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回来这般早?”
御座上的少年噙着笑,起身相迎,目光掠过她毫无血色的唇,柔声道:“怎么唇色苍白,也未涂胭脂。”
姜容婵脸色难看,“陛下送的胭脂颜色太艳。”
她一夜未睡好,梳妆时见云苓扯开妆奁,只疑心里头的东西皆被替换过,索性素面朝天进宫。
没办法,今日早朝一则消息惊动长安,姜容婵不想进宫也不成。
皇帝却没事人似的,也可能是想瞒着她,闲适拉开身旁矮柜一层抽屉,里头满满当当,各色胭脂罐子。
银朱、石榴红、莲红、魏红……
“我记得有一罐是淡粉色,”姜云翊手指抽出一银罐,拧开给她看带着蜜香的脂膏,“阿姐,我给你涂,如何?”
姜容婵默然一瞬,想起等会要问的事,微不可察颔首,算是答允。
少年幽黑瞳孔亮起,慢慢为她涂口脂,温热指腹掠过柔软饱满的唇珠,力道不轻不重,足够细致,又难以抗拒,慢条斯理地晕染,仿佛在描摹稀世美人图。
他呼吸忍不住重了些许,吐息喷洒在她脸颊,距离愈来愈迫近。
絮絮低语如情话,“阿姐,我经常梦见,给你梳妆,给你绾头发。”
给姜容婵穿衣裳,给姜容婵喂早膳,给姜容婵做她喜欢的糕点……
望着少年越发浓的笑,姜容婵却忍不住闭眼,急着切入正事。
“听闻北漠大君遣使送信,要求大胤效仿前朝,送公主和亲。”
当年中原四分五裂,与北漠接壤的朝廷软弱,无力抵抗其锋芒,自先帝一统天下后,北漠再不敢提和亲。
几年前,北漠新登基的大君收拢十余部族,整合兵马,磨刀霍霍,如悬在大胤头顶的利刃。
姜云翊眉眼旖旎之色消散,但还算平静,直到涂完口脂却慢悠悠开口。
“伽罗穆勒说,听闻大胤天子有个姐姐,生得极美,欲向中原求娶。”
他情绪稳定得诡异,旁边侍候的栾平却呼吸屏住。
早朝上,皇帝命宦官将信读给朝臣听,望着满朝寂静,骤然暴怒。
竹简脱手而出,砸在张丞相发冠上,那冠登时被打落。
姜容婵看着少年微颤的手,全然不似表面平静,一阵恍惚后,紧抿着唇覆上他手背。
“陛下,倘若为难,我愿意的。”
她听闻,皇帝朝上气得斯文扫地,怒骂丞相:“怕成这副模样,不如早些致仕回乡。”
姜容婵也能猜到朝臣会说什么,治粟内史郑化说近几年有天灾,粮草恐怕不足。
毕竟北漠大君号称要率兵十万南下,她略一算,便知国库捉襟见肘。
姜云翊猛地一震,眉头紧拧抬眸望去,撞见那双潋滟眸子,一股咸腥冲上喉咙,气到几欲呕血。
他手抖得更厉害,“阿姐觉得我会怕?”
“没有。”
少年嗓音突然拔高,“那你愿意什么?”
他眼皮抽搐一瞬,满朝废物气他也就罢了,毕竟皇帝不发话,他们不敢直说什么。
但姜容婵也来气他,开口就是愿意和亲,把他当懦弱无能的亡国之君。
“阿姐既然知晓,我也不必瞒你,”姜云翊反握住她手,指尖经脉跳动,无比鲜活,让他平静许多,“放心,我不会送你去苦寒之地。”
北漠要战便战,他难道要避夷狄兵锋?
“你从哪填补国库的窟窿?”姜容婵紧抿着唇。
虽说没有算盘在手,但粗略估计,也知数额庞大,难不成他要强征?那必使民怨沸腾。
她温声道:“陛下若需要,高阳愿意将库中金银悉数送来长安。”
姜云翊怔愣一瞬,心口像被她的话撞了下,发酸发涩,仿佛回到过去,阿姐握着他的手,说:“山君若需要,高阳永远支持太子登位。”
他嘴唇干涩,道:“不必,我岂能动阿姐的金银。”
那句“我自有办法”卡在喉咙,少年却突然咽下,露出几分脆弱头疼神情。
“倒也不必着急,大胤养士多年,总归得看看满朝朱紫中可有能人,可想出事半功倍的法子。”
姜容婵眉头不曾舒展,唯有叹息,谁能凭空变出粮草。
*
因北漠那封嚣张挑衅的信,长安陷入浓密阴云。
一半因即将到来的大军压境,一半则因天子之怒。
皇帝在朝中频频发作,叱骂朝臣无用,治粟内史恨不能告病在家,与其母寿安大长公主哭诉一通:“哪里能变出钱来?儿子不如死了算了。”
寿安硬着头皮进宫求情,皇帝却微笑:“姑母爱子之心切切,朕爱皇姐之心亦切切。”
所有大臣被轮番召去宣室殿问政,若无对策,皇帝也不为难,只漫不经心问起他们平素经手的政务细节,问得他们汗流如浆。
郑化也不例外,站在宣室殿内面无人色。
“魏郡两年前税收几何?”皇帝见他不语,嘴唇微动吐出个精确数字后,神色愈发冰冷,“去年的总该记得。”
“记得。”郑化硬着头皮,还未回应便见皇帝抬手。
“两年前分明有旱灾,为何去岁税收反倒少许多?”姜云翊摸着手中扳指,“想不出来,你这个治粟内史也别做了,去幽州吃沙子为佳。”
郑化只道回去后好生琢磨,离开宣室殿后,恰逢一女子行色匆匆,正要登上一辆不起眼的青帷马车。
“殿下!”他仿佛见着救星,疾步上前,“殿下,臣有事请教。”
姜容婵顿住脚步,扭头露出得体浅笑:“原来是郑大人。”
“陛下询问臣,为何魏郡去岁税收少许多,下面自有文书解释,说缺种子,但……”郑化犹犹豫豫,“陛下恐怕想听的并非这个。”
女人姣好的眉蹙起,不过思索一瞬,便道:“郑大人,两年前名满天下的巨贾李敷入魏郡,至去岁,魏郡许多人弃农行商。”
商人四处游走,朝廷便不便收他们的钱,多有疏漏。
郑化恍然大悟。
姜容婵却若有所思,她隐约猜到皇帝想做什么了。
“今日多谢殿下提点,改日必登门道谢,”郑化客套关心,“殿下这是要去哪?若出宫,午时可以来寒舍吃顿便饭,家母颇为思念殿下。”
“劳姑母记挂,”姜容婵颔首,眼前浮现寿安府上那堆面首,还有皇帝凝滞的臭脸,“我今日探望舞阴,不便再拜访姑母。”
郑化愣在原地,舞阴……殿下见她做什么?
一进马车,姜容婵脸上因寒暄而挂上的笑消失无踪,云苓为她揉额角,安抚道:“殿下,舞阴没丧命,说明福大命大。”
舞阴长公主乃魏王同母妹,比姜容婵年长半年,当初两人年纪相仿,也能聊上几句体己话,不及与班槐亲密,却关系尚佳。
后来,魏王为夺嫡,将还未及笄的妹妹急匆匆许嫁给虎贲校尉,驸马转投魏王麾下,姜容婵与舞阴交集渐少。
如今再听见她的消息,竟然又是自缢,舞阴身边女使走投无路,只好求到姜容婵府上,钟媪急忙派人递消息进宫。
“殿下,都怪长安有些人随口胡诌,说陛下会送舞阴去北漠,”云苓小声抱怨,“就该让陛下把他们通通打发去边关做苦役。”
姜容婵疲惫合眼,叹息,“治粟内史被陛下逼成惊弓之鸟,也编不出对策,恐怕是真没法子,无怪乎旁人胡乱猜测。”
当年舞阴在驸马死在乱刀下后,发誓为亡夫守节,一根白绫险些吊死自己,那群儒生纷纷大赞其节烈,姜云翊被恶心得捏着鼻子封她做长公主。
如今北漠只说求娶皇帝的姐姐,却消息不灵通,不知姜容婵封号,给人留空子钻。
“这几年,我虽在皇陵畔,也知舞阴在京中过得如履薄冰,女眷们都不敢登门探望,唯恐惹恼陛下,她这次许是怕皇帝借机把她打发走,免得碍眼。”
云苓呆呆瞪大眼睛,听殿下的话,舞阴自缢的有理有据。
“陛下真会——”
马车倏然停稳,云苓的话戛然而止。
姜容婵刚下马车,便瞧见破损匾额,待踏入厅堂,更是满目萧瑟。
一身素衣的女人跪坐堂中,仰头望着灵位,身边散落酒罐。
女使们不敢吭声,舞阴则笑着招手,递来一碗浊酒,眼眸晶亮带笑:“阿婵来啦,你也喝一口,陆郎喜欢。”
女使凑上前,忙不迭给舞阴喂第二碗醒酒汤,待她神色清明后方才啜泣。
“长乐,我以为你不会来。”
姜容婵道:“怕你想不开再自戕,特来告诉你,不必忧心去北漠。”
“怎么可能?”女人吃吃地笑,“长乐还是如此天真,你自己掌管封国,难道算不出一场仗需要多少粮草,如何凑得齐?何况……陛下本就对我除之而后快。”
“你是先帝血脉,他若嫌你碍眼,当年便能除掉你。”姜容婵笃定道,“何况,他岂会同意和亲。”
姜云翊丢不起那个脸,以他的性子,哪怕与舞阴不共戴天,也不会用这种方法送她去死。
“当年?”舞阴喃喃,“就是因为当年事,我才知道陛下眼里,根本没什么血脉亲情。”
“我还记得,你刚来癸水时,总因体寒腹痛,我去椒房殿陪你,顺道同你缝几个月事带,太子撞见后问这是什么,你满脸通红,支支吾吾不肯说,他私下寻我……咳咳……”
舞阴被辛辣的酒呛到,“那是太子第一次同我说话,我很高兴,毕竟那是未来天子,便细细解释,那是女儿家长大后都需要的东西,现在阿婵也需要,他便让我教他做,我吓坏了,连忙拒绝。”
“再后来,听闻他自己找嬷嬷学,把那年进贡的上好丝缎全剪了,送去一叠给你,被皇后娘娘知晓,骂得他狗血淋头。”
舞阴一阵恍惚,那会路过椒房殿,偶然瞥见被罚跪的太子殿下。
他过分稚嫩,刚抽条的身躯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纤细,大雨瓢泼将一缕缕墨发浸透,绯色发带被雨浇成暗沉的红,嘴唇煞白。
“长乐,驸马去行宫那夜,我还叫他别去,”她泪水打湿素衣,“我说太子为了阿婵,连女红都愿意学,父皇待阿婵那样好,太子岂会悖逆她心愿?”
“但魏王兄拿出衣带诏,让驸马即刻带兵救驾,他便去了。”
姜容婵眼眸睁大,豁然起身,死死盯着那张涕泪横流的脸,半晌才挤出几个字:“什么意思?”
“父皇身强力壮,驾崩前的病,太医皆称有七八成可能熬过去,怎就病来如山倒,一睡不起?”
姜容婵只觉一股寒气顺着脊背爬向头顶,勉强平静。
“父皇素有痼疾。”
“我那夜思念驸马,扮做男儿拿令牌偷溜进驻守京师的军营,藏在驸马帐内,”舞阴嘴唇翕动,“我看见了那份诏书,就是父皇的字。”
没人知道公主躲在虎贲校尉床榻下,瑟瑟发抖,听外面新君部下如狼似虎地四处捉拿逆党。
“字迹可以伪造。”
姜容婵手不停颤抖,她府中有位属官,便擅长以假乱真,那份天下皆知的“先帝遗诏”,便由那属官誊抄后给丞相一览。
但是,她从未命属官写什么衣带诏。
“长乐,我自缢只为骗你见我,”舞阴神色戚戚,“待明日,我便自请和亲,唯有一事恳求,亡夫并非乱臣贼子,你能否劝陛下网开一面,饶恕他亲族,允他一家老小回京。”
姜容婵僵在原地,印象中舞阴母族煊赫,素来不肯低头。
心软一霎,她便抬手抚上女人瘦削的脸颊,声音疲倦。
“舞阴,我只能保证,你会在长安城,安度余年。”姜容婵柔声解释,“驸马的亲族恨他,是他的敌人。”
他是谁,不言而喻。
他的敌人,向来不会单独恨一个人。
说来可笑,世人都怀疑那四年里,长乐与新君渐生嫌隙,分道扬镳。
唯有他们的仇敌,固执地认为姜容婵便是姜云翊,姜云翊便是姜容婵。
舞阴睁大眼睛,泪痕已干涸,望着那道离去的身影。
长乐待父皇一片孝心,甚至甘愿远离长安锦绣堆,只为守陵,知悉此事怎可能无动于衷,甚至没流露半点恨意,定是她不信。
定是她被皇帝温柔虚假的外表蛊惑。
“阿婵!”她喘着气,“他弑父杀兄,你竟也信他,你竟敢信他……”
女人哀泣声音逐渐远去,姜容婵扶着女使上马车,腿一软险些踩空。
“告诉陛下,我近来身体不适,得回府中静养。”
*
辰时三刻,莲花帐将床榻闭合得严实,透不出一丝光亮。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挑开帐幔,玉扳指不小心碰着悬挂帐幔的小银钩,发出细微的金玉相击声。
修长手指顺着女人沉睡的脸颊,一路流连向下,划过肌肤细腻如脂的肩颈,一手虚虚拢住纤细脖颈,脆弱又毫不设防。
明亮天光透过窗,少年温雅面容多几分怨恼。
不是恨不能扒皮剥骨的怨,是珊瑚枕上千行泪的怨。
姜容婵睡梦中,只觉脖子上缠了东西,凉幽幽的,她半梦半醒睁眼,猝不及防撞进皇帝双眸。
“我怕阿姐想我,索性看望一番。”
姜云翊语气柔和,掌心搭在她额头,“似乎是我多虑。”
“既然如此,陛下不必再留。”
看见他,姜容婵不由想起舞阴的话,耳畔瞬间嗡嗡作响,面上血色褪尽。
她语气过于冷硬急迫,反倒透出几分不对。
少年幽幽眼眸凝着她,“阿姐怎的突然怕起我了?”
他眉眼微弯,叙旧般闲话,“阿姐去了趟舞阴府上,回来便不理会我。”
皇帝声音平静,指节微蜷曲,撩过她脸颊,“亏我当年心软,饶她一命。”
姜云翊俯身靠近她右耳,灼烫呼吸拂过雪白肌肤,姜容婵身子战栗,疑心耳垂被他含住,不曾注意他眼眸隐隐跃动的兴奋。
“我当年本想杀她,可她抱着驸马残尸哭得撕心裂肺,我便想,倘若是我输了,倘若死的人是我,碎成血块的人是我,”他语气隐含几分向往,“阿姐会不会也那样伤心,就像舞阴哭她丈夫一样哭我?”
想起姜容婵可能为自己落下的泪,他那不存在的怜悯心才浮现,留舞阴苟活。
皇帝闭了闭眼,冷笑:“时隔四年,我才发觉,心慈手软当真要不得。”
姜容婵胸口起伏,气得半晌说不出话,邪火乱窜:“陛下是否还要我夸赞几句?”
她指着皇帝鼻尖,嘴唇颤抖,想问他当年是否真的弑君。
但不能,会害死舞阴。
“阿姐想问什么,我都知道,”少年握住她手指,仿佛一眼洞穿她心底波澜,垂下眼睫轻笑,“她说的疯话,我岂会不知?”
“父皇当年病到糊涂,疑心愈重,我侍疾时凡是汤药,他必要我亲尝过才肯入口。”
姜容婵眼睫颤抖,知晓此事,还是在行宫僻静角落听见父皇寝殿的宦官小声议论:“哪有让皇太子试药的道理,是药三分毒,何况太医下的猛药,这种差事稍微体面的宦官都不愿做。”
“我喝他的药,与他共处一室,闻同一炉香,阿姐,你告诉我,我要如何害他?”
少年清润嗓音落下,似风吹碎玉,神色也像碎了的玉。
“阿姐,舞阴说几句话,你便将我想得禽兽不如。”
他声音越来越温和,温和到委屈的地步,没半点嗔怪的意思。
姜容婵凝视着他,从她角度望去,少年长睫洒下阴翳,掩饰所有可能暴露的情绪,几缕青丝垂落,衬得苍白脸颊愈发脆弱。
怎么看,都像是她冤枉他。
“是我错怪陛下。”
姜容婵语气平静,却在猛地意识到什么后,猝然变色。
皇帝出行岂会披头散发,何况他身上并无惯常熏的龙涎香,而是一股女子爱用的花香。
姜容婵面色铁青,目光扫过他衣襟,“你昨夜在哪睡的?”
少年指着床榻,恬不知耻淡声道:“这里。”
时值春日,她穿的寝衣愈发薄,姜容婵下意识低头看眼松散衣襟,一片细腻雪白若隐若现,不由怒容满面。
“荒唐!”
姜云翊做梁上君子还不够,现下竟学会爬床了。
“阿姐,我有苦衷,”少年眼眸幽深,俯身凑近,呼吸与她交融,“得知你因疯妇几句挑唆便离宫,我辗转反侧,只好亲自来寻你方解心头怒意。”
“可见你睡着,我便不忍心质问你,”他笑吟吟的,带几分纵容,“只好怪罪舞阴,都怪旁人挑拨,阿姐才疏远我。”
姜容婵愕然:“你赐毒酒了?”
“没有,”皇帝轻描淡写否认,“我只是命法羡将她软禁而已。”
软禁比赐死还可怕,法羡这种酷吏折磨人的法子数不胜数。
“阿姐想救她?”姜云翊愈来愈近,甚至像要欺身压上去,一字一顿,“可她污蔑天子,构陷离间,我委实恼火。”
姜容婵僵住,她单薄寝衣下空空荡荡,此刻皇帝虽不曾真正压上来,两人身体却挨得格外近。
他怎么浑身都硬,先前不觉得,现在身体若有若无蹭到她胸前,铁似的难以忽略。
少年浓密眼睫快要扫上姜容婵肌肤,呼吸洒在她鬓角、耳垂、脸颊直到唇畔,喃喃道:“怎么办?”
姜云翊胸腔内剧烈跳动,激动至极时眼前阵阵模糊,眼前人近在咫尺,温香软玉,只是虚拢着她,便觉神魂飘荡,如堕云端。
理智稍稍回来,他等待姜容婵的反应,可能会骂他,也可能温声哄骗他先起来。
然而,姜容婵窘迫到想夺榻而逃,她紧抿着唇想给胸前再披块布料。
听见皇帝低声询问,她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重复:“怎么办?”
一瞬寂静后,耳畔呼吸陡然沉重,被强行压抑后,取而代之的是鼓噪心跳。
他语气轻柔到近乎听不见,唤了声“阿婵”,下一句却清晰到不容置疑。
“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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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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