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锣鼓喧天,屋内烛火摇曳,崔府上下喜气洋洋,红灯高悬。
今日是她同崔府长公子崔怀松的大婚之日。
本该是**一刻值千金的大好春光,岑景舒凤冠霞帔端坐在榻上。
她透过丝绸盖头,看着不远处放着的合卺酒,脸上没有一丝欣喜之情。
谁人不知崔府长公子风流成性,整日流连花楼,是个不学无术的二世祖。
她爹爹虽是当朝太傅,可手中并没有太多实权,为了意图攀附崔氏,不问过她的意见,让母亲直接同崔府洽谈。
岑景舒紧攥着手,指节上的青紫伤痕被牵动 ,连带着额角的旧伤也隐隐作痛,眼前恍惚又浮现那日府上鸡飞狗跳的场景。
“吱嘎——”
房门被推开,轻而快的脚步声响起。
岑景舒回神,随即,她余光便看到了长公子喜袍之下,因步幅过大而隐约可见的笔直修长的双腿。
下一瞬,屋内的红烛光亮变得清晰可见,岑景舒盖头被猛然掀开了。
她定睛望去,眼前的长公子身姿挺拔,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下薄唇轻扬,但他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只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长公子?”
“岑尽溪,你倒是好手段。”
尽溪是她的名,岑景舒听着他凉薄的语气,瞬间也冷下了脸,不卑不亢道:“长公子何出此言?”
“何出此言?”
崔怀松冷笑一声,大手直接捏住她的下巴,他咬牙切齿继续道:“长了这么美的一张脸,却不想心思如此狠毒且不知廉耻!”
“你不惜自毁名誉也想要嫁给我,现如今又装什么清高?”
岑景舒被捏疼轻嘶一声,她用力一把推开崔怀松,气极反笑,随手从发间拔出一支钗子摔到他脚下,沉声道:“长公子未免太看得起自己,还没入睡便开始说起梦话了?”
崔怀松心下烦闷,不知她又在闹哪一出,心头更加堵塞,他接着不耐道:“岑景舒。”
“如你所愿,你成了崔府少夫人,那现下便履行你少夫人的职责吧!”
岑景舒闻言后退半步,心中警铃大作。
她从发髻上拔下玉簪紧紧攥在手中,冷声道:“崔怀松,你把话说清楚!”
岑景舒被他扼住手腕,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便倒在了大红喜被之上。
“滚开!”
“别碰我!”
她双手都被死死压住,只能不断偏着头,躲避崔怀松的触碰。
“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堂堂太傅之女背地如此下贱,现在又立什么贞节牌坊?”
岑景舒咬着牙,耳边阵阵嗡鸣,无暇顾及他在说些什么。她努力蹬着腿,找到空隙猛然向其双腿之间踹去。
“嘶——”
身上陡然一轻,岑景舒快速坐起,警惕地盯着面色铁青的崔怀松。
她单手拢了拢凌乱的衣衫,另一只手攥着玉簪对准他,淡声道:“我不知晓你在说些什么,踏雪阁不欢迎你。”
“长公子慢走不送!”
“岑溪!好样的!我看你能装到几时!”
岑景舒望着他怒气冲冲的背影,抿了抿唇,心脏“咚咚”跳个不停,震得她头晕耳眩。
漏尽更深,万籁俱寂。
岑景舒长舒一口气,乏累了一整日的身子酸软不堪,无暇思考崔怀松话中何意,缓缓将发髻上沉重的头冠拆下,连同其余大小钗子都搁置在梳妆台上。
随后她脱下繁琐的婚服,很快便沉沉睡去。
翌日。
岑景舒起了个大早,让她的陪嫁丫鬟春喜替她梳洗上妆,她虽说对崔怀松颇有微词,但对整个崔府还是较为敬重的。
她推开门时,看到在外等候已久的崔怀松,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新婚娘子次日清早要去拜见公婆,本以为这混蛋夫君打算让她自己去。
“日上三竿了还未见人影,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岑景舒闻言抬头望了眼天色,尚还不算太晚。
她看向话中夹枪带棒的崔怀松,顺势轻咳两声,意有所指回道:“并无大碍,得益于长公子昨夜悉心关怀,只是有些着凉了,走吧。”
二人并肩而立,互相演戏,远看才子佳人,近看金童玉女,极为相配。
行至正堂,岑景舒恭敬地将流程走完,叫人挑不出丝毫错处。她那便宜夫君虽神色微冷,但也十分配合。
岑景舒稍微放下心,看来崔怀松也不蠢,无论二人私下如何,作为崔府的长公子和少夫人,不说琴瑟和鸣,相敬如宾是必须的,这样才能规避大多麻烦。
末了,老爷子赏了一本前朝孤本诗集,大夫人则赏了一支金钗,上头镶嵌着鸽子蛋大的翡翠玉石。
“听闻你昨日同松儿闹了些不愉快,尽溪莫怕,你父亲同崔府也是有交情的,松儿若欺负你,我们做长辈的,定不饶他!”
岑景舒盈盈一拜,她停在了一个巧妙的高度,虽是低垂着头,但又能让主座的大夫人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她压着嗓音柔声应道:“回母亲的话,昨日是尽溪身子不舒服,和夫君拌了几句嘴,我二人之间并无矛盾。”
岑景舒指尖冰凉,不知这大夫人此言出自真心还是假意,大婚当日没有同房传出去可是一大丑闻。
而女子势弱,世人只会认为是这个女人没有栓住男人的人,不配作为正妻,更不配作为一家主母。
她自是不信这位大夫人会向着她,因此没有贸然告状,而是把原因都推到她身上,做足了温柔贤淑妻子的样子。
大夫人斜了崔怀松一眼,不等他说些什么,便淡声下了定论,缓缓道:“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不会过多干预你二人的感情,只是切记万事要注意分寸。”
“尽溪,这几日你先熟悉熟悉府上,过后我会把库房钥匙交于你。”
岑景舒这下倒真有些意外了,将库房钥匙给她,便是意味着要让她执掌中馈了。
她虽不知昨日崔怀松所言是什么意思,但她知晓,以她的家世嫁入崔府,是高攀了的,因此其中定有隐情,应当还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原因。
那为何大夫人还愿意把掌家权交给她?
她摇了摇头,低声婉拒道:“尽溪自知资质尚浅,如何能……”
“不必再说,我累了,尽溪你同松儿回罢。”大夫人打断她的话,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意思。
岑景舒见状也只好点头应下,日后再做打算。
她行礼过后同崔怀松并肩而行走了出去。
刚至门口,崔怀松便塞给她一个檀木匣子,眼底闪过一丝不耐,道:“这是送你的,戴不戴随你,我还有事,先走了。”
岑景舒并没有打开,而是直接递给了春喜。
“春喜,稍后放我房内。另外,府上可有什么传言?”
大夫人知晓这并不稀奇,重要的是大夫人都暗示让她与崔怀松注意影响了,那便说明在府上这事儿应当闹得不小。
很可能人尽皆知了。
“回主子的话,是有一些不太好的传言,不过是那些丫鬟小厮乱嚼舌根罢了,主子不用在意。”春喜面色难堪,但还是挑着好话道。
岑景舒点头,也没在说什么,而是朝着踏雪阁走去。
现如今崔府还有大夫人管着内宅,这种小事,以大夫人的手段,不比她费心去做什么,不出半日府上便会彻底清净了。
“主子您……”春喜小脸皱成一团,眼中蓄满泪花,担忧道:“您别放在心上。”
岑景舒轻笑一声,点了点春喜的额头,道:“傻丫头,你什么时候见你家主子我因为男人而伤过心?”
春喜瘪了瘪嘴,破涕为笑道:“那倒也是,主子不难过就好。”
“你去查查……”
岑景舒话音未落,余光便看到右前方转角处有一抹淡青色,她敛起笑容止住了话,步子缓了下来。
下一刻,率先映入岑景舒眼帘的,是掩在宽大衣袖下修长白皙的半截手指,以及绕在其指尖一串青玉珠石,细细看去隐约能到每两颗玉石间还缀有细碎的翡翠玉石。
她抬眼望去,便看到了那只手的主人,是崔府的二公子,崔怀鹤。
他的头发被尽数挽起,却还是有几缕发丝随风飘动,崔怀鹤笑起来时,眉眼间都染上温和的笑意。
“在下崔执潭,字怀鹤,见过长嫂。”
岑景舒愣神片刻后颔首回应,在心底暗道罪过,即便崔怀松再怎么混账,这可是崔府二公子,夫君的亲弟弟,怎能被弟弟的美色迷了神。
她看着眼前丰神俊朗的少年,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微笑,端庄道:“怀鹤,我知晓你。”
随即她向后撇了一眼,接着寒暄道:“怀鹤,你是要去向母亲请安吗?”
“是,在府上兄长若是不在,长嫂有何事情,皆可去寻母亲。”崔怀鹤手指无意识把玩着青玉手串,温声应道。
岑景舒离了近了才发觉,崔怀鹤周身散发出同他这个年岁并不相符的气场,眼中虽是带着笑,却给人一种极强的距离感。
岑景舒笑着应下,道:“我一切安好,怀鹤你快去向母亲请安罢,让母亲久等了便不好了。”
“长嫂回见。”
岑景舒才走两步,身侧的春喜兴奋感叹道:“主子主子,那便是京中贵女挤破头也想嫁的崔二公子啊!当真是温文尔雅的翩翩君子!”
她闻言先是回头看了一眼,确认崔怀鹤走远后,才回过头来笑骂道:“妄议主子,仔细你的脑袋!”
但她也并没有否认春喜的话。
崔老爷子官拜正三品尚书令,大夫人也是江南士族名门望族的嫡女,崔家在二人联合治理下才跻身京城士族之一,同谢、王、柳三家齐名。
这二公子崔怀鹤便深得其父其母真传,自幼时通事伊始便过目不忘,四岁便可作文章,七岁精通儒家思想,十岁便可同当世大儒论道。
如今也不过年十九,任都官尚书,乃当之无愧的大盛第一才子。
确为满京贵女梦寐以求的姻亲对象。
岑景舒加快步伐,不理会在身后叽叽喳喳认错的春喜。
“诶主子……您等等奴婢!”
直至回到踏雪阁,岑景舒才斜了她一眼,缓缓道:“这里不比太傅府,任何时候都要小心谨慎。”
春喜垂着脑袋,低声应道:“是主子,奴婢知错了。”
“好了好了,过来,我差你去办些事将功补过。”
岑景舒对春喜招了招手,春喜立刻会意弯腰侧耳凑过去。
“去查查长公子近来身边有没有过分宠爱的女子,把所有证据收集好,我要送长公子一份大礼。”
岑景舒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另外,去查当初母亲是如何让崔府应允这桩婚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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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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