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靖元启十七年,霜降。
长安的风卷着碎雪,打在西市杂院的窗棂上,发出呜呜的声响。沈辞蹲在灶台前,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光映着他清瘦的侧脸,十三岁的少年,眉眼间已褪去稚气,只剩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阿辞,这是秦忠让人送来的信。”叔父沈砚裹着件打满补丁的棉袄,手里捏着张折叠的麻纸,指尖冻得发红。
沈辞接过信,凑近火光展开。麻纸粗糙,上面的字迹却力透纸背,是秦忠的手笔:“魏庸已察觉粮草夹带端倪,暗中调派影卫赴北境,似欲灭口。江将军麾下偏将林肃被诬通敌,昨日午时押解入京,囚于刑部大牢。”
火光“噼啪”一声爆响,映得沈辞眼底的光忽明忽暗。他指尖在“林肃”二字上顿了顿——此人是江慎的心腹,去年北境之战中,曾率三百死士捣毁蛮族粮仓,是魏庸早就想除之而后快的眼中钉。
“魏庸这是急了。”沈辞将信纸凑到火边,看着它蜷成灰烬,“他怕林肃把当年军械案的事捅出来,想在半路杀人灭口,却没想到江将军早有防备,愣是让林肃活着进了长安。”
沈砚搓了搓冻僵的手:“那现在怎么办?刑部大牢是魏庸的地盘,林肃怕是……”
“活不成。”沈辞打断他,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天气,“魏庸不会给我们留活口。但他越急,破绽就越多。”他从灶台上拿起块冷硬的麦饼,掰了半块递给叔父,“我得出去一趟。”
沈砚的手顿在半空:“去哪?这大雪天的,外面不安全。”
“去城南。”沈辞咬了口麦饼,饼渣掉在衣襟上,他浑然不觉,“林肃入狱前,曾托人给江府送过信,信里藏着魏庸通敌的账册副本。江夫人未必能看懂,但魏庸的人一定在盯着江府,我得去看看,能不能把账册拿到手。”
沈砚急了:“你疯了?城南是魏庸的势力范围,那些影卫跟狼似的,你这一去……”
“不去,林肃白死,江将军也迟早被拖下水。”沈辞站起身,拍了拍衣襟上的碎屑,“祖父的札记里写过,‘破局者,当舍身入局’。我这条命,本就是捡来的,能换点什么,不亏。”
他转身往屋里走,青衫在昏暗的光线下晃出浅淡的影子。沈砚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终究只化作一声长叹。他知道,这侄子一旦做了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自七年前那场变故后,他心里就像揣着团火,烧得他一刻也不得安宁,那火是恨,是执念,更是……连沈砚也说不清的,对这乱世的决绝。
沈辞从床底下拖出个木箱,里面是几件换洗衣物,一把磨得发亮的短刀,还有祖父留下的半块玉佩——玉质普通,上面刻着个模糊的“沈”字,是沈家仅存的念想。他把短刀藏在靴筒里,玉佩塞进贴身的衣襟,又将秦忠送来的一张长安城防布防图折成小块,塞进袖袋。
“叔父,”他走到门口,忽然停下,“我走后,你把院门关紧,不管谁来都别开。等明年开春,我就回来。”
沈砚别过脸,声音发哑:“路上……小心。”
沈辞没再说话,推门走进风雪里。寒风卷着雪沫子扑在脸上,像针扎似的疼,他却走得极稳,青衫的影子很快被漫天风雪吞没,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没多久就被新雪覆盖,仿佛从未有人走过。
江府的马车行至朱雀大街中段时,忽然被一群人拦住了去路。
江沐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看了看。雪下得紧,街面上的行人寥寥无几,拦路的是七八个穿着黑衣的汉子,个个面色不善,手里还攥着棍棒,一看就不是善茬。
“周叔,这是怎么了?”江沐心里发慌,攥紧了袖袋里的玉佩。那玉佩是她三个月前特意让人刻的,玉料是父亲从北境带回来的暖玉,上面刻着个“辞”字——她问过周猛,那天在演武场教她练剑的少年,翻墙时袖袋里掉出的铜钱上刻着“沈”字,她便猜他叫“沈辞”,特意让人把“辞”字刻得方方正正,想着哪天再遇见,就送给他当谢礼。可这三个月来,她把西墙根都快踏平了,却再也没见过那个青衫少年。
周猛坐在车夫旁边,面色凝重:“小姐别怕,许是些碰瓷的泼皮,老奴去打发了他们。”他说着就要下车,却被为首的黑衣汉子拦住。
“车里坐的可是江将军的千金?”那汉子声音粗哑,眼神像淬了冰,“我们家主子有请。”
“你家主子是谁?我父亲不在京中,我母亲也病着,不便见客。”周猛握紧了腰间的佩刀,掌心沁出冷汗。这些人眼神里的狠戾,绝不是泼皮无赖,倒像是……杀人不眨眼的江湖死士。
“我们家主子说了,江小姐要是不肯赏脸,就别怪我们不客气。”黑衣汉子挥了挥手,身后的人立刻围了上来,手里的棍棒在雪地里拖出刺耳的声响。
江沐的心沉了下去。她想起沈辞说过的话,“出门要带匕首”“别让陌生人进府”,还有那些被周叔悄悄换掉的“扫地仆役”——原来长安真的不太平,那些看不见的影子,终于露出了獠牙。
“周叔,怎么办?”她的声音有点发颤,却死死攥着袖袋里的玉佩,指尖都掐进了掌心。
“小姐坐稳了!”周猛低喝一声,猛地抽出佩刀,刀光在雪地里划出一道冷弧,“老奴护着你冲出去!”
可对方人多势众,又早有准备,周猛刚砍倒一个,就被侧面袭来的棍棒打中后腰,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为首的黑衣汉子趁机扑向马车,一把扯开车帘,枯瘦的手抓向江沐的胳膊。
“啊!”江沐尖叫着往后缩,却被那汉子死死抓住。他的手像铁钳,指甲掐得她胳膊生疼。
“小丫头片子,别挣扎了,跟我们走一趟,保你少吃点苦头。”黑衣汉子狞笑着,另一只手就要去捂她的嘴。
就在这时,一道青影像箭似的从街角冲了出来,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动作。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黑衣汉子的手腕被生生拧断,惨叫着松开了手。
江沐跌回马车里,惊魂未定地抬头——雪地里,站着个青衫少年,手里还捏着块石子,不是沈辞是谁?
“又是你?”为首的黑衣汉子捂着断腕,眼里喷出火来,“上次坏我好事的就是你这小兔崽子,今天一并收拾了!”
沈辞没说话,只是将江沐往身后拉了拉,动作快得让她没看清。他身上落了层雪,青衫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贴身的短打,靴筒边还沾着泥渍,像是刚从远路赶来。
“你们是魏庸的人?”沈辞的声音很轻,却带着股寒意,比这漫天风雪还冷。
黑衣汉子脸色一变:“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只是……”
“只是来绑江小姐,逼江将军在林肃的案子上松口,对吗?”沈辞打断他,指尖转着那块石子,“魏庸怕林肃把军械案的事抖出来,就想拿江小姐当人质,算盘打得真精。”
这话一出,黑衣汉子们的脸色都变了。他们没想到这少年竟知道这么多,看来今天是留不住活口了。
“给我上!杀了他们!”为首的汉子嘶吼着,剩下的人举着棍棒扑了上来。
沈辞将江沐往马车底下一推:“躲好,别出来。”
江沐刚钻进车底,就听见外面传来闷响和惨叫。她从车底的缝隙往外看——沈辞的动作快得像风,手里的石子不知何时换成了短刀,刀光在雪地里闪着冷光,每一次挥出,都能带起一串血珠。他的招式没有章法,却招招致命,不像周叔教的剑法,倒像……街头混混的搏命打法,狠得让人心里发寒。
不过片刻,七八个黑衣汉子就倒了一地,要么断了胳膊,要么折了腿,没一个能站起来的。沈辞站在雪地里,短刀上的血滴落在雪地上,晕开一朵朵暗红的花。他喘着气,额头上渗出汗珠,很快又结成了冰。
“你……”江沐从车底爬出来,看着满地的狼藉,又看看沈辞,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辞收起短刀,转身看她,眼神里的狠戾瞬间褪去,又变回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浴血搏杀的少年不是他。“没吓着吧?”
江沐摇摇头,又点点头,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你怎么才来……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沈辞愣了愣,伸手想帮她擦眼泪,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指尖在衣襟上蹭了蹭,像是沾了什么脏东西。“我……路过。”
“路过?”江沐吸了吸鼻子,从袖袋里掏出那块玉佩,塞进他手里,“这个给你。”
玉佩是暖玉,还带着她的体温。沈辞低头一看,玉上刻着个“辞”字,方方正正,刻得极用心。他心里一动,抬头看她:“你……”
“我问了周叔,猜你叫沈辞。”江沐红着脸,声音细若蚊蚋,“上次你教我练剑,我一直想谢你,可总找不到你。这玉佩……是我特意让人刻的,你别嫌弃。”
沈辞握紧了玉佩,暖玉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烫得他心里发慌。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是巡城的金吾卫,刚才的打斗动静太大,把他们引来了。
“我得走了。”沈辞忽然说,声音里带着点仓促。
“去哪?”江沐急忙问,“你还会回来吗?”
沈辞看着她冻得发红的鼻尖,又看了看远处越来越近的火把,喉结动了动:“我要去北境,有点事。”
“北境?”江沐眼睛一亮,“我爹就在北境!你认识他吗?要不要我给你写封信,让他照应你?”
“不用了。”沈辞后退一步,青衫在风雪里猎猎作响,“我自己的事,自己能解决。”他顿了顿,忽然想起什么,从袖袋里掏出张折叠的纸,塞进她手里,“这个交给你娘,让她收好,别让任何人看见。”
江沐还没来得及问是什么,沈辞已经转身跑进了街角的阴影里,青衫的影子一闪,就不见了。风雪很快覆盖了他的脚印,仿佛从未出现过。
金吾卫的校尉走进马车时,江沐还攥着那张纸,手心全是汗。
“江小姐,您没事吧?”校尉是个四十多岁的红脸膛汉子,看着挺憨厚,“属下接到报案,说这里有人持械斗殴,没想到是您遇袭了。”
“我没事,多谢校尉大人。”江沐定了定神,指了指地上哀嚎的黑衣汉子,“是这些人拦路抢劫,多亏……多亏一位路过的公子出手相救,只是他已经走了。”
校尉看了看地上的人,又看了看周猛腰上的伤,眉头皱得很紧:“这些人看着不像抢劫的,倒像是……”他没说下去,只是抱拳道,“属下先送您回府,这些人属下带回衙门审问,定给您一个交代。”
马车重新启动时,江沐才打开那张纸。纸上画着些奇怪的符号,像地图又不像,角落里还有几个小字:“粮仓,子时,火。”
她看不懂,却想起沈辞塞给她时的眼神,郑重得让人心头发紧。她小心翼翼地把纸折好,塞进贴身的衣襟,又摸了摸袖袋里的玉佩——那里已经空了,只剩下一点残留的暖意。
回到江府,柳氏见女儿平安归来,抱着她哭了半天才松开。周猛把事情的经过一说,柳氏的脸色越来越沉,尤其是听到沈辞的名字时,眼神复杂。
“那个少年……又救了阿沐?”柳氏喃喃道,“他到底是谁?”
“娘,他叫沈辞,还送了我这个。”江沐把沈辞塞给她的纸递过去。
柳氏展开纸,只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猛地将纸揉成一团,攥在手心:“阿沐,这事你别管了,娘会处理。”她顿了顿,看着窗外的风雪,“看来,长安是待不下去了。”
“娘,您要带我走?”江沐急了,“那我爹怎么办?沈辞还说他要去北境……”
“你爹那边,娘自有办法通知。”柳氏打断她,眼神坚定,“至于那个沈公子……阿沐,你记住,有些人,遇见一次是缘分,遇见两次是侥幸,往后,怕是再难遇见了。”
江沐没说话,只是走到窗边,望着街角的方向。风雪还在下,街面上空荡荡的,只有金吾卫的火把在远处晃动,像几颗孤独的星子。
她知道柳氏的意思。沈辞那样的人,身上藏着太多秘密,像这长安的风雪,看着清冷,底下却埋着惊涛骇浪。他们不是一路人,今天的相遇,或许就是最后一次。
可她总觉得,那块刻着“辞”字的玉佩,不该只暖这片刻的光阴。
沈辞没直接出城,而是绕到了刑部大牢后墙。
秦忠的人已经在那里等着,见他回来,递上件黑色的夜行衣:“公子,里面都安排好了,狱卒老陈是自己人,能带你去见林肃最后一面。”
沈辞换上夜行衣,将那块暖玉塞进怀里,贴着心口的位置。玉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让他想起江沐递玉佩时红着的脸,还有那句“你别嫌弃”。
他忽然笑了笑,十三岁的少年,笑里竟带着点说不清的怅然。
“走吧。”他低声道,跟着秦忠的人钻进了牢墙的狗洞。
刑部大牢里弥漫着霉味和血腥味,火把的光忽明忽暗,映着两旁牢房里囚徒麻木的脸。老陈引着他们穿过甬道,在最深处的牢房前停下,掏出钥匙打开了锁。
“林将军,这位是……”老陈的话没说完,就被沈辞打断。
“你们在外等着。”沈辞走进牢房,反手关上了门。
牢房里的人靠墙坐着,穿着囚服,浑身是伤,却依旧坐得笔直,正是江慎麾下的偏将林肃。他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你是……沈太傅的孙子?”
沈辞点头:“晚辈沈辞,见过林将军。”
林肃笑了,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太傅当年常说,他这孙子是块好料子,可惜生不逢时。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见着,倒是……缘分。”
“将军说笑了。”沈辞从袖袋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个刚买的肉包子,“晚辈知道将军明日就要被问斩,特来送将军一程。”
林肃拿起一个包子,狼吞虎咽地吃着,含糊道:“魏庸那老狐狸,总算要动手了。他以为杀了我,就能把军械案的事盖过去?做梦!”他从怀里掏出块血污的羊皮卷,塞给沈辞,“这是当年魏庸给蛮族送军械的账册副本,我藏在伤口里,他们没搜到。你把这个送到北境,交给江将军,让他……让他千万别心软,一定要扳倒魏庸,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沈辞接过羊皮卷,入手粗糙,上面的字迹被血浸得模糊,却字字千钧。“将军放心,晚辈一定送到。”
林肃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你这年纪,本该在私塾里念书,却要卷进这些腌臜事里……委屈你了。”
沈辞摇头:“沈家欠魏庸的,晚辈迟早要讨回来。只是……”他顿了顿,“晚辈此去北境,路途遥远,怕是要走几年。长安这边,还请将军……”
“你是担心江小姐?”林肃笑了,“放心,江夫人是个有主见的,她会带着小姐远走江南,避开这长安的漩涡。江将军在北境根基稳固,魏庸暂时动不了他,只要熬过这阵子,等时机成熟……”林肃咳了几声,血沫子从嘴角溢出,“等时机成熟,总有拨云见日的那天。”
沈辞握紧了羊皮卷,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多谢将军提点。”
“去吧。”林肃摆了摆手,重新靠回墙上,闭上眼睛,“别回头,也别惦记。这世道,想做成事,就得狠下心肠,把该舍的都舍了。”
沈辞没再说话,对着林肃深深一揖,转身拉开牢门。秦忠和老陈在外等候,见他出来,立刻递上一盏灯笼。
“公子,该走了,城门寅时关闭,再晚就出不去了。”秦忠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催促。
沈辞点点头,跟着他们往牢外走。经过甬道时,他回头望了一眼林肃的牢房,里面黑漆漆的,只有墙壁上的火把映出一点微弱的光,像将熄的烛火。他知道,明天午时三刻,这里就会多出一具冰冷的尸体,而那具尸体,将是他棋局里最关键的一枚弃子,用血肉铺平通往北境的路。
走出刑部大牢,风雪不知何时停了。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将长安城的轮廓勾勒得清晰起来。秦忠早已备好了马车,停在巷口的阴影里。
“公子,这是北境的地图和通关文牒,还有……”秦忠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是沈太傅当年在北境埋下的一批军械,位置标在地图背面,或许能帮上江将军。”
沈辞接过布包,入手沉甸甸的。他没打开看,直接塞进了行囊。“长安这边,劳烦秦叔多照看。江府若有异动,立刻派人送信到北境的驿站,用‘风’字标记。”
“公子放心。”秦忠抱拳道,“属下拼了这条命,也会护江府周全。”
沈辞最后看了一眼长安城。朱雀大街上,金吾卫的巡逻队正换岗,马蹄声踏在雪地上,清脆而寂寥。远处的将军府隐在一片雾霭里,他仿佛能看见那座演武场,看见石榴树下那个穿着湖蓝短打的小姑娘,正挥着短剑,笨拙地练习“破风式”。
他摸了摸怀里的暖玉,玉上的“辞”字硌着心口,像个滚烫的印记。
“走了。”他低声道,转身踏上马车。
车夫甩了一鞭,马蹄声在寂静的巷子里响起,渐渐远去。沈辞掀开车帘一角,看着长安城的城墙越来越远,最后缩成一道模糊的影子,消失在晨雾里。
他知道,这一走,少则三五年,多则……或许再也回不来了。北境的风沙比长安的风雪更烈,蛮族的刀锋比魏庸的影卫更冷,他要做的事,是在刀尖上跳舞,一步踏错,便是粉身碎骨。
可他别无选择。
祖父的血,林肃的命,江家的安危,还有……那块暖玉背后,那个小姑娘干净的眼睛,都逼着他必须走下去。
马车驶离官道,往北方而去。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咯吱的声响,像谁在低声诉说。沈辞靠在车壁上,闭上眼,怀里的暖玉贴着心口,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在这漫长而孤绝的路上,支撑着他,不回头,也不沉沦。
长安的天,彻底亮了。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目的光,将所有的阴影都驱散,仿佛昨夜的打斗、牢狱的血腥,都只是一场梦。
江府的演武场里,江沐握着短剑,一遍遍地练习“破风式”。周叔在一旁看着,眼里满是惊讶——小姐的剑法,竟比昨日精进了许多,手腕沉稳,力道精准,像突然开了窍。
“小姐,今日怎么练得这么卖力?”周猛忍不住问。
江沐收剑,额头上渗着细汗,她望着西墙的方向,那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卷起的雪沫子在旋转。
“我在等一个人。”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笃定,“他说过,让我好好练剑,他会回来的。”
风穿过石榴林,吹得新抽的枝芽轻轻晃动,像是在应和她的话。可她不知道,那个让她等的人,此刻已经走出了很远很远,正向着北境的风沙,一往无前。
而那枚刻着“辞”字的暖玉,正贴着少年的胸口,随着马蹄的颠簸,一点点融入他的骨血,成为他往后岁月里,唯一不敢轻易触碰的软肋,和必须守护的铠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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