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公子。”几个侍女鱼贯而入,把毛巾和水盆放在床头的木凳上。
孟时清叫住站在最后的那个:“哎,等一下。”
侍女柔声说:“公子有事吩咐?”
“我身边的那两个侍从呢?”
侍女回忆:“好像被范大人叫走了。您要找他们吗?奴婢可以替您叫人过来。”
孟时清摆摆手:“那算了。你们是兄长吩咐来的?我好像没见过你。”
侍女点点头:“奴婢以前是在夫人身边伺候的,今天才被调过来,公子没印象也正常。”
“你叫什么名字?”孟时清看她说话利索,逻辑清晰,便说,“若是等会儿他们还没回来,我也方便叫你们进来收拾东西。”
其他侍女恭敬地候在一旁,闻言,羡慕地看向站在孟时清身边的那位。
她说:“奴婢荷花。”
孟时清让她们退下了。
在夫人身边伺候的,他想起来,谢云阑有个安心礼佛的母亲,是前将军夫人,也在府里。
但是谢云阑一个字都没有提过,想来是不愿意让他过问。
孟时清极有分寸地收了心思,看着床头的毛巾,却又想起昨天晚上的尴尬来。
临睡前范六童亲自端了药过来,看着他一口一口咽下,从随身的兜里掏出一把话梅糖放在床头。糖块细心地用油纸包好,上面有“谢”字纹样的漆蜡。
二元三元是将近半夜才回来的,孟时清听见门外有响动,抬眼看去,那木门开了一条小缝,一看就是三元在外面。
见公子还没睡,三元和二元悄悄挤进来,蹲在他床边,你一句我一句地说起来,七嘴八舌,孟时清好半天才理清楚。
原来是范六童觉得这俩人不靠谱,连做饭都不会,也不知道照顾人的,情绪太浅显,容易被人利用,于是亲自教他们一些东西——
比如,要学会冷脸,特别是在主子需要的时候,面对外人,一旦发现氛围紧张,不要嘻嘻哈哈的,不管主子是不是在笑,身边的侍从把脸一沉,外人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当然,这招只能在面对身份地位不如主子的人时候使用。
再比如,要学会看眼色,主子一个眼神就要知道该不该继续说话,主子如果突然有任何反常的举动,绝对不能像平时一样随意对待,要察言观色,谨言慎行。
还有好多,二元三元拼拼凑凑说了四五条,实在想不起来了,还是三元一拍脑门:“他甚至还要亲自教我们做饭!”
孟时清觉得范六童对他的态度怪怪的,既不热情也不冷淡,属于中规中矩。
能这样悉心,肯定少不了背后有人指点。
至于这个人是谁,几乎没有任何疑问。
孟时清抿唇,没跟着他们嬉笑,低声说:“他也是为了你们好,日后若是再有这种事,跟着学就是了。不要整日没个正形。”
“将军府不是丞相府,你们对待别人随意相处即可。在这里,到处都是眼线,哪一方势力的人都有可能混在其中。这一点是我疏忽了,因为昨天行迹匆忙,忘了和你们提前嘱咐,倒是让别人多操一份心。”
孟时清头昏脑胀:“行了,以后行事小心些就是了,不必这样凝重地看着我……先交给你们一个任务,在明天下午回丞相府前,你们去弄清楚院子里这些侍女的来头,特别关注一个叫‘荷花’的,我要知道她的生平经历,知道了吗?”
二元应下,拉了三元的袖子:“那我们先出去了。”
三元才反应过来:“明天下午咱们要回丞相府?”
他嗓门没有刻意压低,二元一把捂住他,拖出了门外。
孟时清躺在榻上,翻了身背朝书桌,从怀里摸出下午谢云阑塞给他的那块玉佩。
上面有阳刻的纹路,月光下只能看见上好的玉质,温润可亲,放在手心一片冰凉。
是一个“谢”字。潇洒不羁。
大清早阳光从窗缝溜进来,院子里十分安静,只能听见偶然有鸟叫声在树梢上响起。
孟时清睁开眼,手里有点温热,低头一看,玉佩还在手心里攥着。
昨晚竟是看着看着睡着了。
他把玉佩收好,察觉到时间还早,撑着被褥起身,自己换了衣服,坐到轮椅上。
刚坐稳,孟时清眼神微动,指尖缩进袖子里,捏住了短刃的一端。
一道凌厉的剑风从脖颈前挑过,他没有避让,坐在原地纹丝不动。
来人收了匕首,半跪在孟时清脚边,抬手抱拳:“五公子。”
孟时清吐出一口气,看向他:“你是谢云阑的暗卫?”
“属下云楼,参见五公子。”
这人叫云楼。
孟时清打量他。
一身黑衣,腰间的匕首入鞘,完全看不出方才的银光,胳膊上戴着金属护腕,窄袖紧衣,行礼的姿势恭敬有度,一点也没有刚刚迎面扑来的狠劲。
“云楼。”孟时清一字一顿地喊他名字,“刚刚是什么意思?”
云楼低头,语气真挚:“五公子,主上让属下试探您是否有武功,请您不要介意。”
孟时清放松下来:“没什么可介意的。让他尽管来试。”
还需要试探,说明他并不了解这个。
孟时清心里有了数,又问:“昨天他和你怎么说的?”
云楼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也就比他年长一点,看向孟时清时眼里不自觉带了些关怀与亲切:“主上说,日后我们就跟着您了,哪里有吩咐往哪里搬,不过您可能会更熟悉我,因为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任务,只有我是全天跟在您身边的。”
“你们?”
“留在京城的人手里,一共有三位统领,还有两位是云衡和云抽,他们这两天有任务,以后会找时间和您见面的。”
云楼丝毫没有防备心,谁有任务谁没任务就这样随口说了出来。
孟时清略有诧异:“谢云阑没和你说过,哪些话能说哪些话不能说么?”
云楼比他还惊讶:“为什么要说这个……哦,您是说其他人的任务么,主上没强调过具体的,只说要定时汇报您的吩咐。当然,如果有哪些不便告知他的,您可以直接对我说,我不会告诉他。”
确实挺,人性化的。
孟时清若有所思:“只要我不让你说,你就不会告诉他么?”
“那是自然。”
他笑了笑:“那我接下来的话,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能做到么?”
云楼收起轻松的姿态,低头应是。
“你刚才出手太慢了。”孟时清悠悠地说,“只有狠劲,没有杀气,是因为特意掩着么?”
云楼一下子抬头,半晌没说出话来。
云衡和云抽藏匿在黑暗中,轻盈地跃动,紧紧跟着前面的人。
“陆大人。”
陆向东微微颔首,继续朝前走。
那官员原本和他目的地方向相反,此刻跟着他走了几步,追着问:“大人要去哪?这会儿该换值班了,您要不要去大堂检查一下?”
陆向东看向他:“我去哪还需要和你禀报么?”
这人嘿嘿笑了几声:“大人说笑了,下官只是随口一问。”
“那你跟着我作甚?”陆向东脸色不太好。
对方一咬牙,压低声音说:“大人,不能再往前面走了。”
“怎么说?”
陆向东顺着他招手的动作凑过去,下一秒,匕首从咽喉前划过,洇开几滴血痕。
这人倒下去,砸在地上重重一声,云衡站在他背后,朝陆向东点头示意。
“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啊?”三元往外面探看一眼,“这正午都过了,再不回去等会儿天要暗了。”
“让你查的东西呢?”孟时清问。
三元撇撇嘴:“那荷花也太不好查了,圆滑得很,说什么都能被她绕进去。我和她聊了一上午,她的信息没问出来多少,我的信息倒是全搭进去了。”
孟时清点头:“然后呢?发现问话不行,又做了什么尝试?”
“二元去试啦,他说他有办法。”三元神秘兮兮的,“马上就回来了。”
早上二元已经通知过范六童准备马车,现在孟时清只需要推着轮椅到门口坐着就行。
孟时清说:“那你推我过去吧,到马车上等他。”
最近天气已经不是很冷了,马车里没烧炭火。
他倚在靠背上,二元掀开帘子走进来。
马车动了,二元一个踉跄,没了沉稳的气质,跌跌撞撞坐在孟时清身边。
“五公子。”他刚想笑,想起范六童的话,又把嘴角压了下去,规矩地说,“我问到了,那个荷花是陆家的人,背后是左丞相,当初将军夫人嫁进来时,荷花是夫人的陪嫁丫鬟之一,还有一个是荷叶,现在还跟在夫人身边。”
“为什么荷花现在不跟着了?”
“据我打听来的,荷花不太得夫人喜欢,好像是因为当年谢老将军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妾室,荷花和她长得很像,就这样被排挤到边缘了,但是一直留在谢府。”
孟时清叹口气:“荷花和荷叶一听就是一家人,对吧?”
“是。”
“荷叶是夫人的陪嫁丫鬟,随便找个人都能问到吧?”
“是。”
“荷花不受夫人待见,能看出来吧?”
“……昂。”
“那猜也该猜到这些消息了啊。”孟时清心累,“你和三元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就这些消息也花了你们一整个上午和中午?”
二元不太敢回答,小声道歉:“我们不是故意的,一直想要直接从荷花那里入手,没找到切入点……”
孟时清没有再说什么:“算了,不怪你们,以后好好跟着将军府里学。”
二元想了想:“公子您是发现那个荷花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有。我就是想看看你们第一次探听消息,能到一个什么地步。”孟时清随意找了个借口,“我只问了她一个人的名字。”
二元松口气:“吓死我了,我和三元还以为办砸了您的事……”
“确实也没办好。”孟时清拍一下他肩膀,“以后多努力吧。顺便,你等会儿不要脸上太紧绷,回到家里,平时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但是关于谢将军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乱说,知道没?”
二元连忙点头:“我这就去和三元也说一声。”
马车停在了右丞相府门口。
卷卷从窗台上蹦下来,被人接了个正着。
毛茸茸的卷卷!!!
[让我康康]耶耶再次冒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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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云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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