忽然的想起自己就快要迟到了,不用吴耀再提醒,井琰拢着书包带就向教学楼狂奔。

“喂!等等我!”

没有赶上,老师看着站在门口的两人,书一砸。“果然不能把你们调在一起坐,都给我去后面站着。”

自从开学来,调了位置,让井琰和吴耀这两个“死党”坐在一起,就没有一天能消停过,即使老师咬着牙把他们调到最后一排,可结果还是无法改变,谁让学校要成立帮扶小组,座位都是对着来坐,井琰是第一名,和他坐的就只能是吴耀这个倒数第一名。

两人分别站在了最后面的两个角,直到站到了下课,井琰中午没有睡觉,精神有点差。

井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却把书递给了吴耀,提醒他抄笔记。站了一节课,井琰的腿有点发酸,上课的内容又有些枯燥,井琰打了个哈欠,就靠着手臂躺在了桌子上。

吴耀不学习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只是吴耀不明白为什么井琰就这么执着的要他学习,还是像往常一样,吴耀没有直接的拒绝,只是把书给放回了自己的书桌里,至于他到底有没有抄笔记,他每一次的成绩都是最好的证明。

吴耀无心向学,爱玩,要是说在学校里硬要找出一片欢乐场,那就跟着吴耀准没错,他总是能发现很多的“乐子”。

“诶,别睡了,去小卖铺。”吴耀用手戳了戳井琰,他又想到了一个坏点子。

井琰挪了挪身子,往墙边靠去,头也转了一个方向。“不去,脚酸,还有你记得抄笔记。”无论是说了多少回,井琰都像是说不够,没有人能明白井琰到底是在坚持些什么,只有井琰知道,吴耀虽然是富家公子,但在家里一直不讨喜,经常的被他父亲打骂,过的其实并不好,唯一心痛他的姐姐一年前还出了意外,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变成了只剩半口气还吊着的植物人,要是吴耀再混下去,怕是真要哪天被扫地出门了,饿死街头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知道了,知道了,你每天都要重个八百遍。”吴耀的语气不耐烦,他抵抗学好,那是他唯一能找到的反抗他父亲的方法。

“那你要吃什么,我帮你带上来。”吴耀平时可不会这么慷慨,他没蹭井琰的就算不错了,但他今早从周烜那打劫来一张饭卡,就想着终于是能有机会让井琰也跟着自己享享福。

“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井琰就算去怀疑自己的耳朵,也不会去相信吴耀是真的有了钱。

“这饭卡,我搜刮来的。”吴耀正要炫耀,井琰就猛的坐了起来,他很严肃的看向吴耀,眼神里带有着一种尖锐的审判,让吴耀顿时感到后背发凉。“你拿了别人的?”

“是他孝敬我的,诶!你到底要不要,等一下就要上课了。”

井琰回想,吴耀身边的小弟的确有很多,还换的快,有人想来“孝敬”那也正常,井琰半信半疑,又把头靠回了桌子上,把帽子拉了起来。“那你帮我带瓶水吧。”

吴耀“啧”了一声,他在小弟面前的威风到了井琰这里就变成了顺从,谁叫他当初认错了人,把井琰给打的住了院,要不是井琰一声不吭把事情过了,现在的事谁都不好说。

吴耀没再打扰井琰,带着几个小弟去了小卖铺,买的东西倒便宜,唯有那瓶水是最贵的。

井琰在教室里睡的迷迷糊糊,他周围没有人打扰,毕竟还有吴耀的小弟守着。

——

“好冰!”不知道吴耀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没有一点声音,拿着冰水就贴在了井琰的脸上,把井琰吓的一跳,吴耀得逞笑的“哈哈哈”。

“怎么买的是冰水?”井琰接过,打开喝了一口。

“给你醒醒脑。”吴耀一边说,一边还不忘把井琰的帽子给拉下来,吴耀见井琰扒着帽边喝水的样子,吴耀都替他感到费劲。

“等一下,你要干什么?”听到了声音,是吴耀的小弟拦了人,井琰和吴耀同时转头看去。“井琰,全老师找你。”语文课代表抱着已经批改过的作业站在井琰的面前,吴耀的笑冷在了脸上。“不会吧?”

井琰叹了一口气,每次只要全老师找,一定没好事。“完蛋了。”井琰抱怨了句,还是乖乖的去找了老师。

每次去办公室的路上,井琰都要做足了心里准备,因为谁能想到邻居家的大姐姐摇身一变就成了自己的语文老师,还时常替自己的家里人监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到了办公室门口,井琰习惯的往里面先看一眼,先摸清了,等会要是自己真被骂了,会被多少老师和同学笑话。

井琰往办公室探出头去看,他看到了一个好熟悉的背影,差点没站稳,幸好井琰紧紧的扒住了门框,井琰又确认了一遍,全老师面前的人站的是周烜!【他怎么会在这?】

井琰仔细一想,学校每年升学的时候,不会换班级,但是会换老师,周烜是7班的,而恰巧今年,全老师就是周烜的班主任和自己的语文老师,一想到这,井琰的心情就莫名的就轻松了些,他现在总算是不会再害怕每周的家庭聚会了,要不是全老师在聚会上提了一口她今年的教学安排,井琰就不会那么轻易发现这层关系,就很可能错失了这么一个,能进一步了解周烜的大好机会。

找到一条新路的井琰,当他还在遐想着往后要如何从聚会中,慢慢的拉近自己和周烜之间的距离,来不及反应,周烜已经和全老师聊完转过了身,命运的搓弄,井琰就这样尴尬的和周烜对视上,井琰慌的立马直起了腰,显得又些无措,但井琰见周烜的眼神逃避,从自己身旁无声的路过,没有打招呼,甚至没有一个表情,井琰呆在了原地,大脑一瞬宕了机。【我是被讨厌了吗?】

“井琰,进来!”全老师看到了井琰,井琰又再次望向了周烜的背影,他还是没有回头,井琰没有再等,可能是全老师在井琰的身体里安装了什么强制性的程序,让井琰一听到全老师的声音,就像是得到命令一样,自动的去执行。

井琰进去后,周烜回头,淡然的目光静悄悄的撒在了走廊上。【原来他叫井琰。】

等到走廊也安静了,办公室传出了审讯声。“你到底是在干什么?上学都能迟到!”老师间信息传递可真快,井琰低着头,认错的标准模样。

“全老师,我知道错了,我是去找小姨了,她开了家新店让我去帮忙,所以……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能不能不和我妈说?”井琰拿小姨当挡箭牌,平时这招百试百灵,但就不知道这次还会不会管用,毕竟小姨和全老师不知怎么的大吵了一架,估计现在两人都还在气头上。

“新店?”井琰看这招有用,往全老师靠了靠,打算用八卦蒙混过关。“对啊,全老师,也不知道我小姨这次是抽什么风,竟然开了一家超市,她……”井琰还想继续说下去,但被全老师打断。

“你少给我用这招,我已经和你妈通过电话了。”宛如晴天霹雳,一切计划全部落空,井琰不敢想,要是回家去会被唠叨成什么样,再加上之前讨论走读的事,看来也是没戏了。

“你别给我这副表情,给你,和阿姨打个电话,她说有事找你。”井琰颤巍巍的拿过电话,【不会吧,现在就要开始了。】拨通号码的时候,井琰心里想了无数个道歉的模板,可等打通了电话,没想到让林英先开了口。

“混蛋小子,你的事等你回来再和你算账,我现在要说的是,有客人要来家里住一段时间,你放学的时候绕去你小姨的那个店里买点生活用品。”

“啊?”井琰有点搞不清状况,客人?什么客人?自从父亲入狱,家道中落,家里十年不见一个亲戚的。

“啊什么啊,不说了,我就当你听清楚了,我还有事,先挂了。”没等井琰问个明白,林英就挂断了电话。

全老师见井琰一脸茫然的模样。“说完了?说完了就回去上课吧。”

还一头雾水的井琰把手机还给了全老师,递过去的时候,井琰无意间的发现了桌上周烜的材料,他想起了还有件事。

“全老师,周烜你们班学生?”

“嗯,怎么了?”全老师见井琰看着那份材料,虽然只能看到一个带有周烜两个字的封壳,但全老师还是把它给收下去了。不过井琰知道那是什么材料,毕竟他是班长,他帮老师收过。

“我……”井琰还想问全老师有关周烜的事,但奈何上课铃已经响了,井琰心想反正以后机会还多,也不急在这一时,还是先回去上课的好,这要是再被老师揪住了小辫子,那才叫完蛋。“没什么,我先回去上课了。”

井琰慢着脚,不舍的回了教室,可魂早就飘动向了周烜。

——

周烜回到教室的时候,课前读已经结束。周烜在离开办公室后,去找了吴耀,但到了他的班门口,周烜却没有了去要回自己东西的勇气,他在心里始终还是对吴耀有愧,所以任着吴耀行事,是周烜已经习惯了的事。

学校趁着假期,重新装修了学生宿舍,所以新一学期的住宿还需要本人去申请,但是周烜今天才刚回学校,已经比其他的同学晚来报道了一个星期,如果周烜还想着要继续办理住校,走的程序就会更加繁琐,刚刚周烜去了办公室,找了班主任,得知办理还需要个人证件,可那些东西都被周烜放在了行李箱里,而行李箱,看来想要从吴耀手里要回来还需要点时间。

“有些同学,来的比别人晚,就要更认真听讲,不要一天的走神。”周烜漂浮的思绪被猛的拉了回来,老师用指关节敲了敲黑板,全班的人都知道这个“有些同学”指的是谁,周烜能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的注视着自己,就等着自己的无地自容。

周烜低下了头。“低着头干什么?抬头听讲啊!”老师很看重周烜,也清楚他家里出了事,老师想拉周烜一把,即使方法残忍。

周烜没有再多想其他,回到了课堂上,认真的听完课。

——

最让人恐慌的不是周围嘈杂到无法使人安静的环境,而是本该有吵闹声的地方安静了下来,而促使安静的这一份力量,却是来自于自己的可怜。

周烜还是等到了下课铃的判决,没有人再嬉笑打闹,却有了多人多样的眼光,把周烜左右的伤害着。

“周烜,你要振作起来。”陆续的安慰声,周烜像个不倒翁,左一下右一下的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好累。】周烜眼里看出去的世界是阴沉的,常常的潮湿发霉,就像这该死的生活,而周烜也只能像这样该死的活着。

就在周烜以为无人施救的时候,周围的声音突然安静了,周烜还以为是哪个救世主的“大驾光临”,他疲惫的睁大眼望去,可没想到的,是吴耀等在了门口。

顿时,周烜眼神像死水。

“你有那么惨吗?不过……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周烜用意识拖着腐朽的空壳,走向偿还不尽的深渊,但令周烜没想到的是,吴耀的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如此的戏谑。

“真想让我姐姐也来看看,但她因为你这个王八蛋,现在都还在医院里躺着!”吴耀揪住了周烜的领子,想往他的脸上挥拳头,想把姐姐受到的所有伤害,都成千上万倍的还给周烜,可惜吴耀现在不能这么做,周围围了太多的同学,所有的怨气也只能到了私下解决。

周烜看着吴耀如此恨自己的模样,他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吴耀被激怒了,他看到的是周烜对自己姐姐生命的漠视。“混蛋,你真以为我现在不敢动你吗?”

就在这时,“你们在干什么?!”不知道是谁叫来的老师,吴耀只能先就此作罢。“你等着,明天下午放学,老地方!”吴耀威胁的话语对周烜来说根本不痛不痒,每一次,周烜都提早的准备好,等着吴耀来收拾自己,周烜从来不还手,他在想最好把欠吴梦语的命就还在了吴耀的手里。

老师没有抓住吴耀,周烜也向老师求情,说只是同学间的闹闹玩,老师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周烜的肩,随后离开。

“周烜,抱歉,我能做的,只有找老师。”英勇的小同学终于露面,周烜笑着点点头,周围的人对周烜,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周烜一点都不想知道,他不想和任何人扯上关系,哪怕是自己腐烂到发臭,都最好不要有人来管。

周烜的父母是这个地方最先开始创业的一批人,造福了很多的人,也在钱财上帮助了很多的同乡,在这里生活的人多多少少都受到过周烜父母的恩惠,但是对于周烜来说,自己父母的好只存在别人的口中,周烜从小是和爷爷奶奶一起长大,见过父母的次数可能还没有自己的同学多,所以后来,周烜的父母出了事,永远的离开了他,周烜的心里也没有多大的感觉,至于那些在父母生前欠了钱的人,周烜也没有去要,他认为,要是有钱的能还的迟早会还,要是不还的,无非是真没钱,或者是老赖,也没有必要再去伤神,可归根到底,是周烜不想承父母的恩,只觉得他们是陌生人。

这些话,虽然周烜从来都没有明说过,但欠了钱的人或者家属们,他们也还是怕周烜哪天会翻起了旧账,所以,在吴耀带着所有人孤立周烜的时候,除了吴耀没人敢真正的对周烜作恶,他们只敢把奕桉当做了这个倒霉蛋,即使有很多人和奕桉无冤无仇,但有了一个可以随意发泄的地方,总是会激起人们心里深藏着的恶,而奕桉受到的所有伤害,只是因为他是周烜的男朋友。

而这件事,已经成为了周烜心里的一根永远难拔的刺,因为,就在平常的某一天,周烜再找不到奕桉。

奕按……他选择了抗住所有,忍住一切,最后默默的消失在周烜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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