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心!”
草庐外,方圆半里的时间已然被冻结,忽然现身的苍灵,将阿陆一把推开。
面对前方似鸟非鸟,头上生角的怪物,他飞快地掷出了一道绿光,但见那幽绿的光芒擦过黑暗,在半空中幻化作一把锋利的剑,朝目标狠狠刺去。
与此同时,只听一声尖锐的鹰唳,那怪物竟将双翅一挥,煽起二丈多高的劲风,轻而易举便把迎面飞来的长剑撞成了粉碎。
“这只蛊雕和我有渊源,岑公子不必插手。”
苍灵的眼中闪过几分凌厉,将阿陆拔出一半的横刀又推回了鞘中。
“喂,”面对冲向前去的苍灵,阿陆大声呵斥,“你现在的状态可不能乱来!”好不容易恢复了理智,倘若再度失控可就功亏一篑了。
夜色下狂风大作,蛊雕煽动的风如同利刃,所到之处石破土翻,皆是触目惊心的创痕,苍灵从袖间抽出一把绿焰浮动的剑,跃到空中与它缠斗起来,另一边,阿陆再次拔刀出鞘,想要上前,却被狂风一再推阻,不由得心中一阵焦躁。
“啧、麻烦......”
他伸出胳膊挡住风沙,低声咒骂了一句。
“许久之前便是你多管闲事,生生夺走我嘴边的猎物,不仅如此还将我重伤,害得我在那暗无天日的山间岩洞蛰伏了数百年,这些年,这些日夜,没有一刻我不想着把你碎尸万段!”蛊雕恶狠狠地盯着苍灵。
一声冷笑,苍灵拂袖挥散了迎面撞来的风刃,“你莫不是忘了,至少在这三百年间,你便败于我不下三次,是何等的胆大包天,竟然还敢来犯。”
“你!”蛊雕眼中的恨意顿时加深,忽然悻悻一笑,“不过是赶上好运气,借着这方土地上的香火提升了修为,倒是如今再看,谁还记得你?”顿了顿,他语带嘲讽起来,“听说你被自己的恶念侵蚀了,看来传闻不假,话说回来,到底是什么在支撑你苟延残喘?不会是山上那棵离死不远的桑树吧?”
后半句话瞬间点燃了苍灵的怒火,他的眼底迅速升起了一股冰冷的杀意,下一秒,淬着熊熊绿焰剑已经刺了过去,长剑破空,却再次失手,蛊雕一振翅,向上空飞得更高了一些,嘲讽的笑声也越来越大:
“哈哈哈哈,你真是不中用了,难怪连自己的同伙都救不了,真是可悲啊,苍灵!”
“住口!”
苍灵双眼通红,持剑的手微微发抖,那缠绕在剑身上的绿焰,渐渐变得如同毒液一般幽暗,很快便随着剑柄爬上了他的手腕。
“喂,不要中计了!”
阿陆皱眉大喊。
“是吗,苍灵?”蛊雕意味深长地笑道:“难道我说的都不是实话,那只树妖就要魂飞魄散了吧?如果不是为了救你,她至少还能苟活很久,我说的对不对,山神大人?”
蛊雕的话不偏不倚地压在苍灵心头,每一个字都锥心刺骨,愤怒和痛苦像山洪一样,在苍灵的双眼中不停交织,他浑身颤抖着,忽然爆发出一声可怕的怒吼,一头清雅的幽绿色的长发猛然疯长起来,原本一尘不染的皮肤也蜕变作了恐怖的青灰色。
该来的,还是来了。
阿陆暗自叹息,心一沉,果断拔出了鞘中的横刀。
猩红色的雾瘴伴随着那通体漆黑的刀,一齐喷涌在夜色中,仿佛地狱之莲竞相绽放,须臾之间,手起刀落,沉沉夜色被斩裂,骤风凶猛袭来。
与苍灵缠斗在一起的蛊雕见状,不由得脸色骤变,匆忙转身,想逃跑,却来不及躲避,让那迎头而来的血刃正中靶心,一瞬间,砰然爆裂成了漫天的黑羽。
羽片散去,狂风止息,失去目标的苍灵却忽然转身,冲阿陆发动了攻击,显然完全失去心智,变成了仇恨的傀儡。
“冷静一点,苍灵!”阿陆持刀一遍遍阻挡着他的进攻,眉头紧锁,“你忘了此行的目的么?”
然而,苍灵似是什么也听不见,眼中除了深到化不开的恨,便只剩下嗜血的杀意,他的攻击逐渐加快,每一招都是冲着致命伤而去,阿陆艰难抵挡,却也不得不步步后退,眼见快要招架不住,忽然,听见一个急促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苍灵,快停下。”
那女子的声音像一道划过黑暗的光,就在声音响起的同时,苍灵高高举起的利爪竟然真的滞在了半空中,就像某样东西被打破,随即失去意识,沉沉地倒在了阿陆的身上。
阿陆一时无措,愕然回头,看见站在门口的人,却是气息微弱的郑榆柳。
不,不对。
他眉头微皱,腰间的横刀还在低鸣,或许,来者另有其“人”。
一阵冷风卷携起门口的落叶,“郑榆柳”牢牢注视着苍灵的目光,竟透着罕见的动容与不忍,此时的他,更像是一具空壳,其中寄居着另一个微弱的灵魂。
“你......”阿陆的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低声问道:“你是微栗姑娘?”
“郑榆柳”的目光一深,没有再多言,很快,就像是偶人被剪断了引线一般,无力地伏倒在地。
头顶上空,云开雾散,虫鸣声再度响起,冻结的时间融化了。
连续灌下四碗水后,躺在床上的郑榆柳才猛地睁开了眼睛,一骨碌坐起身,拍着胸脯一顿猛咳,“我......我阿婆呢?”他一脸惊慌地看向阿陆。
“老人家没事,我给她施了静心咒,已经休息了。”阿陆静静地坐在床边。
“那,那我刚才,我刚才是不是......”
“你刚才被附身了。”阿陆似是叹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我为何要为了一匹单丝罗接下这么麻烦的单子,简直是自讨苦吃。”
短时间内发生这么些事,他不由得有些想念平日里无人造访时,那些寡淡无趣的日子来。
呆呆地看着阿陆,郑榆柳似是还有些发懵,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飞快地问道:“苍灵他没事吧?”不久前的梦还萦绕在心间,不知为何,他感觉有些说不清的压抑。
“他的情况不算太妙,”阿陆说着,自顾站起身,“你先休息吧,最慢三天,最快一天半,这段时间我会先离开一阵子,苍灵寄生在你体内,暂时不会再出现了。”说完,便朝门外走去。
“等等,”郑榆柳面露难色,“你不会真的想临阵变卦吧?”
“不会临阵变卦的,”脚步停下,阿陆无奈地回头看了他一眼,“记住,你欠我一匹单丝罗,不,两匹。”淡淡地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夜色中。
正如同阿陆所言,接下来的三天苍灵都没有出现,只是三天过去又三天,阿陆的身影也没有如约出现在素练村。
这期间,郑榆柳回归了往常的生活,洗衣做饭,上山采桑,因说山神的坏话而挨阿婆的骂......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正轨,连那片曾翻涌在晴空下,苍翠无垠的树海,好像也成了一个不真切的梦。
“阿婆,我出门了。”
这日,郑榆柳又背上了竹筐,准备上山。
“记得早点回来,不要贪玩,不要说山神大人的坏话。”老人家一边纺纱,一边幽幽地叮嘱。
“知道了,知道了......”对于这句再熟悉不过的台词,郑榆柳已经听到快要耳朵起茧。
“哼,臭小子。”老人瞥了他的背影一眼,“跟他阿爹一个德行。”
山路上,鸟鸣阵阵。
这是第几次上山采桑,郑榆柳自己都记不清了,前往盈筐山的路已经在脑海中形成记忆,他只需凭着直觉往前走,便能找到桑树生得最好的地方。
今天也是一样,深入山径后,郑榆柳便抛开了寻路的念头,仅靠着不用动脑的直觉一路往前。然而不知何故,他忽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首出现在梦中的诗:
翩然一回顾,苦思朝与暮......
晴空无垠,桑树下微栗的笑靥和苍灵温柔聆听的画面,也情不自禁地浮现在了眼前。
那个不惜舍弃自身修为也要拯救这方土地的女子,自己竟从未想过要去看一看,想到这里,郑榆柳的心里涌起了一丝奇异的感觉,不由得缓缓停下了脚步。
自己打从记事起便帮着阿婆上山采桑,可印象中却从未见过某棵树龄超过百年的桑树,或许真像苍灵所说的那般,这座山上的桑树在十五年前都染上过疫病,最终活下来的,恐怕都是靠微栗散尽修重新破土而出的吧。
“十五年前啊,”郑榆柳挠了挠脑袋,“那会儿我才刚刚出生。算了,不想了。”他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忽然,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席卷着沙尘和枯叶,猛地将他撞了个措手不及,等他揉了揉眼睛,再度睁眼时,眼前之景不禁让他脊背一寒——
残损的柱基,朽坏的立柱,还有零星散落在荒草丛中的残砖碎瓦......竟然是那间废弃多年的山神庙,难道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偏差?破庙在北边,可这条路是通往南边的啊!
或者说......这真的是苍灵的庙?
一股强烈的被盯梢感让他头皮发麻,耳朵里嗡鸣不止。
头顶上方树影摇晃,一切都看上去都仿佛鬼影幢幢的,就连气温,也好像堕入了冬天。
慌神之际,太阳没入了云层,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他条件反射地想要逃开,却在抬脚迈出第一步的刹那,被一股强大而蛮横的力量活生生地扯了回去,一瞬间,天旋地转,救命二字还未脱口,便听得“扑通”一声,整个人毫无防备地坠入了冰冷的深潭中。
完蛋!!
事发突然,郑榆柳的脑子彻底混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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