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时清在路上耽搁了一下,过了饭点才回到将军府。
那些厨师让范六童引去了厨房,二元推着孟时清去卧房,远远就看见正在和一个侍卫说话的谢云阑。
谢云阑在院子外站着,背对他们,应该是在说什么正事。
孟时清认出来那是大理寺的人,想起昨天来过府里的那位大理寺卿陆向东。
“别往前了。”他跟身后的二元吩咐,“你去厨房看看情况,我有点饿了。”
二元识趣地走了,临走前嘟囔几句夜里凉,在孟府时被塞进马车的披风派了用场,他知道孟时清不喜欢别人靠得太近,把披风递给他就转身离开。
天已经黑了,冬天黑得早,这会儿只有路边的灯盏亮着,勉强能看清前面的院门。
孟时清自己推着轮椅往前,谢云阑知道他在身后,和侍卫总结两句就把人打发了去。
转过身,两人隔着一段距离。
谢云阑走近几步,却在他对面停了下来,似乎拿不准是否要继续靠近。
“怎么回来得这么晚?”他上前扶住轮椅,确定孟时清没有抗拒的神情才推他进屋。
孟时清说:“回了趟家,带了几个厨师过来。他们知道我的口味,平时能更加方便一些。”
屋子里已经点上了烛火,月光从窗外柔和洒进来。
谢云阑把他推到书桌前:“你还没吃饭?”
“没呢。原本早就要回来,在路上碰见个乞讨的小孩,买了点东西哄他。”孟时清笑了笑,忽然反应过来,如今在谢云阑面前没必要再作出这副样子,难得轻松地吐了口气。
“你找我有事?”他回头看谢云阑。
“我正好也没吃饭,过来蹭一口。”谢云阑说得理所当然,自顾自坐在床沿,“你这饮食时间太不规律,以后要改改,我回头让云楼一到饭点就盯着你。”
孟时清反问:“你不是也没吃?”
“我就这一次。而且我算是粗人,就算不吃也无所谓,你在京城娇生惯养的,别饿一顿饿出什么毛病来。”
谢云阑开了个玩笑,孟时清配合地弯起眉眼,看着窗外出神。
“这两天,可能有很多人会出入府中,你最好少出门,不要和他们碰上。”谢云阑过了一会儿才开口,“昨天九公主找我去了公主府,现在大多数人都开始试探,想要和我拉拢关系。你多警惕一些,别被那些有心之人混进来。”
孟时清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不过他还是好奇:“可安居然是第一个找你的?”
这么亲近,还叫公主表字。
谢云阑笑了:“其他人也想找我,只是被拒绝了而已,九公主身后势力庞大,我没办法直接推掉。”
他看着孟时清:“不过你日后也要注意,我知道你和九殿下关系不错,但终究男女有别,不要乱叫表字。”
“这个也要管?”孟时清耸耸肩,“谢云阑,可安现在身边不安全,她应该需要一个贤内助,所以不会介意别人主动表示亲近的……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谢云阑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孟时清又感觉到了那股压迫感。
他困惑地歪头,率先移开目光。
“你喜欢九公主?”谢云阑语气怪异,“怪不得平日里不见你和其他人一起玩,就单单和九公主关系好。”
孟时清愣了愣,感觉到谢云阑心情好像不大好。
他解释:“没有,我只是觉得她立场不稳,可以试一下当朋友。”
谢云阑:“那你就是有立场了?”
“中立也是一种立场。”孟时清蹙眉看向他,“谢云阑,你今天怎么了?”
步步紧逼,就像着急了一样。
谢云阑微微停顿,半天才说:“抱歉,我有点没控制住。”
屋子里安静下来,孟时清主动转移话题:“对了,谢云阑,我记得你在郊外有几座山庄,我能去看看么?”
谢云阑抬眼:“你又想干什么?”
“我有个朋友,这几天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约他见面。”孟时清说,“城里太多眼线,不方便说话。”
“什么朋友?男的女的?”谢云阑问完自己先愣了,很快反应过来,补上一句,“你小心点别被人骗了。”
孟时清蹙眉:“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谢云阑沉默几秒:“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想说,不管你想要做什么,动作不要太大,过几天党争会比较激烈,万事都要小心。”
孟时清哦一声:“朝堂上出什么事了?”
三皇子受皇帝委任,治理京中安保,偏偏昨天七皇子去左丞相陆锦坤那里做客,正好碰见暗巷里有人偷偷运送火药,还用水果在车上做遮挡,三皇子气得不行,正在查这些火药的来处。
该巧不巧,大理寺今天又出现了一桩命案,据说是一个刺客潜入大理寺,被大理寺卿陆向东发现,情急之下把这人杀死。本来这两件事是没有关系的,但偏偏陆向东是左丞相的嫡孙,左丞相府一下子成了目光焦点。
刺客的身份还在查,这些事暂时没有上报,但是估计也瞒不了几天。
三皇子虽然参与党争,母族却并不出力,所以从大多数人的角度来看,都潜意识认为三皇子是无辜的。
而三皇子出事,得意者是谁?自然是五皇子。
可是五皇子又会有这么傻么,明明知道自己是首要怀疑对象,还故意这么做。
七皇子又是怎么知道有火药的,为什么正好是去左丞相府的时候看见了火药……
孟时清记得,七皇子并无主见,主要是跟着何贵妃在动。而何贵妃背后是十皇子和九公主。
这事如果是九公主所做,搅乱朝堂,不仅能让三皇子在皇上那的信用大大降低,还能让五皇子被怀疑,让七皇子当出头鸟,简直是一箭三雕的好事。
而且大多数人想到何贵妃,并不会联想到九公主,反而会把重心放在十皇子身上。
毕竟九公主只是个女子,她身后代表的是十皇子,而她和谢云阑才见过面,说不准从外人角度看来,谢云阑有所参与也有可能。
但谢云阑毕竟之前对所有人爱搭不理,如今刚刚和十皇子有所接触,不可能直接出手相帮,除非他就是这样想的,所以故意扰乱视线……
孟时清直接排除了这个可能,他这两天可是看着谢云阑的,这人什么动作都没有,明显没有和十皇子合作的意图,自然不可能在这种关头随意动手。
或许是三皇子自己做的呢?他仗着大家都知道自己背后无人,故意陷害自己,嫁祸给五皇子或十皇子,再到皇帝面前哭诉一番,虽说这事有点损人不利己,但就是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才更加真实,不会有人怀疑到他。
也比较符合皇后的风格。陈家多年未动,若是想要趁机夺权,自损八百也许会是个很好的借口。
转眼间,孟时清已经把局势大致弄透:“知道了,我不会乱动的。怪不得你说会有人来,行吧,我尽量不影响你。山庄的事就说定了啊。”
谢云阑道:“我似乎还没有同意。”
“为什么?”孟时清说,“你在京城,我去郊外,互不影响,你还有什么顾虑?”
“山庄毕竟算是私人财产,若是你在那会见什么不得了的人,被发现了还是我遭殃。”谢云阑问他,“所以,你要见谁?”
哪怕不告诉他,等城里的事处理完,谢云阑还是会知道郊外的动向。
孟时清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再睁眼时语气稍软:“兄长,我有件大事需要哲君帮忙,你也知道,他身份特殊,我若是再不约他出来,只怕再过两天就约不到了。你就帮帮我吧。”
他做惯了这种事,只要是自诩长辈,看见他这样说话,就没有一件事不答应的。谢云阑常年在沙场,大概没见过这架势,只要语气再可怜一点,总归会心软的。
孟时清盘算得好,谢云阑也确实拿他没招。
他现在是明白了,眼前这人,平时看着脸皮薄,动不动就红脸不自在,真到了要求人的时候,撒娇卖萌手到擒来。
没错,在他看来,孟时清现在就是在卖萌。
大眼睛睁着,一眨一眨的,流露出无助,眸中带着期盼,就算再铁石心肠也该看不下去了。
谢云阑看着他,心跳不自觉加快许多,有些恶念涌上心头,就特别想,再欺负一下这人。
看看他还能做到哪一步。
孟时清看他不为所动,正打算收了架势换个方式,没成想谢云阑轻咳两声:“叫我几句好听的,我这次就先答应你。你刚刚把九公主和五皇子的表字叫了那么多遍,听着似乎语气不错。”
“?”
孟时清心想,这到底是成功了还是没成功。
他以前没见过这么磨蹭的。
谢云阑的意思是想要让他叫自己表字。
但是孟时清还真有些叫不出口。
不带姓感觉过于亲昵,带了姓又像是要和他吵架,哪种都不对。
“谢云阑。”他想要再商量一下,想了想又改口,“哥哥?”
孟时清打心底里还是把他当成二哥的战友,这一声叫得坦坦荡荡。
谢云阑放轻呼吸:“你的哥哥有好多,换一个。”
孟时清觉得他在找茬。
“谢若止。”他一字一顿,但想起山庄,又压下脾气,按耐着开口,“若止,行了么?”
“不行。”谢云阑抱着胳膊好整以暇,“你这语气,好像马上就要拍案而起和我辩论。”
孟时清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能生气,反反复复挣扎,终于说出来了:“……若止。”
他声音很轻,语气无奈,倒是软了下来,带着点羞恼和无畏。
是在撒娇。
谢云阑呼吸都颤了一下,莫名有点出汗。
他知道再逗下去要出事,平复好呼吸,良久才嗯一声:“行吧,算你通过。下次见面就这样叫我,不许再喊我全名——没规没矩的像什么样子。”
孟时清偏开头不理他。
范六童端来了晚饭,他们分开自顾自吃,谢云阑起身前问他:“今天要洗浴么?”
孟时清警惕地抬头。
“我只是问问,如果需要的话给你送毛巾。”谢云阑有些好笑,“怎么一副我要吃了你的样子。”
孟时清哦一声:“那你送吧。”
谢云阑点头:“对了,吃完饭过半个时辰再喝药,话梅昨天六童带过来了,你记得吃一块……还是你想要其他口味的?”
“不用了,就那个。”
“行。”谢云阑再没想起来什么要说的,“那我走了。”
孟时清闷闷应了。
谢云阑推开门,踏着月光出去,范六童紧随其后。
孟时清闭着眼思考许久,把谢云阑今天的不正常归咎于烦心事太多了。
谁还没个心烦意乱的时候呢。
他朝黑暗里喊道:“云楼。”
黑衣完美地隐匿在月光找不到的地方:“属下在。”
“帮我送个东西。”孟时清从披风里掏出一个香囊,“送去五皇子府,放在最显眼的位置,确保他一睁眼就能看见。”
云楼应了声是,接过香囊,几下就消失在黑暗里。
谢将军开始逗小朋友了。不惹恼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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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撒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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