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梦续心脏疯狂擂动,简直要撞碎他的肋骨。
他一路跌跌撞撞,寒风吹在脸上,更是带着刺骨的寒意。
曾经的贺府朱门紧闭,早已不复往日热闹。
他脚步虚浮地穿过熟悉的回廊。
直到快要接近厅堂时,才隐约听见里面传来几声模糊的谈笑。
他隐在一根廊柱之后,屏息向内望去——
三人正围坐在热气腾腾的饭桌旁。
贺擎宵和林景笙脸上似是带着劫后余生,略显疲惫的笑意,正不断地给坐在他们对面的贺继为夹菜。
贺继为的气色看起来也好了不少,他胸口延伸出两道亲缘线,同两人相连。
那是一个完整的、真正的家。
而贺梦续自己,就是一个多余的外人。
他一低头,看到自己空荡荡的胸口,眼里盛着的泪霎时滚落。
“阿续……”
林景笙看到了他,放下手中筷子朝他走来。
贺梦续落荒而逃,不顾林景笙一直小跑在他身后唤他。
呼喊声被甩在身后,变得越来越遥远,最终彻底消失。
——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了阵。
贺梦续最终停在镇魔司那巍峨肃杀的府衙之外。
“阿续,你怎么来了?是特地来等我的吗?”
万籁山一走出来便撞见了他,欣喜万分。
“我恨你!”
贺梦续一巴掌扇在万籁山脸上。
弟弟知道真相了。
万籁山想。
那一巴掌对他来说无足轻重,连道红印都没留下。
倒是贺梦续自己,手掌疼的发抖。
万籁山想牵过他的手看看。
他转身躲开:“别碰我,我不想再见到你。”
——
回到药庐。
贺梦续清洗着脸上的泪痕。
“师弟,怎么失魂落魄的?跟那姓万的吵架了?”
白齐弯下腰,对上他红彤彤的眼眶。
贺梦续:“师兄,你是不是也能看到亲缘线?”
既然师兄什么都知道,为何还要拿这种事来调侃他?
白齐挠头:“你怎么这么在意这个啊?我本来是能看到的。”
贺梦续:“本来?”
白齐:“你师兄我多嘴多舌的,有时候就是管不住啊,在外头作了几次死后被师父一个咒术打过来隔绝了。”
他突然对着贺梦续瞪大眼睛:“你不会也跑去别人家看热闹去了吧?我看你平时挺沉稳的啊。”
不过小小年纪就给人当炉鼎了,好像也不是那么沉稳……
贺梦续垂眼:“是人都会好奇,我也就问问,不会出去乱说话的。”
他不知道安蓉会收留庇护他多久。
对于医术,他其实根本没什么天赋。
——
贺梦续开始逼迫自己忙碌起来。
紧跟在师父师兄身旁打下手。
强迫着面对那些血腥的伤口和诡异的病症。
还会主动承担最繁琐的药材炮制工作。
仔细观察师父如何望闻问切、师兄如何熟练地处理伤患。
靠近乎苛刻的死记硬背和不敢松懈的勤学苦练,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这能让他安身立命的技艺之中。
每日的生活虽依旧清苦,却逐渐变得清晰而有序起来。
——
期间,万籁山仍不死心,多次前来。
他听安蓉提过,某些灵觉敏锐的医修能窥见一种名为“亲缘线”的东西。
果然,只要他稍稍靠近,贺梦续总能第一时间察觉他的藏身之处。
继而便是毫不客气地将他打骂赶走。
再把他之前送的东西一并扔出来。
几次下来,万籁山只得越退越远,最终隐匿身形。
他看着弟弟真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生活。
也看到贺梦续虽然看似对贺家心存芥蒂。
但林景笙每每带着吃食来看望他,他总会默默收下,低声道谢。
再后来,万籁山发现弟弟喜欢上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时常因除魔任务而负伤,前来治疗的年轻剑修。
贺梦续对那人的眼神,明亮柔软,带着毫不掩饰的倾慕。
他会亲昵地管那人叫“阿初哥哥”,还会特地记下那人的复诊时间。
在万籁山看来,那剑修绝非善类。
一次贺梦续在给那人换药时,他亲眼看见那剑修的手是如何“不经意”地拂过弟弟的手背。
又从贺梦续的鼻梁描绘至脸侧,再往下探到锁骨。
贪婪的眼里仿佛在说,这真是一件精美绝伦的炉鼎……
万籁山烧红了眼。
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小剑修……
他略施小计,便将那人引入魔渊深处,让他彻底消失在贺梦续眼前。
——
“心上人”莫名其妙失踪了,贺梦续消沉了几日。
还好对他来说只是飘渺间升起的情愫,尚未深种。
没多久,他便将那点怅然压在心底,重振旗鼓,专注医道。
——
窗外大雨滂沱。
贺梦续正伏案整理诊疗杂记。
隐约间看到胸口处的红线再次浮现,另一端直直穿透紧闭的大门。
又来了。
贺梦续放下笔,心底涌起一阵无力与烦躁。
真不明白万籁山到底图什么。
这场荒谬的意外,造成如此令人作呕的后果。
每次相见,除了尴尬难堪,还能剩下什么?
难道就不能彼此放过,互不打扰吗?
他深吸口气,一把拉开房门:“万籁山,你能不能别这样了?”
冰冷的雨气涌入。
万籁山浑身湿透地站在那儿:“阿续,你当真……就这般恨我?”
贺梦续:“恨死了。”
万籁山猛地向内踏出一步,逼近他,失控地质问道:“你可以原谅贺家!可以原谅贺继为那般折辱你!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能原谅我?!”
他什么时候原谅过贺继为了!
贺梦续被他眼中翻涌的疯狂惊得下意识想后退。
已然来不及了。
胳膊被一双湿冷的大手狠狠攥住。
他惊呼一声,整个人被反掼在门板上,后背撞得生疼。
万籁山的脸逼近他,滚烫的呼吸混杂着寒气,喷在他脸上:“我才是你亲哥!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至亲!你却唯独恨我?凭什么!”
“你冷静点!万籁山!”
贺梦续挣扎起来,心中升起强烈的不祥预感。
下一刻,他的一条腿被万籁山粗暴地抓住抬起。
单薄的衣衫被万籁山身上带来的雨水弄得湿透。
贺梦续惊恐地喊道:“放开我!你疯了!你明明知道我们是……”
劝说的话语被堵回。
伴随着一声布帛撕裂的声响和贯穿的剧痛,他发出一声凄厉短促的惊叫:“啊——!”
急促的雨声完美地掩盖了门内心惊肉跳的撞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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