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些尸体虽然死状凄惨,面容却不狰狞,显然是死后才被豁开胸膛取走脏器。
“不像尸鬼杀人,反像是人为作案。”
段尚清拉过白栩,指着其中一具尸体的腹部,“你看,尽管伤口附近皮肉狰狞,但表皮却是切口齐整,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有人先用刀竖切一道,然后蛮力撕扯开,才能留下这样的伤。”
白栩搓搓冒出来的鸡皮疙瘩,“长生教的人干的吧,不然他们没理由回收尸体……难道这些尸体别有用处?”
段尚清愤愤然道:“哼,谁知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偌大个长生教,尽是一帮人面兽心的恶心东西,迟早把他们连锅端了。”
姚靖也摩拳擦掌,颇为愤慨:“对!师兄你一声令下,我听你差遣!”
白栩抱臂站在一旁,看他俩同气连枝、嫉恶如仇的赌气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俩大小王,我们还在别人的地盘里呢就这么嚣张,这要是出了门,不得把教门给掀了?
不过按照事实来看,他们仨已经把长生教的人得罪了个透,且不说还有暗中行动的教徒没露面,单论那九个人就绝不会善罢甘休,反正已经进入了暗杀名单,不如做戏做到底,就搅得一通天翻地覆又如何?
白栩拊掌,示意两人看向自己,“小姚靖,拿着佐家玉牌去官府调人过来,我们先把这些尸体安葬入土,至于怎么整治长生教,从长计议。”
“得令!”姚靖拔腿就往外奔,他身手矫健,跑得飞快,不多时,只听门外乌泱泱来了一群官府的人,长生教的人想拦,被姚靖一通问候祖宗的谩骂震慑在原地,眼睁睁看着这帮人进门。
这小子办事向来火急火燎、手段非常,去县衙一通招兵买马,立刻聚拢一帮绿林好汉随他踏平长生教,衙役捕快身体好,行动力强,提刀就朝长生教杀过去了,显然积怨已深,唯有县令落在最后,一边擦汗,一边迈动年迈的腿脚苦苦追赶。
姚靖嫌他行动实在缓慢,屈膝一揽,起身一顶,直接把老头扛肩上,大喊一声:“老头,抓稳了!”立马狂奔起来。
可怜老县令一把老骨头,只能护住自己的官帽不掉在地上,至于被颠掉的一只鞋……回去再捡吧。
到了地方,一看满地尸体,老县令气还没喘匀,先吐了个昏天暗地,而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姚靖一脸疑惑:“老头,你哭什么?”
县令一把鼻涕一把泪,“我……我对不起玉县百姓……是我害了他们……”
白栩一听,县令显然话里有话,他示意姚靖去安排衙役们抬尸体,自己蹲在县令身旁,掏出帕子替他擦眼泪鼻涕,“柳县令爱民如子,佐某敬佩。”
老县令泪眼朦胧,看清是一张俊秀的少年面庞,自觉丢了老脸,赶紧擦干泪,“佐家少年,的亏有你们,我才能要回这些尸体。”
“我看长生教的教徒人数甚少,县衙一众捕快衙役,为什么抢不过?”
县令长叹一气,压低了声音道:“谁敢抢啊……凡是冠了长生的名头,都上承天眷,受司天监庇护,没人敢忤逆。”
又是司天监,简直阴魂不散!
白栩扶着老县令起来,替他戴稳了官帽,“别怕,此后佐家罩着玉县,区区长生教休想反了天。”
县令感激地看向白栩,“是,江南百姓无不仰仗佐家荫庇,多谢小仙士,我替玉县百姓,叩谢佐家!”
老头说着就要下跪,白栩连忙扶住他,“柳县不必行此大礼,我等还有事要与您商讨,今夜您在衙门里等着。”
“好,好。”柳县令擦了一把汗,“我们早就联系了寿材铺,造了好些棺材,到时候先把尸体搬去城西义庄,再放入棺椁进山送葬,小仙士意下如何?”
白栩抱拳:“柳县令思虑周到,佐某钦佩。”
一担担裹好白布的死尸被抬到义庄,柳县令准备的棺材很够用,衙役们也很有干劲,打算一天就把这些棺材运上山埋好。
义庄外围了一圈百姓,家里死了人的,或哭天抢地,或暗自抹泪,吵嚷一片。
尸体见了光,已经开始腐烂,义庄渐渐弥散出一阵腐臭,衙役想轰开百姓赶紧抬棺上山,白栩抬手将他们拦下,“我来。”
说罢,他起身立于门前,朗声道:“诸位!送灵须赶在午时阳气最盛之时上山,我等方可作法超度。若迟至黄昏,尸身受蚀,恐难周全,我等也便爱莫能助了。”
这一嗓子喊下去,原本闹着要停灵吊唁的人立马起身主动盖棺,衙役们赶紧帮着抬棺,送灵上山。
尽管山路难走,百姓依旧跟在后面唱送魂歌,用的是当地方言,白栩虽听不懂,心里却也沉甸甸。
好歹是把他们的尸体抢回来了,封棺入土,魂归故里。
死者已矣,生者继之。
肩膀忽地被轻拍两下,段尚清凑上前来轻声问:“你会超度送灵?”
白栩摇头。
段尚清失笑:“所以你当时在义庄那般言辞凿凿……”
“当然是为了催百姓赶紧送棺上山,有的尸体都烂了,要是再停灵几日,玉县要不能呆了。”
“那待会儿怎么做法?”
白栩出了个主意:“道罡八咒里可有能送灵的?如果没有,你做一个阵仗看起来能唬人的。”
段尚清环视周遭半晌,沉吟道:“道罡咒只能打鬼,不能送灵,而且此处地界受限,前七咒皆派不上用场……头顶天、脚踩山,或许可用乾艮遁咒。”
他犯了难,“可遁咒本是用以避退保命之法,场面并不宏大……若想招天雷撑场面,还得有水才行……”
这下坏了,小神仙来了也没辙了。
白栩暗自懊恼,要是先前夸下的海口应不了验,往后还怎么在玉县百姓面前做人啊……
“不用这么麻烦。”
姚靖追上来,拍拍白栩的肩,笑嘻嘻道:“方才你们在义庄围着,我趁机回客栈换了身衣服,出门的时候正巧碰到个道士,姓花,说是栖云观来的,我就把他拉上来了,这会儿跟在百姓后面,你们若要找,我帮你们把他叫上来?”
有道士,那不好办了?
白栩拊掌笑道:“真是及时雨,好小子,快去把人请上来。”
“得嘞。”姚靖矫健地飞下山去,不多时便拎着个道士上了山腰,那道士人高马大,比姚靖高出大半个头来,身上挂了一堆啷当法器,一看就沉,小姚靖还真是天生神力。
“花道长。”白栩躬身作揖,“还请道长为玉县枉死百姓做一场法事,超度亡灵。”
花道长一甩拂尘,“白小公子,不必如此客气。”
白栩一愣,“您认识我?”
花道长点头,“倒是你,不认得我了?”
“我们……见过么?”白栩犹疑,盯着花道长的脸看了半晌,搜挂了十几年的记忆,也想不起这人是谁。
花道长未语先笑——他生就一只微微上挑的薄唇,随时等着笑似的,若只看下半张脸,会觉得此人很是和蔼,可往上看去,却是一双黑白分明到几近诡异的眼珠,眼白里不见一缕血丝,瞳仁又黑又大,没有一点反光,这双眼既不灵活,也缺神采,就这么突兀地搁在脸上,以至上下两张脸极其割裂。
他变戏法似的从衣服里掏出个假胡子,往脸上一挂,遮住唇,白栩几乎是一瞬间就认出了这双眼睛来。
“是你!”白栩瞪大了眼睛,眼前这个年轻的道士,竟然是当年给他家作法驱鬼的白胡子老仙。
大概是两三年前的一个深夜,白栩挖完酒往回走,天色漆黑,他总感觉身后有东西跟着,几次回头,却什么也没看见。
一路上心神不宁地回到房内,气虚虚地有些乏力,连喝酒的兴致都没了,草草洗漱了一番,戌时不到就睡下了。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噩梦接连不断,一会儿是燃着鬼火的符纸在眼前乱晃,一会儿是身穿红衣的女子背对着自己坐在床前,月光惨戚戚地照在她身上,叫白栩在梦里发出一身的冷汗。
他使劲掐自己想醒过来,可无论多使劲就是醒不过来。
女子转过身,乌黑的头发盖住脸,看不清面容。
她渐渐俯身,直到一人一鬼鼻尖相触。
白栩整个脑袋被她的头发盖住了,在凌乱的发丝间,一双大睁着却没有瞳孔的浑浊眼睛死死地瞪着。
他控制不住地惊叫出声,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冷汗浸透了里衣。
掌上灯,在黑暗里坐了好一会儿,心脏才平稳下来。
远处传来打更的梆子声——丑时四更,天寒地冻。
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白栩不敢再睡,就着烛光发呆,直到听见府里的下人活动的声响,才从床上起身,去大堂找父亲。
白道陵听儿子说完夜里的遭遇,估摸着是撞上不干净的东西了,吃过早饭,立刻派人去请了个道士来看看。
午时,道士来了,是个胡子头发花白的老头,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麻布衫,看上去与乞丐并无差别。
老头瞧了瞧白栩的面相,捋了捋长胡,断言道:“有东西想借着这孩子的阳气回魂,大抵是山野精怪,我今夜就将那鬼捉住。”
白道陵听罢,很是客气地叫下人给老道长端茶递点心,还给他买了身合体的新衣。
收了主人家的礼,自然是忠人之事,夜半子时未到,老道士在白栩屋里用鸡血画了个阵,在阵脚摆上了许多挖走簸箕珠的小铃铛,做完这些后便叫白栩安心去睡。
白栩本以为道士做法总得大张旗鼓地摆上许多法器,再跳上一段大神才有效,这老头却只画了个阵,摆了几只小铃铛,很是糊弄。
不知道是不是江湖骗子,不过他也懒得深究,听话地上床睡觉了。
一更刚过,屋内铃声大震。
说来也怪,白栩那夜却睡得十分安稳,翌日醒来时,屋里的阵法已被擦去,铃铛被收走,老道士也没了身影。
他找去正堂,看见爹正对着一个铜盆烧东西,盆里的火光透着一股不正常的幽绿色。
白栩凑近一看,铜盆里是十几只小铃铛,正是昨晚老道士放在他房里的那几只。
过了许多年,白栩已记不清那老道士的长相了,唯独那双眼睛,他记忆犹新。
“居然是您。”白栩迎上前,“您怎么会来这里?”
“云游至此,见有怪事,故而驻足。”花道长不愿多解释,只催促道,“先上山超度,若有事,回客栈再细聊。”
直到目前为止一直在埋线,墨迹这一块./ \(*T▽T*)/
孩子们过了玉县就开始追根溯源了,会一点一点把伏笔串起来[加油][加油]
最近俺买了个新键盘,码字码字[眼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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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大闹长生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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