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端过烧鸡放到异族少年面前。
这烧鸡是他带过来的,酒也是,如果是平常,他很乐意和一桌朋友分享,可现在不行了,不是他小气,而是因为身旁这少年极其爱吃肉,一天吃不上肉就生一天的气,一生气就离家出走,什么时候花千续买肉回来了,这家伙才施施然回家,狗鼻子一样。
花千续有时候在想这家伙所谓的离家出走,其实就是跟踪在自己附近看他会不会去给自己买肉吃吧。
少年捧过鸡,大口吃了起来,姚靖眼馋无比,凑过去想蹭一口吃,少年侧头看了他一眼,撕下一只鸡腿递给他。
“哇!谢谢你!”姚靖立马接过,大吃一口,顿时香迷糊了,挪着屁股挤到少年身旁,和他挨着一起吃。
花千续见白栩还没回过神,展开扇子在他眼前扇了扇,“傻了?”
段尚清也戳戳白栩的脸颊,被白栩一把抓住,他脸一红,牵着白栩的手挪到桌子底下,和他十指相扣。
白栩清清嗓子:“我爷爷还活着?”
花千续哼笑一声:“我师父身体硬朗,再活个十几二十年都不成问题。”
“那他为什么不回家?”白栩实在想不出理由,白老头子再痛恨自己是个草包废柴,好歹是亲孙子,都不回来看一眼?
花千续道:“为什么回家?他一身玄法全都传给了你娘,早就没遗憾了,而且你爹要掌家,他留在家里只会让你爹娘难办。”
白栩垂下脑袋,心里丝丝缕缕地泛着酸涩。
他向来珍重亲情,觉得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一切都能迎刃而解。从小到大,爹娘不是没提过爷爷的事,说起来全都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了,以至于他一直以为爷爷早已仙逝,没想到……爷爷只是不想见自己而已。
花千续拍拍白栩的脑袋,宽慰道:“你别多想,你爷爷不是不想见你,他是谁都不想见,你爹去了,他也不见得能给好脸色。说到底,他是没脸见你们,虞惑那事闹到现在,已经不是他一人能收场的了,长生簿丢了,虞惑也进宫当了官,甚至还大肆反击白家——他年纪大了,许多事力不从心,就派我下山,助你一程。”
白栩久久沉默。
饭桌上一时无人开口,段尚清眼看着被自己哄好不久的小包子又要瘪下去了,连忙冲姚靖使眼色。
姚靖接受到信号,师兄这是让他活跃气氛,岔开话题。
正好啃完鸡腿,还没吃够,他夸张地一抹嘴,讪笑地看向少年,厚脸皮道:“我还想吃。”
一只鸡就那么大一点,已经分出去了个大鸡腿,盘子里所剩无几,少年默默挪走,不愿意再分享。
姚靖立马求饶:“再给我吃一块吧,求求你了。”
少年不情不愿地撕给他一块胸肉,姚靖抱着他的手臂大咧咧地嬉笑:“你真好,你叫什么名字啊?”
少年不语,别过头去,却没推开姚靖。
“他叫翎徕,我路上捡的。”花千续替他答了。
不是开玩笑,真就是云游路上捡的。
“真可怜。”姚靖摆出一副怜爱的神态来,天真地问,“那你是不能说话么?”
少年脸一黑:“我不是哑巴。”
他的声音与寻常少年相比要低沉许多,姚靖故意用肩膀撞撞他:“既然你会说话,怎么还一直闷头吃肉?”
翎徕哼了一声,不肯再开口。
见人不理自己,姚靖也不恼,他本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闹翎徕只是为了活跃氛围。
他挪回去,夹着玉米土豆吃了起来,侧头看了眼段尚清,挑了挑眉,段尚清冲他点点头以示赞赏。
白栩果然被两个小孩吸引去了注意力,暂且松懈了眉头,眼底浮出隐隐笑意,段尚清顺势开口,“阿栩,天色不早了,我们不是还要去县令那里?”
“对。”白栩立马起身,作揖道别,“各位,先行一步。”
“明早见。”花千续冲他摆摆手。
白栩本想一人前去,段尚清非要陪着,固执地抓着白栩的手。
反正一个人是去,两个人也是去,干脆都带上算了,他回头问姚靖走不走,姚靖还想逗翎徕玩,被翎徕轻推了一把后,一脸悲伤地站起身,跟着两人出门了。
县衙离客栈不算远,就隔着两条街,衙役一看是他们,立马让出条路。
柳县令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把人盼过来了。
白栩刚推开门,老县令就赶紧把人拉到房内,“小仙士,你们可算来了。”
屋内陈设不多,除了必要的桌椅板凳,装饰的摆件只有两三样,也都不是特别贵的,茶杯磕了个角还坚持用着,就连他那天被姚靖扛着跑丢的靴子,也托衙役找回来了。
“柳县令,我们此行,有些事想向你问清楚。”白栩恭敬道,对于清正爱民的好官,他向来十分敬重。
柳县令起身给三人斟上茶:“你们问吧,我保证知无不言。”
“长生教何时设立?可有看到掌教?”
柳县令摇头叹道:“几月前设立,未曾看到掌教,只有数不清几个黑衣人日夜穿梭。初立之时,百姓多有好奇,过去观望的人也很多,不过数日,便有人陆续入教,奉其教义——我并非不许百姓信教,只是这长生教实在怪异,教唆信徒修炼所谓‘长生功’,声称功成之后自绝于世,便能羽化成仙。”
言及此处,柳县令痛心疾首,以拳捶股,“我没想到,真的有人笃信此等妖言,甘愿在自己胸膛割开一道口子!原本的刀口并不深,还能救回来,长生教那一众妖人生生将他们的胸膛剖开,剜取心肝,弃尸于房内,再无人问津……”
“我能知道这些事,全靠衙门里一个胆子大的捕快,他只身潜入长生教,亲眼见到此等惨状,我敢保证我所说的绝无半字虚言!捕快讲给我,我惊骇不已,信教的人不在少数,我只能挨家挨户登门相劝,奈何有人听得进去,有人却执迷不悟……就这样,陆陆续续地死了很人,不少百姓哭求我将亲人尸身取回,我心中虽急,却终究无能为力……我……”
他再也说不下去,老泪汹涌而出,顺着皱纹横生的黄脸簌簌淌下。
白栩理解他当时的无力与悲切,信了鬼的人,神也救不回来。
不过还有一事令他十分纳闷,“既然他们想要的是心肝,为什么还要扣留尸身不肯归还?”
柳县令摇头,也觉得毫无理由。
段尚清思索片刻,忽地灵光一现,拉着白栩去门边悄声道:“或许他们在玉县炼成尸鬼,再用黑船运到绛鹊山里去?”
他说着,又有些犹疑:“不过这么干未免太过大费周章……而且长生教内的尸体已被我们悉数追回,我检查过,那些不像是会尸变的凶尸。”
“的确,我也想不通,虞惑若想报复我家,蛮可以做得更赶尽杀绝、斩草除根,为什么要用这种事倍功半的手段来威胁我们?”白栩掐住眉心,一脸愁容。
“别想太多,思虑太重会伤心神。”段尚清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挪开,而后用指腹揉开他的眉头,“你可还记得,佐伯伯说申屠氏修炼长生术,最后全都变成了吃人心肝的怪物?”
白栩心头一悸,立刻明白了段尚清想说什么。
虞惑能坐稳司天监掌教之位,全凭其举世仅有的长生术,若他真的炼成了长生簿上所载邪法,便须以人心人肝为食才能永葆长生,所以这些长生教表面一派仙风道骨扬言人人皆可成仙,背地里却干着夺人心肝的下作营生。
长生教不止一处,有些是当地野鸡庙想蹭皇威赚香火钱,口口声声说自己和司天监关系颇近,实则和人家并没什么关系,有些则是司天监暗自派人设立。
这两种教派,很难分辨谁真谁假,但显然,玉县的这个就是司天监的手笔。
白栩计上心头,“你说皇帝知道他苦苦追求的长生,是会把他变成怪物的邪术么?”
毕竟司天监权势再大,总不能骑在皇帝头上作威作福吧?虞惑如果瞒着老皇帝长生术的后果,靠弥天大谎来换取庙堂权势,那足以说明司天监并不如其表现出的那般根基牢固、威势滔天。
说不准老皇帝正和虞惑暗自较劲,按如今的形势看,似乎是虞惑掌握长生术却不愿意倾囊相授,老皇帝也不是傻的,看起来像是给了司天监很大的权力,实则其内部一个真正掌权之人都没有。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不论是政令颁布还是祭祀征讨,司天监全都插不上手,所谓外强中干便是如此吧。
如果把玉县这件事传到老皇帝耳中,他还能这么看重虞惑,由着他无法无天么?
段尚清却不这么想,他反而愿意将一切先往最坏的地步去揣度,这样一切不至于最坏的结果都是好消息。
他道:“皇帝其人如何我并不了解,我只是怀疑他在用虞惑试探那长生之术是否可靠,倘若虞惑当真不死,就只是要靠食人心肝续命……他这般渴求长生,真的能对长生术避而远之么?”他顿了顿,声音沉下来,“只是人心人肝而已,天子要,谁能不给?还有比这更轻易就能实现的代价么?”
白栩被他说得浑身一凛,确实,人心难测,谁知他那颗心装着的是自己还是天下黎民,说不准他早就知道了长生术的秘密,就等着看虞惑这个药人能不能逆天而得长生,好给自己长生路铺一块稳定的垫脚石……
他俩聊得太久,老县令被冷落在一旁,茶喝了好几杯,脑袋伸了又伸,抓心挠肝地等了好久,才盼到两人坐回来,小心翼翼地打探:“二位,有何不妥?”
“无事,与玉县不相关。这几日我们会全力抓捕长生教徒,请县令放心。”
段尚清朝柳县令作了一揖,“请县令嘱咐百姓,任何有关长生的术法,尽是不可信之妄言,断不可再轻信。今夜叨扰甚多,我们便先回客栈了。”
“是!是!”柳县令起身恭送,“小仙士慢走。”
前两天开学事比较多,以后每周二和每周四要请假了,因为有课[爆哭]不过会努力更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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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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