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书琴姐姐来了。”
岑景舒颔首,摆手示意丫鬟退下,随即扬起唇角缓步走了出去。
“见过少夫人,主子命奴婢来带少夫人熟悉一下府上环境。”书琴低垂着头,屈膝行礼。
岑景舒上前两步,在空中虚扶了书琴一下,温声道:“不必多礼,母亲可还有别的吩咐?”
“回少夫人,并无。”
说罢,书琴抬起头侧过身,恰好在她右手边,落后半个身位的地方站定。
“少夫人,奴婢扶您。”
岑景舒依言将胳膊搭在书琴的手上。
方才书琴低着头,她只觉书琴仪态得体,声音清脆悦耳。
她比书琴略高些许,二人又挨得极近,不必刻意去打量,书琴颤动的眼睫她都看得一清二楚,丝毫看不出是年三十有余的奴婢。
“少夫人,长公子院内的奴婢就不多说了,左侧便是二公子的云竹院,二公子喜静是众人皆知的,就连长公子去了也会放轻声音。”
岑景舒顺着书琴的视线望去,只见覆着皑皑白雪的青葱竹林后,写有“云竹”字样的牌匾高高悬起。
即便她善写正楷不精草书,也看得出来这“云竹”二字笔锋凌厉,同院前坚韧不拔的竹林相得益彰。
“这字是二公子亲提,二公子的字就连陛下也青睐有加,曾因二公子随手写下的几个字,而赏黄金百两。”书琴在旁解释道。
岑景舒心下感叹,这二公子当真是人中龙凤,各方面都极为出挑,若是生在帝王家……
她止住念头,向别处走去。
书琴因扶着她的手,只微微福了福身,轻声道:“这便是几处客房,游廊以里便是书房、宴会厅、库房、仓库等,少夫人您随奴婢来。”
岑景舒点头,步履轻盈地穿过游廊,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厮肉眼可见的多了许多。
“见过少夫人。”
丫鬟们手中提着食盒,虽是隆冬,额头却冒出细密的汗珠,距她有五步远便停下来行礼问安。
岑景舒心下诧异,面上不动声色温声问道:“现下不到用膳时辰,你们这么多人是要往哪里送膳?”
为首的丫鬟屈膝行了一礼,下意识瞟了眼书琴,这才回道:“回少夫人的话,这是大夫人的药膳。”
“我知晓了,你们快些去罢。”
闻言,丫鬟们行礼过后加快脚步离开。
不待她问,身侧的书琴笑道:“主子整日操劳,老爷心疼主子,特命人为主子调配了药膳。”
“主子怕苦,因此老爷便吩咐人将那药膳掺了甘草,做成了糕点的样式,让主子闲时便吃一些。”
岑景舒了然暗自记下,应道:“替我向母亲问好,待我省亲过后,再去侍奉左右。”
“是,少夫人。奴婢会如实转告主子。”
约莫过了三刻钟后,二人穿过一道小木门,来到花园内。岑景舒眼前豁然开朗,率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立在水中檐下挂满铜铃的凉亭。
这里的水清且浅,深度应到她脚踝处。
水中央以木板铺成一条略高于水面,仅容二人并肩而过的小路,直通凉亭内,四周则是错落有致的假山环绕。
“路滑,少夫人小心。”
下一瞬,岑景舒便感到书琴的手加了些力道,稳稳地扶着她。
岑景舒顿住脚步,偏头道:“书琴,崔府上下我已了然于心,我在此想一个人待上片刻,你先回吧。”
书琴闻言犹疑片刻,但很快便垂下眉眼屈膝行礼道:“既如此,不远处便有小厮巡逻,少夫人留意脚下,奴婢告退。”
待书琴走后,岑景舒弯下腰,伸出食指试探性向水中探去,指尖的触感并非刺骨的凉意,而是意料之内的温热。
岑景舒收回手直起身,缓步来到了凉亭前方不远处的阁楼上。
她站在二层将整座花园的美景尽收眼底,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假山上布有各类花卉,前方则是波光粼粼的水湖,水雾缭绕。
蓦然,一阵悠扬婉转的琴声响起。
岑景舒循声望去,透过层层水雾,看到前方桥上有一个人,影影绰绰看不太真切。
她原想独自待上片刻,这里既然有人在了,便起身准备离开,只是耳畔的琴声应着潺潺水声,清耳悦心颇为好听。
想来应是府上某位庶出小姐所奏。
如此想着,琴声愈发清晰,那人影也愈发真切。
岑景舒放轻脚步,离得稍近些了才隐约看出,水雾中的人似乎不止一个。
她原地站定,仔细瞧过后,发觉那里确实有两人,之所以方才以为是一人,是因为那人怀中还抱了一人。
隔着水雾从远处看,丝毫看不出任何破绽。
岑景舒转身就走,这琴声即便再悦耳动听,撞破了府上小姐私下幽会,从而惹得后续一系列麻烦事便不好了。
可偏偏天不遂人愿,身后传来娇滴滴带着几分惊恐的声音。
“松哥哥,你瞧,那里是不是有个人?”
岑景舒提起裙摆,也顾不上装什么贤良淑德了,拔腿就想远离这是非之地。
但当她听得那女子喊的名字后,勾唇一笑,转过身放下裙摆,淡定站在原地等那人来寻。
“什么人?!”
琴声停下,随之响起崔怀松的厉声质问。
岑景舒心下感叹,这明晃晃的把柄送到眼前,早知如此便不让春喜花费时间去搜寻证据了。
“景舒?”
岑景舒目光在略显慌张的崔怀松,和他怀中不知所措的女子来回流转。
她最后看向恢复如常的崔怀松,道:“长公子,抚琴只为博得美人一笑,好雅兴。”
“这位是……”
崔怀松还未答话,那女子已经掩着帕子抽噎起来,他连忙低头去哄,温柔道:“霜月不用怕,有我在呢。”
“霜月?”
岑景舒虽说听着他做作的声音有些恶心,但还是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这位霜月,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便正是声名鹊起的……
青楼女子。
“岑景舒,你想干什么?”
“我告诉你,霜月虽是青楼女子,但她从未……”
不过是喊了一句那女子的名字,便惹得崔怀松竖起满身的刺,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长公子。”
岑景舒轻嗤一声,有些不耐烦地出声打断他,道:“那日婚房过后,我原不知为何长公子分明花名满洛京,却还是有无数女子愿意嫁你。”
“现下看来,我倒是找到原因了。”
“长公子对待一个青楼女子都如此用心,因其甚至不惜对正妻恶语相向,长公子当真是爱心泛滥,平等兼顾到每个女人啊。”
崔怀松将霜月护在怀中,应道:“景舒,与霜月私会是我不对,你不必把话说得如此难听。”
闻言,霜月双眸含泪看着崔怀松,哽咽道:“松哥哥,霜月自知身份卑贱……”
岑景舒勾了勾唇,看向我见犹怜的小白花美人,轻声道:“霜月姑娘,你想不想嫁给你的松哥哥啊?”
“景舒!”崔怀松脸色一变,揽着霜月的手都收紧几分,道:“这不可能,休要胡言!母亲不会同意的!”
岑景舒点了点头,应道:“母亲的确不会同意你娶青楼女子为妾,可若是……”
她话语一顿,将二人的好奇心勾起,崔怀松紧紧盯着她,霜月也顾不得哭了,手将帕子攥成一团。
“我可以暗中将霜月赎下,半月后,改头换面以太傅义女身份,嫁与长公子为妾。”
“景舒,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霜月“扑通”一声跪下,任凭崔怀松如何搀扶都不肯起身,一双含羞带怯的眸子中满是泪花,脸颊上流下两行清泪。
她郑重行了一礼,颤着声音道:“霜月身份卑贱,能待在松哥哥身边已是万幸,如何敢奢求其它。”
“少夫人肯许下承诺,想来也要松哥哥付出不少代价,霜月不愿松哥哥为难。”
岑景舒蹙眉,这霜月属实不简单,难怪能将崔怀松迷得神魂颠倒,这番话一出,是个男人都要为之动容了。
果不其然,崔怀松强行把她拉起,用拇指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凑到她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只见她的脸瞬间变得通红,随后便将头埋在崔怀松的怀中。
“景舒,你有什么条件,只要不是特别过分,我都可以答应你,你先说说看。”
岑景舒颔首轻笑,伸出三根修长的手指,应道:“我有三个条件。”
“其一,自今日后,你我互不干涉。你随意纳妾,我如何你也不要插手,我们维持表面恩爱即可。”
岑景舒尾调放缓,目光在他二人身上流连,看崔怀松神色微松,霜月还是一副凄苦的可怜相,继续不疾不徐说着。
“其二,霜月姑娘入府后,第一个孩子要过继给我,我会视如己出。”
闻言,霜月的脸色更加惨白,紧紧抓着崔怀松的袖子,眼含热泪,未出一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至于第三个条件,明日省亲马车之上我会告知你。”
“长公子你可以先考虑一下我前两个条件。”
凛冽的寒风呼啸而过,冷热交替缠绕,将水面之上缭绕的雾气吹动,云纱般散开化为丝丝缕缕的细雨,洒向空中。
崔怀松深深望着她,紧紧抱着怀中的人,最终哑声道:“好,我答应你,也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一言为定。”
岑景舒说罢转身便走,解决了崔怀松,也没了继续看景致的兴趣,深冬偶然吹过的风总能掀起一阵寒潮,吹得人脸生疼。
她拢了拢大氅,快步朝着踏雪阁方向走去。
行至转角处,她下意识放缓脚步,向右侧了侧身子,倏然,清冽的竹香萦绕在她的鼻尖,眼前的青色让她以为误入了云竹院前青翠的竹林。
一双修长有力的手稳稳扶住她,又迅速撤开。
“长嫂,当心。”
岑景舒站稳后撤两步,唇角微微扬起,轻声道:“是怀鹤啊,多谢。”
她侧过身,接着道:“怀鹤,是有要事吧?快些去吧,别耽搁了。”
“朝中有些琐事,执潭告退,长嫂回见。”
岑景舒余光瞥见崔怀鹤缠绕在手中把玩的青玉手串,散发着温润光泽的玉珠在他的指尖流转,不禁感叹这人手生得真妙。
这位二公子,无论品行样貌还是文采,当真处处都比他兄长出色百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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