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再次唤醒月牙湾。韩轻煜已站在回廊起点,脚踝上的“沙滩歌谣”随着她微微踮起的脚尖发出期待的沙沙声。严茉初站在她身侧,目光带着鼓励。
“今天…想去哪里?”严茉初的声音带着笑意,“还是那七步暖沙?”
韩轻煜覆盖护目镜的脸庞微微扬起,唇角带着一丝挑战的弧度:“想去…暖沙上的…小岛。”她纤细的手指指向回廊右侧——那是通向花房外一小片精心打理、铺着细软白沙的日式枯山水小庭院的入口。几步之遥,却需要离开熟悉的地毯路径,踏入真正的“沙地”。
严茉初眼中笑意更盛:“好主意。五步。地面从地毯到木门槛,然后是三阶浅台阶,再往前就是暖沙‘小岛’。沙很细,像被海水淘洗过无数次。”
韩轻煜握紧盲杖,深吸一口气,如同昨日一般迈步。前两步踏在熟悉的地毯上,暖光如约亮起。第三步,盲杖尖端触到硬实的木门槛边缘。她抬脚,稳稳跨过。
第四步,盲杖轻点,触到第一阶浅台阶的边缘。她微微屈膝,试探着向下。严茉初的声音适时响起:“台阶很平缓,像退潮后露出的礁石阶。”韩轻煜的脚底踏实台阶,稳稳迈下第二阶、第三阶。脚下的触感从地毯的柔软、木质的硬朗,过渡到石阶的微凉和粗粝。
第五步!她的脚尖触到了细软的白沙!那触感与地毯截然不同,更加松散、流动,带着阳光的温度。盲杖点在沙地上,发出沉闷的“噗”声。她停下脚步,覆盖护目镜的脸庞转向脚下,似乎在全然感受这份全新的“暖沙”。
“到了?”她轻声问,带着确认。
“到了。”严茉初走到她身边,“暖沙‘小岛’,只有你脚印那么大。”
韩轻煜小心翼翼地抬起脚,试探着在细沙中印下一个小小的、清晰的足迹。沙粒温柔地包裹着她的脚掌。她再次抬脚,在刚才的足迹旁,又印下另一个。两个小小的足迹,并排留在纯净的白沙上,像停泊在微型港湾的两只小船。
她弯下腰,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留下的足迹轮廓,感受着沙粒的细腻与温度。然后,她摸索着,从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圆润的白色鹅卵石——那是昨天在露台边缘摸到的。她将鹅卵石轻轻放在两个足迹的中间。
“这是…脚印…守护的…小岛之心…”她轻声说,脸上是纯粹的、孩童般的喜悦。
花房门口,韩義博不知何时站在那里。他看着妹妹蹲在沙地里,专注地“装饰”着自己的足迹,看着她脚踝上晃动的贝壳石子发出细碎声响,看着她覆盖护目镜却洋溢着满足的脸庞。他坚毅的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是一个极其细微,却无比真实的笑容。如同初春冰层下悄然涌动的一股暖流,短暂却清晰地映照在他向来冷峻的脸上。他依旧沉默,但那份守护的沉重里,已悄然融入了阳光晒暖的沙粒般的暖意。
林姐端着茶点走来,看到沙地上的“小岛”和“岛心”,会心一笑。“小姐,给‘小岛’加份点心?刚烤好的椰蓉小贝壳饼干,撒了金黄的糖沙。”
韩轻煜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细沙,循着香气转向林姐:“嗯!给小岛…下…一场…甜甜的…沙雨…”
午后,韩轻煜坐在回廊里,指尖反复摩挲着颈间的贝壳。脚踝上的“沙滩歌谣”随着她放松晃动的脚,发出舒缓的沙沙声。严茉初坐在一旁,手里翻着一本书。
“茉初…”韩轻煜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满足。
“嗯?”严茉初放下书。
“贝壳里…”韩轻煜的指尖停留在贝壳光滑的弧面上,仿佛在捕捉内部的律动,“…今天的潮汐声…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
“除了…脚印声…”她微微侧头,似乎在仔细分辨,“…好像…还多了…沙粒…轻轻滚落的…声音…像小螃蟹…在沙滩上…搬家…还有…”她停顿了一下,唇角弯起,“…还有…一颗小石头…落在…小岛中央…的…那声…‘嗒’…”
严茉初的心瞬间被暖流淹没。她的小瞎子,用她无与伦比的感知,将今天在沙地上留下足迹、放置鹅卵石的每一个细微声响和触感,都化作了贝壳里新的、充满生机的潮汐之歌。那不仅仅是声音的回响,更是生命在暖沙上拓展疆域的、温暖而真实的印记。
海风穿过回廊,带着阳光晒暖的沙粒气息。脚踝上的“沙滩歌谣”发出细碎的声响,应和着远处永恒的潮汐。在贝壳无声的港湾里,一首名为“足迹”的新歌,正伴着温暖的沙雨,悄然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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