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嘟嘟——
只有一串长音回响。
“怎么挂掉了？”何且放下手机，茫然地看着手机通话页面。
包里传来一声很重的深呼吸，元一这次没有把整个头穿过拉链缝，只把嘴露了出来，眼睛被包沿遮住，弱弱地说：“嗯......她还没被拉出黑名单。”
“什么意思？这不是她自己挂的吗？”
元一又缩回去了一点：“不是。在你有白名单名额之前，你不能通过其它任何方式跟黑名单人员联系。”
“你们系统力量这么强悍，还能干扰人家通话？”何且低头看着一开一合的鸭嘴，伸手捏住了他的上下喙。
“布嚎一素。”元一努力对抗着何且的手指。
“也好。那小家伙估计零花钱又花完了找爸妈要没要到，才想起她有个可以爆金币的亲哥的。”何且松开手，继续往前走着，“让她在这方面长个记性。”
元一在包里翻面躺下：“呼——好残忍的亲哥。”
“接下来要找蜂鸟就有点麻烦了。它在的那个园区有点大，不好找。”何且自言自语道，“而且它们动作特别快，感觉都是一帧一帧在动。”
“到了。”
高大的玻璃温室门口挂着印有“热带鸟园”四个字的门匾，透过玻璃能看见郁郁葱葱的热带植物和颜色鲜艳的花朵。走进去，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水雾，仔细听还可以听见细微的嗡嗡声和水流声。
地面是松软的土壤，覆盖着苔藓和落叶。人行道用汀步石铺好，中间夹杂着各色熊猫堇。
何且转身小心地关上门，确保没有动物乘机跑出来。
“你可算有福了，这里是我们园里的热门区域，平时想来看得先预约。”何且在门边换上鞋套，“这里啊，一次最多接待十个人，毕竟这里是开放式的，人多了坏事。”
何且等了一会，没听见元一动弹：“怎么不说话，舒服得睡着了？”
“这里有点热，我在抠你的手机壳，你手机后壳是金属的，我抱着会舒服一点。”元一悉悉索索地在包里蠕动。
“你不是说你不算动物吗，怎么还怕上热了。”何且言笑晏然，“温室里面温度确实会高一点。”
“我也不知道，以前我对温度都没感觉。”元一语气憔悴。
温室树丛间突然窜出一个人。
“何且！”
“黎老师，在干嘛呢。”何且拉上包包拉链，笑着点头。
面前这个约莫三四十岁的男人是他刚进动物园时带他的老师，多少都要有些尊重在。
“叫我老黎就好，这么客气做什么。”老黎满脸堆笑，正拿着一把大扫帚在清理动物排泄物，“怎么想起来这里，来看我吗？”
何且脸上的笑容又扩大了一些：“对。来看您。”
老黎扯下右手手套，拿在左手上。撑着腰慢慢地直起身，又往后舒展了一下身体，感慨道：“干咱们这行就是做这些事的命啊。”
“家常便饭，都习惯了。”何且礼貌回应。
“你还是和刚来的时候一样，说话总是客客气气的，什么话什么活都接着。”老黎摆摆手，“年轻人，这样要吃亏的。”
“我不在乎。黎老师，我想去看看小初，可以吗？”
老黎闻言怔了一下，但还是说道：“小初最近挺活泼的，应该兰花丛那边，你去找找吧。”
何且微笑点头，转身向深处走去。
小初不是动物园专门引进的物种。它的原主人因为非法畜养被举报，小初就被就近送进了他们绿山动物园。
它当初怕生得很，一天到晚都不知道躲在温室哪里，就算有机会看见它也是一副萎靡样。
除了老黎出现在它面前。
老黎一去给小初的喂食器添糖水，小初就会对他进行俯冲攻击，不停地在老黎头上嗡嗡盘旋。
但何且去替老黎喂食就没有这种情况，大家都觉得很奇怪，以为蜂鸟这种小生物也看脸。
直到某一次，老黎的大红马甲沾上了一些不可说的东西，临时晾在一边的树上，小初正喝着糖水，歪头一瞅就对着马甲俯冲过去。
从那以后谁也没看见老黎穿他的红马甲。
一来二去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初也和饲养员们熟络起来。只是后来何且被调去了爬行馆，很久都没有和小初见过面了。
不知道它还记不记得自己。
何且轻车熟路穿梭在动植物之间，步调轻松，不慌不忙，一路走到喂食器旁，却发现糖水将要见底。他正想回头去兑糖水，却听见包里的元一小声嘀咕：
“左边，那朵最大的兰花后面......有东西在反光。”
何且循声望去，只见一抹极快的金属色闪光倏地隐入花丛。他放缓呼吸，慢慢靠近。
“小初？”他试探性地低声呼唤。
没有回应。只有别处细微的鸟鸣。
何且耐心地等着，从口袋里摸出一管葡萄糖注射液——这是他习惯带在身上的。
他转身，刚将糖液滴入喂食器，一道翠绿色的影子如子弹疾射而来，精准地悬停在喂食器口，细长的喙插入糖水中，翅膀高速振动发出独特的嗡鸣。
正是小初。
它比记忆中更显光泽亮丽，显然被照顾得很好。
何且屏息不动，生怕惊扰了它。小初快速吸食了几口，忽然停下来，圆溜溜的黑眼睛转向何且，歪着小脑袋打量着他。
它忽然腾地离开喂食器，在何且面前以“8”字形飞了两圈。
这是专属于蜂鸟的舞蹈，这些小家伙一般在求偶和示威时起舞，但在此刻，却更像是一种问候。
“它记得你。”元一探出头轻声说，似乎也被这一幕吸引。
温暖的湿气在温室里氤氲，形成细微的光柱，透过玻璃顶洒落下来。在那一道道光尘飞舞的痕迹中央，小初悬停在半空。
何且能清晰地看到它一眨不眨地、带着警惕和好奇的眼睛，喙边还残留着的一滴晶莹的糖水，胸前羽毛的翠绿色泽。
在何且的包里，拉链被拉开一道细小的缝隙。缝隙之中，另一双眼睛也正透过那道缝隙，无声地向外窥探。
没有声音。只有潺潺的水流声和那持续不断的振翅嗡鸣。
一瞬间，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
三个截然不同的生命，在这片人造热带雨林的角落，形成了一个短暂而奇妙的三角对望。
小初的脑袋极其细微地歪了歪，目光似乎在何且的脸和那道拉链缝隙快速移动了一瞬，仿佛察觉到了第二道注视的存在。
它嗡鸣的音调升高了一丝，流露出疑惑。
“你别管它。”何且按下元一的头，“这是个奇怪的玩具。”
元一：？
就在何且以为它要受惊飞走的那一刻，小初却只是再次歪了歪头，振翅的频率更快了。
“它是害怕还是高兴啊？”元一弱弱地问道。
【任务进度3/3】
【恭喜宿主何且成功完成任务！奖励即将发放！】
【获得白名单名额x1，能量值x50,动物技能自选x1】
一阵只有何且能听见的轻快提示音在他脑中响起。
何且静静等待着面板弹出完毕，他垂下视线，与自己胸前的单肩包保持同一角度。
“你说呢？”
他感到包包轻轻动了一下。
“嗯......”元一的声音从包里传来，听起来比之前清亮了些许。那股恹恹的热意消退了不少，“能量补充的感觉......还不赖。”
何且拉开拉链，看见元一正用四爪抱着他的手机，圆滚滚的身体似乎更有光泽了。最明显的是，那双小黑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心满意足的神气。
“好啦，任务完成。我们可以好好回去休息一下了。”
何且正打算迈步向外走去，却被小初挡在了面前。他正要开口，小初却突然转向另一个方向，急促地鸣叫了几声，又飞回何且面前，重复这个动作，仿佛在示意什么。
“它好像......要带你去哪里？”元一疑惑地说。
何且心中一动，跟上小初。它引着路，时而回头确认他是否跟着，最终停在一处茂密的蕨类植物丛后方。
他拨开叶片，发现地上躺着一只受伤的蜜雀，翅膀不自然地扭曲着，呼吸微弱。
小初在空中焦急地盘旋，发出哀鸣般的嗡嗡声。
何且立即蹲下身检查它的伤势，盯着来回看了几次，立马起身去找老黎。
“等一下！”元一半个身子探出包，叫住何且，“我可以扫描它的伤势，这样可能会更快一些。”
何且的声音瞬间冷静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那你快扫！”
“在扫描。”包里的鸭嘴兽立刻回应，语气中的慵懒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效的机械感。
“物种：绯红蜜雀
生命体征：微弱。”
“别给我说废话，用你说这些吗？”何且别开脸翻了个白眼。
元一一边扫描着，一边抬手拍拍何且以示安抚：“别着急嘛。”
“主要损伤：左侧桡骨、尺骨开放性骨折，伴有轻微脱水与体力透支。”
“这么严重，怎么会这样？”何且揉拧着双手，皱起了眉头。
何且凝视着蜜雀，迅速在脑袋中翻找自己的毕生所学，急不可耐地期待着能为它做些什么。
蜜雀几乎没有了动弹的力气，只有纤细的脚爪偶尔会无意识地抽搐一下。它的呼吸浅快而微弱，仿佛每一下都在耗尽它最后的气力。尖细的喙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双本该明亮机警、充满生气的黑眼睛，此刻却蒙上了一层灰暗的薄膜，瞳孔涣散，失去了焦点。
何且深吸一口气：“只能我自己动手了。”
枝叶沙沙作响，背后似乎有双眼睛正凝视着他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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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以为我完成任务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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