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课终于过去，沈知潮活动了下身子，从书包里掏出了手机。
最近的一条消息是周嘉殊发来，说要中午一起吃饭，沈知潮动动手指回复了个好，背起书包往校门口走。
太久没见，周嘉殊一手勾上一人的背，张嘴就是“呜呜呜，小沈，小译，爸爸我想死你们了。”
“手撒开，别对爸爸我没大没小。”沈知潮这样笑骂道，却并没有抓开他的手。
周嘉殊带着他俩去了校外的一家沙县小吃，三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大少爷往那一坐，倒是一点也不违和。
“哎，周嘉殊，你们也在啊？”听见声音，沈知潮几人抬眼看去，就见是林沉昱他们。
“林沉昱你小子，好久不见了哈。”周嘉殊站起来，笑着打招呼。
周嘉殊和林沉昱他们是之前没选科分班前一个班的，和林沉昱褚呈算是哥仨好，不过和江信重倒不是很熟，后面周嘉殊选了文科，不经常见到，联系也就变少了。
既然都认识，那就干脆拼了个桌，沈知潮其实跟他们并不是很熟，不过大家都没意见，他也不好说什么。
“这是沈知潮，这是林许译。”周嘉殊指了指沈知潮又指了指林许译，介绍道“都是我发小，之前分部的。”
“知道知道，你们好，我叫林沉昱。”
接着，大家又介绍了一圈，才坐下来开始吃饭。
他们在聊天，沈知潮没什么兴趣，一直没怎么搭话，只是偶尔话题聊到他的时候应几句。
他抬眼看了眼同样沉默吃饭的江信重，戳了戳碗里的香葱拌面，心里想着装什么，之前不是挺能说的吗。
一顿饭吃得也还算愉快，饭后，沈知潮他们要去学校周边逛逛，江信重他们就先回去了。
“知潮，你怎么了？刚刚就一直没说话。”林许译看他吃饭时一直没说话，随口问道。
沈知潮淡淡说了句没事，接着把今天发生的事没什么感情的复述了一遍。
给周嘉殊和林许译听得眼泪都笑出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江信重嘴这么毒，我刚刚看他以为是个高冷酷哥来着的”林许译笑得快岔气了。
沈知潮不想跟他废话，给了他一脚，接着翻了个白眼。
“不过真好啊，我们三人又在一起上学了。”周嘉殊把手插在校裤口袋，看了林许译一眼，感概道。
沈知潮抬手挡了挡毒辣的阳光，明媚又刺眼，是啊，一切似乎都在好起来。
——
下午第一节课又是英语课。
高温下的午后吹着空调总会挑起人的睡意，班里已经接连倒下了好几个。
又一次头重重地磕在了桌子上，沈知潮越想越气，越想越觉得自己亏死了。
不行，沈知潮觉得不能就这样算了，他非要江信重好看才行。
于是在英语老师问出哪个同学想来回答一下这道题时，沈知潮困得已经死机的大脑，毫不犹豫地控制着手穿过江信重枕着睡觉的胳膊举了起来。
“那就江信重同学来吧。”
难得看见江信重主动举手，英语老师微微惊讶过后，立马就点了他，看他还趴着，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于是说“江信重同学有点害羞啊，同学们掌声鼓励一下好不好。”
掌声一下比一下高，睡梦中的江信重听见了自己的名字，缓缓抬起了头，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站了起来。
江信重：“？”
他刚睡醒，头上还翘着几根呆毛，顶着满脸起床气与一副想杀人的表情，有点茫然。
突然，他像是想到什么，面无表情转过头看向旁边憋笑憋得肩膀都忍不住微微颤抖的人，脑袋开机了几秒，立刻就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江信重睡眠很浅，虽然在睡觉，但是能感觉到刚刚有人碰到了他。
他扫了一眼黑板上的题，嗓音带着淡淡的哑，言简意赅“用-ed形式，过去分词作宾补。”
“very good，sit down ple——”英语老师摆摆手让他坐下。
话还没说完，江信重突然出声打断“老师，沈知潮同学好像生病了，一直在发抖。”
笑得不行的沈知潮猛地听见自己的名字，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咳得满脸通红。
班里的视线全都望过来，英语老师担忧的看着他，柔声问道“知潮同学，你还好吗？”
下一秒，江信重单手扯过沈知潮的手臂，很轻松地将人提溜了起来。
好瘦，猝不及防冒出这个无厘头的想法，江信重微微出了神。
垂了下眼，他收回了思绪，说“我送他去医务室。”
走出班门口隔了一段距离后，江信重面无表情松开了架着沈知潮的手，害得他差点没站稳摔到了地上。
“你有病？”沈知潮终于缓过气来，咬牙切齿地骂他。
“你太重了，快赶上猪了。”沈知潮平静道。
“……”你才是猪，你特么全家都是猪。
听到这句话，沈知潮一下子哑了火。
他摸了摸身上的肉，甚至开始怀疑起自己是不是真的很重，脚步却没停。
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下意识的跟着江信重到了厕所。
一直到江信重要脱裤子时，沈知潮还一直呆呆站在他的身后。
江信重不知道他到底跟着自己干嘛，忍无可忍地转头，冷笑道“你打算帮我把？”
沈知潮还在想着刚刚的事，被他这突然出声吓了一跳，脑袋有点发懵，试探性地问道“需要吗？”
他眨巴着眼睛，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
江信重沉默地看了他几秒，没了耐心，实在不想跟一个傻子废话，转头走进厕所隔间砰一声甩上了门。
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沈知潮想咬烂自己的舌头，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该死的嘴怎么下意识就回答了。
再说不是江信重自己提的吗，怎么还生气了，都是大男人，看一下怎么了，不会是他怕比自己小自卑了吧。
还不知道已经被沈知潮认为那玩意小的某人利索地解决完生理问题，一出厕所门，就见沈知潮斜靠在楼梯口旁等着他。
沈知潮一见到他出来，就立刻凑了上去，眼珠转了又转，还是没好意思问，他认为自己刚刚有点伤害到一个青春期男高中生的自尊了。
江信重就这样看着他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像坐了一遍过山车一样精彩纷呈的表情，“干什么？”
沈知潮看着他，实在有点难以启齿。
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江信重突然感觉额角跳了跳。
果然，下一秒。
他听见沈知潮很认真的低着头说“你不要自卑，小也没关系的，本大爷我呢，人特别好，不至于因为这个嘲笑你，更不会因为这个攻击你。”
他自顾自说着，没发现他每说一句，江信重的脸就黑了一度。
等了很久江信重都没有反应，他忍不住抬头，就见江信重拿起手机，手指在上面点了几下。
接着，把手机递到他面前，另一只手指着脑子点了两下，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恶毒。
“周日下午二点和四点，我在眼科和精神科分别给你挂了个号，记得去看看。”
“还有”他停顿了一下“我没空陪你玩这无聊的过家家游戏，希望你适可而止。”
尼玛的，亏老子还安慰他，谁跟你玩过家家，玩你奶奶个腿。
江信重你给老子死！！！！！
——
窗外不知不觉下起了雨，好像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樟尾市的夏天多阴雨，一下起来就没完没了的。
沈知潮坐上校门口停着的车，一路往郊区最豪华的地带开去。
直到在一栋别墅停下，他撑着伞下了车，径直走进了家门。
屋内装修豪华典雅，上好的实木的家具配上复古的风格，却不显庸俗。
“妈。”沈知潮在玄关处一边脱鞋一边向沙发上的女人喊道。
沙发上的女人面容保养得很好，尽管四十多岁也不显老态，听见声音，她温柔地笑着“舍得回来了？快去洗手吃饭。”
沈知潮淡淡应了一声，转身进了洗手间，没再开口。
饭桌上，许云边给他夹菜边问道“本部怎么样？”接着又说“多吃点，都瘦了。”
“差不多吧，都一样。”沈知潮没什么情绪地吃着饭，看了一眼盘子里堆得满满的菜，每个菜都放了辣椒，他顿了下，接着面无表情地吃光。
他放下筷子，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阿舟，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外面现在又下着雨，今晚就住——”
“不用了。”沈知潮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背着包离开了，不顾身后许云恳求的眼神。
他拒绝了司机送他回去，打了辆车到家附近下车，雨下得很大，接单的师傅很少，沈知潮到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了。
他家在学校周边最好的商品楼的一间小公寓，是他中考完后的暑假提出搬出来自己住时，他妈给找的，这里房价最贵，环境也最好。
沈知潮拉开车门，漫无目的在没什么人的街道走着，看着来来往往的车和城市的霓虹灯相撞，在这个雨夜，突然就很想不顾一切地淋一场雨。
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他想起了家里冰箱似乎没什么东西了，于是缓缓向附近的便利店走去。
还没走近，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沈知潮的脚步顿了一下，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那是？江信重吗？他为什么会在这。
再往前了两步，确认江信重没有发现自己，他停住了脚步，看清了江信重身上的工作服。
大概可能是在打工。
他站在收银台前，没什么表情地垂着眼，可那张脸却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白天学习已经够累了，这个点还在打工，那他什么时候才能休息，虽然并没有可怜别人的心思，也并不了解，但是沈知潮还是有一秒盯着他出了神。
像是察觉到什么，江信重突然抬眼看过来，沈知潮吓得马上用伞挡住了自己，接着又觉得好笑。
自己这是在心虚什么？他那个角度根本没可能看见自己。
微微松了口气，沈知潮移开伞偷瞄着他，发现江信重拉开了便利店的大门，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接着在不远处停下。
他这才发现，便利店的垃圾桶旁，有只白色的小狗，很瘦，发着抖，浑身脏兮兮的，被雨一淋，更显得可怜。
看见江信重的靠近，它吓得往垃圾桶旁缩了缩，假装凶狠地叫了两声。
江信重盯着那只狗没动。
沈知潮突然有了个很离谱的想法，他不会是要虐狗吧？！
看着人模狗样，没想到会是这种人，不对，其实自己不过也才认识他第一天，什么样的人他又怎么知道呢。
沈知潮想上前，但是看了看那只狗，骨子里的血液又在叫嚣着害怕，于是还是决定继续观察看看。
只见江信重拿出一根火腿肠掰成三段放在手心，试图取得那只狗的信任。
狗狗小心翼翼地试探发现他不会伤害自己后，靠近他把火腿肠吃光了。
江信重低垂着眼，眼里是少见的温柔，他抬手摸了摸那只狗，撑着伞在湿透的台阶上坐下。
伞一边给了那只小狗，江信重湿了一半肩头。
其实人也没有那么坏嘛，算是错怪他了，沈知潮心里嘀咕着。
无声的雨夜，就这样，一人一狗，并排坐着，沈知潮突然很想画画，将这瞬间记录下来。
果然长得帅就是好啊，随便一坐都这么有氛围感。
不知道看了多久，眼睛都微微发涩，沈知潮早已忘记自己来这的目的，默默转头离开，他无意识地挠了两下手臂，那里立刻起了一片红疹。
回到家先洗了个澡，家里空得可怕，沈知潮从药箱里找出了几片过敏药就水吞下。
灯光全被熄灭了，沈知潮放任自己溺在黑暗里，发了很久的呆。
连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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