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禄山的反击也开始动起来了。
杨国忠查封了长安的住宅,抓捕了院内仆从,还杀了安禄山心腹安、李二人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刚入暖的幽州。
范阳节度使府。
安禄山拍案而起,怒瞪堂下跪着的信使:“杨国贼欺人太甚!”
安禄山长得健壮肥硕,站起身来,巨大阴影笼罩在跪地的信使身上,压迫感十足。而他又生得满脸横肉,高鼻深目,眼睛像虎豹般目露凶光,胡须像枪戟般坚硬锐利。
信使被吓得两股战战,赶紧扶身贴地,不敢动弹半分,生怕安禄山杀他泄愤。
史思明也气得掷下酒杯,乳酒泼溅满桌。“还不快快滚出去!”
信使闻言,赶紧弓着身子后退着出了前厅。
“大哥,那杨国忠真当咱们是吃素的?”史思明怒道。
高尚起身行礼:“非也,杨国忠乃陛下出鞘的利剑。剑指何处非剑之意,乃持剑人之意。这事乃陛下旨意。”
说完,他轻哼一声,朝西南长安方向道:“陛下这是对咱们下手了。”
安禄山被点醒,心中叛变之意愈增一分。
史思明见状,亦附和。
严庄放下手中的酒杯,缓缓道:“节度使稍安勿躁。此间揭竿而起非明智之举,正好落入那杨国忠圈套内。况此时唐军实力雄厚,咱们的军队尚未整编完毕。反是必反,但非此时。”
严庄擅长谋略,曾多次为安禄山出谋划策,助他化险为夷,威名远扬。是以安禄山很是尊重和信任他。
“严兄有何高见?”
严庄起身,朝着长安方向看去,而后转身对众人道:“想来陛下也只是投石问路,试探节度使的态度。若是真觉得我们叛乱,来的就不是杨国忠,而是唐军了。越是此时,咱们越不要自乱阵脚。他杨国忠说我们谋反,那正正好了。”说完,他环视三人。
史思明急急向前:“如何正正好?”
“长安宅邸内干净得很,哪有什么兵器文书。他杨国忠为了扳倒我们,做了假证,那我们正好可以好好利用一番。”他喝了口乳酒,会心一笑。“节度使不日进京,定要在陛下面前坐低伏小,一来消除陛下疑虑,为我们争取整军时间。二来还可以将他杨国忠一军。”
“甚善甚善,严兄多谋多智。我寻个机会进京一趟挫挫他de锐气。”安禄山大笑,仰头一口闷了杯中的酒。
严庄拂须点头,继续道:“咱们边关军队也该出来操练操练了。”
此时,长安已进入了夏天。
傍晚时分的长安,热气还未褪去。阿蛮使劲地摇着扇子。最近两月,生活开支增加不少,她舍不得买冰回家纳凉。
门外推着冰车走街串巷的小贩吆喝着:“卖冰酪喽,还有凉浆哟。”
小桃赶紧出门,来到冰车前买了四份冰饮。
阿蛮捧着冒着凉气的凉浆,心里的燥热下降了几分。
他们现在什么都要买四份,先有汐娘住过来,后有小蝶也住进了她家。
曼娘去世后,阿蛮按照她的遗言,给小蝶赎了身。
可是,小蝶的去留成了难题。
小蝶没有任何技能,出了青楼找不到任何营生。她也没有父兄亲戚可以投奔。
阿蛮只好让她先住下来,和小桃一个屋。以后再作打算。
可是,家中一下子增加了两张嘴,靠阿蛮一个人的月钱,很快就捉襟见肘了。
虽然裴冕也月月资助汐娘,但阿蛮都给她存了起来。汐娘的病时好时坏,这笔钱得预备着给她治病。
阿蛮很是忧愁。愁养活这么多人的钱从哪里赚,愁这些小女孩以后如何养活自己。
好在小桃和汐娘女工不错,她二人闲下来时总会做一些绣帕、香囊、头巾和袜带。
小桃在阿蛮的耳濡目染下,也开始不惧抛头露面。
每当攒够绣品后,她便随阿蛮去怀德坊上值的时候,一同顺路去西市摆摊,售卖做好的绣品。
因着她和汐娘的针脚细密,样式新颖,东西很快就卖完了。
小蝶脑袋不太灵光,加上年纪尚小,来了后小桃几次尝试过教她刺绣,但小蝶不是扎破手指就是没法穿针引线。小桃无奈,最后只能放弃。好在小蝶手脚勤快,将家里的活揽了过去。
不过这也是杯水车薪。
支小摊卖货,卖不上价钱。小桃有蜀绣的手艺,不该埋没在市井之间。阿蛮想要找一家绣坊,让小桃和汐娘在里面供职,至少有个稳定的营生。
于是阿蛮忙得像个陀螺一般,一直转个不停。她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
除了行社的事情外,每日下值先要去月娘家跟着赵神医给安姐儿做针灸。
安姐儿虽然没那么咳了,但一直食量不佳,每日吃奶恹恹,吃两口吐一口,一顿吃不进多少。身上还不长肉,很是瘦削。
而后还得跑绣坊的事。最近天气炎热,头巾和袜带需求量不高,很多绣品都未卖出去。
阿蛮联系过几家工坊,但要么是工坊的绣娘过剩,要么别家不信任她们,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这日,她行社上值之时,忍不住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
柳三见她神情憔悴,关切问道:“现在还得去齐录事府上啊?”
阿蛮叹了口气:“对呢,安姐儿恢复得慢,得一直做针灸治疗。”
“哎,刚生下来就受这罪。现在恢复咋样了?”柳三有些不忍。
阿蛮摇了摇头:“这两日才止住了咳。可孩子遭了这些罪,身子骨有些弱。不怎么吃奶,身上瘦得就一层皮,还得再养养。”
柳三也跟着低落起来:“月娘多好的人啊,咋就遇到这事。”
“谁说不是呢,月娘生产损了身子,整个月子里除了愁安姐儿,还要受那美娘的搓磨。”
阿蛮想到月娘是自己在这个地方第一个帮助自己的人,最后却受这等欺负,实是咽不下这口气。她每日前去看月娘,不仅仅是给安姐儿扎针,还要防着美娘欺负产妇。
这齐录事自从月娘生下安姐儿后,就不怎么关心她娘俩,天天应酬到暮鼓声敲响,有时还夜不归宿。
那美娘见状,总是瞅着机会跑到月娘跟前耀武扬威,说些捅心窝子的话。
她叹了几口气,月娘这事无解。她哭安姐儿的健康,也哭自己命苦,这胎生了女儿影响了丈夫的仕途。
阿蛮看着满面愁容的柳三,问道:“花娘近来如何了?”
柳三摇摇头:“也不咋好。自打她母亲离世,她精神总有些恍惚。酒肆总是些迎来送往的事,她心里悲痛万分,叫她如何笑脸相迎。”
“要不让她来行社做点啥事,她在世上也没啥亲人了,过来了至少我们可以照应着。”
柳三叹气:“我也这么想过,可我阿娘不待见胡女。上次知我诓骗她私下与花娘来往甚密,她一个月都没理我。”
“对了,工坊找得咋样了?”
说起工坊,阿蛮有些沮丧。“找了好几家,都说人满了,不招绣娘了。”
柳三沉思片刻,突然想起了什么。“西市北街巷尾,有家锦绣坊,我跟那掌柜有旧,你问问试试。这绣坊要求极高,我也吃不准行不行。”
阿蛮连连称谢。下值后,便与小桃一同前去问询。
青石板路被午后的日头晒得发烫。她二人走在路上,满头大汗。
小桃攥着绣好的牡丹和莲花,心中满是忐忑,手里的汗浸染了绣布。她的绣品在小摊贩处卖得上价,但到工坊处,却屡屡被拒。
“娘子,我也不好驳了柳三的面子。”山羊胡掌柜头也不抬地在账本上比划着,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疏离和拒绝。
“我们锦绣坊接的单子,要么是贵人官宦的定制款,要么是熟客引荐,对绣品要求极高。”
阿蛮赶紧接过小桃的绣品,递给掌柜的。
那掌柜却不接过,打眼只一瞅,而后继续在纸上比划。“你这图案简单至极,我这里刚入门的绣娘都会绣,比你这个更好。”
阿蛮展开手里的绸布,指着那晕针针脚。“掌柜的,您看看这针脚…”她话还未说完,就被掌柜的不耐烦地打断。
“不必了。”掌柜收起笔,掸了掸袖口,语带轻视之意。“我们工坊的绣娘都是一脉相承的手艺,个个技艺精湛。娘子你这针脚,还真入不了贵人的眼。”
阿蛮不放弃,还欲说些什么,却被掌柜下了逐客令:“娘子请回吧,快关市了,晚了该宵禁了。”
“吱呀”一声,雕花木门被合上了。
门内隐隐传出嘲弄声。“就她们那手艺,我都瞧不上,有什么资格卖给贵人。”
日头西斜,阿蛮和小桃走出巷口,石板路上的影子拉得老长。
阿蛮愤愤,这群人看都不看一眼,就下了定论。实在是傲慢。
小桃很是沮丧,她以为自己有了安身立命的手艺,却不想这手艺确是别人看不上的。
阿蛮揉揉她的脸,安慰道:“好小桃,他们这叫有眼不识金镶玉。我们手艺好着呢!”
小桃哭丧着脸点点头,实在不行,自己多研究下其他款式,总有能卖出去的绣品。她想帮阿蛮,多赚一些钱补贴家用。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绣坊遇挫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