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有血//腥描写,谨慎阅读】
桥尽头豁然开朗,俨然一片开阔地界。
一棵巨大的古树突兀地矗立在中央,树干粗壮笔直,直耸碧落,树皮斑驳有如片片蛇鳞,一树叶子尽是刺眼的红,密密麻麻地覆盖着枝桠,宛若一条倒悬过来,向上张口吐信的巨蛇。
树身周边长出许多苍劲有力的枝条,其上挂着各色丝衣和舒展的人皮。
树下开满了彼岸花,血红的花瓣簇拥在一起,花蕊中央探出几根鹅黄的触须,微微颤动着点点萤光,不知是谁的亡魂附着于此,不得超生。
白栩环望四周,到处是灰茫茫的混沌,上下皆不见底,萧索而死寂,唯有这树与花红得诡异,红得令人心头发寒,像天上泼下来的血。
两人一前一后走下桥,在树下停步仰望。
枝桠间悬挂着数只六角铜铃,个个有如拳头大小。
阴风掠过,铃声荡开,并不清脆,反而沉闷,压在人心头上,很不舒服。
不知怎地,白栩盯着那铜铃入了迷,入定似的站在原地。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一点点抽离,渐渐飘远,飘进了一片陌生之地。
眼前是一片血色漫天,耳边却乍响铁链相击、犬吠蛇息之声,无数嘈杂声响乱成一团,乌泱泱袭来,许是一片热闹景象,亦或是真正的黄泉地狱。
一股温热的液体自鼻间、眼中、耳中滑落,他抬手去抹,指尖染上鲜红。
是血。
他心中一悸,猛地回头,正对上段尚清同样骇人的模样——七窍流血、面色铁青,状若恶鬼。
“怎么……咳——”白栩刚一开口,喉中突然一哽,弯腰咳出一口腥血。
不对劲,这里的一切都不对劲。
段尚清抹掉脸上的血,一手捂住白栩的眼睛,一手拽着他急步后撤,“别听,别看。”
白栩立马听话地捂紧耳朵。
铜铃声被隔绝在外,顿时神识清明,白栩随着段尚清的力道,一步步撤回桥上。
直到重新踏上桥面,两人才敢回头。
桥对岸已经彻底变了样。
原本宽阔凄凉的地界,此刻挤满了投胎鬼,竟是诡异的“热闹”。
奈何桥下血涛汹涌,无数游魂层层叠叠地挤在一起,挣扎地向岸上爬。
树干上数张早已干瘪的人皮也跟着凑热闹,四肢不停地抽搐扭动,它们的脸皮自中央裂开一条竖缝,许是被撕咬开来,其内无骨,唯有空荡一皮,不知从何处发出阵阵惨叫,痛苦凄惨却无可解脱。
数条铜蛇自树干盘旋其上,看守着人皮,“嘶嘶”地吐着信子。
桥两侧各守着一头三首八足的恶犬,它们张着血盆大口,利齿森然,几下便将亡魂拦腰咬断,肝肠脏腑破肚飞溅而出,洒了一地,立刻被另只恶犬吞食。
阴气逼人寒透骨,腥风扑鼻味钻心,血水浑波万丈高。
到处是无边苦痛,嘶吼漫天。
段尚清深吸一口气,吐出时气息都在发抖。
“果然奈何恶水,血盆苦界。”
两人相视一眼,默契地同时后退,悄无声息地潜入血河之中,只露出个脑袋静观其变。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崖壁竟自下而上裂了开来,顿时,青光乍现,阴气迸射,一众牛头马面鬼迈步而出,个个扛着伏魔杖,腰拴拘魂链,面目狰狞,见鬼便打,直打得那些亡魂肝胆俱裂,口吐脏腑才肯罢休。
那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不愧是从森罗殿里走出来的恶鬼。
白栩看得心惊肉跳,正想再退几步,却已被踏上桥面的牛头马面察觉。
一见有活人闯入,它们面上立刻凶光毕现,铜铃大的眼睛里射出赤红鬼火,结实的手臂挥动起伏魔杖,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追来。
段尚清反应极快,一把拉起白栩,掉头就跑。
血河泥泞粘滞,两人举步维艰,而追兵却如履平地,速度惊人。
伏魔杖破风而至,白栩躲闪不及,后背被杖上倒钩撩过,顿时衣袍撕裂,皮开肉绽。
他忍着剧痛,拼命向前,可体力流失迅速,速度越来越慢,眼看又一仗将要砸来,忽觉腿弯被狠狠一踹,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入血河。
无数腥臭的血水涌进鼻腔,白栩慌忙闭气,伏魔杖嘭地砸入水中,擦着他的脑袋而过。
白栩心惊胆寒,尚清牢牢攥着他的手,引他在血河中潜行,数次躲过砸入水中的伏魔杖。
好不容易挣扎到对岸,两人从血水中冒出头,虽未沾血,却浑身腥臭,狼狈不堪。
牛头马面已然逼至身后,白栩气力耗尽,再也跑不动。
“不能停下来!”段尚清声音嘶哑,几乎是在嘶吼。
他脑中只剩一个念头:白栩不能死,就算死,也得是自己死。
“我们退回鬼门去。”他半拖半抱把白栩带向鬼门关,可方才裂开的岩壁此时竟完全闭合,不留一丝缝隙。
绝望如兜头浇下一桶冰水,直叫他浑身血液凝固。
段尚清脑中嗡鸣一声,心中拧着的劲儿一下子散了,他俯身吐出一口腥血,眼前一阵眩晕,直到此时才觉浑身疼痛难忍。
白栩跌坐在地上,大口地喘气,他背后的伤口尽数崩裂,汩汩地往外冒血,迅速浸透衣袍。
他仰头看着牛头马面步步逼近,心下一片绝望。
对死亡的恐惧如潮水灭顶而来,他一瞬看见了许多青面獠牙的魍魉在身边旋绕,它们“嗤嗤”地发出尖锐的狞笑,嘲笑他们的自不量力,自寻死路。
不远处的血河沸腾着扬出冲天血雾,血水中浮出数不尽的残肢碎块,它们蠕动着残破的身躯,发出“嗡嗡”的鸣叫。
一片滔天血色,尸山血海,万鬼齐鸣。
白栩心神俱裂,眼中流下两道血泪。
段尚清挣扎着膝行着爬到他身前,将他紧抱住,挡在牛头马面之前。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铁钩拖拉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
段尚清虽抱着他,头已无力地垂下。
方才奋力的逃命消耗了他所有的气力,此时全身肌肉痉挛,不住的剧烈颤抖,口中吐出殷红的血。
素来温热的胸膛此时冰冷一片,白栩心如擂鼓,他忽地感觉段尚清全身的重量朝自己压来——马面一杖压在他背上,将两人一同摁倒在地。
耳边清晰地传来骨头碎裂和段尚清吃痛的闷哼声。
牛头高举起伏魔杖,眼看朝他们的头颅狠狠砸来。
不……段尚清不能死在这里,决不能客死异乡,尸骨无存……
一股狠劲儿猛地冲上心头,白栩不知哪来的力气,竟伸手抓住压在段尚清背上的伏魔杖,倒钩瞬间割裂手掌,几乎将他的手斩断,可他似仿佛感觉不到疼,猛地将那凶器扯开,抱住段尚清翻身躲开当头一棒。
“哐”的一声巨响,伏魔杖敲在了两人的身侧。
白栩的一只手已经断了,只剩下一丝皮肉相连。
他撑在段尚清身上,咽下满口血腥,哑声道:“我性子急,想先走一步……”
段尚清眸中血丝遍布,攥着他的手腕拼命摇头。
“不……”
他被血呛得说不出话,望着白栩,眼中只剩滔天悲怆,肝肠寸断。
牛头怒吼一声,伏魔杖仰天扬起,重重落下。
“嘭”——
白栩的身子顿时软榻下来。
伏魔杖再抽回,只见倒钩之上,尽是新鲜皮肉,血水淋漓。
“不……”段尚清目眦欲裂,眼眶中流出滚滚血泪。
白栩已经没了呼吸。
他的背被铁钩捣烂,脊骨断成数节,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将两人淹没进一片温热的血泊。
“阿栩……”
段尚清的眼睛被血糊住,他看不清任何东西,耳中嗡鸣一片。
白栩的尸体被踹向一旁,烂肉一滩丢弃在墙角。
段尚清被马面狠狠拖拽起来,铁钩刺穿他的肩胛,将他悬吊在半空。
地狱难得闯进不知死活的生魂,正是稀缺的玩物。
那白衣小儿被一杖打死委实可惜,不过杖上挂着的这个,很是顽强,能多玩些花样。
血顺着手臂滴滴坠落,落在属于白栩的那一滩血中,两相融合,彼此不分。
段尚清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痛苦的闷哼,冷汗与血水混杂,糊了面容。
一只牛头鬼上来,狞笑着挥杖,狠狠击打他的腹部,这一下,皮肉飞溅,血流满地,段尚清一口血喷在牛头脸上,五脏仿佛被捣碎。
“呃啊——!”他终是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吼,却又瞬间咬紧下唇,不愿让这些鬼怪得意。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望向不远处的墙根,白栩倒在那里,无声无息,几只小鬼围着他,或撕或咬,吃得正欢。
段尚清瞪大了眼睛,一瞬间怒火直冲天灵,心脏发了疯似的嘭嘭直跳,擂击胸膛,他脑中一片空白,连痛都忘了,眼里只剩下白栩被撕扯的模样。
他怒吼一声,周身灵力空前爆发,经脉不堪灵力运转寸寸折断,顿时叫他喷出一口热血。
他催动浑身灵力,几近自爆,霎那间,蓝光四溢,一阵灵波涤荡,牛头马面迎头被扇倒开去,滚落在地,摔入血河。
段尚清跌下来,手脚并用爬向白栩。
小鬼已经被方才的爆发的灵力碾成血泥,他抱起白栩残缺的尸体,护在怀里。
本想着自己先死,却让白栩抢了先。
如果要死无全尸,先吃我吧……
他已经耗尽了灵力,再也催动不出什么法术。
从前自以为天资卓越,很是清高自傲,可真到绝境,连护住所念之人都做不到。
他悲切地回头看去,牛头马面已从血河中爬出,凶神恶煞,举杖奔来。
难道要被毫无尊严地碾死在这里么?
不甘心!
不甘心!!
大半夜发现把“杖”全都打成了“仗”
……
紧急改回[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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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苦界无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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