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艾莲周身的黑雾突然剧烈翻涌,像被狂风撕扯的幕布。他闷哼一声,手术刀“哐当”落地,小小的身躯晃了晃——连续催动异能强行展开异能空间,对一个十岁孩子的身体来说负担早已超出极限。视网膜开始发黑,耳边的惨叫和歌德的声音都变得模糊,只有那道温暖的灵魂光芒还在眼前亮着,最后彻底陷入黑暗前,他似乎看到那道光芒向自己伸出了手。
再次醒来时,艾莲已经躺在柔软的天鹅绒床上,身上的伤口被仔细处理过,还敷着带着淡淡草药香的药膏。他茫然地眨了眨眼,看到床边的沙发上,歌德正低头翻看着那本古籍,梅菲斯特则化作黑雾在房间里飘来飘去,嘴里喋喋不休。
艾莲在古堡度过了他有史以来最安定的日子,不用逃跑,不用担心母亲的打骂,不用担心被抓回家族,美好的就像一场梦。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他终于问出了憋了很久的话。
歌德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走到窗边,推开窗户让阳光涌进来。暖风吹起他的银发,露出眼底深藏的温柔:“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他转过身,看着艾莲懵懂的眼睛,“我不想让你重蹈覆辙。”
梅菲斯特翻了个白眼,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嘀咕:“说白了就是心软了,还找这么多借口……这孩子以后肯定要骑到你头上作威作福。”
当歌德提出要离开古堡的时候,艾莲还有些不舍,看着愣在门口的艾莲,歌德的动作快得不容抗拒,带着一种艾莲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的、近乎蛮横的决绝。歌德有力的手臂穿过他的膝弯和后背,将他像一尊易碎又轻飘的人偶般打横抱起。
艾莲猝不及防,身体骤然悬空,吓得低呼一声:“老师!” 这声音细弱,带着惊慌。
他本能地挣扎了一下,在过去的记忆里他从来没有与别人这么亲密过。从接触的皮肤上传递的温度,过于温暖了。
歌德体贴的没有说话,梅菲斯特本来想说些什么,结果歌德直接用异能把他禁言了。
车驶入一片开阔的庄园,铁艺大门上缠绕的玫瑰花纹在暮色里泛着微光。男人牵着他走上台阶时,艾莲数着脚下的红毯格子,突然被门廊吊灯的光晃了眼,他还是不太习惯这种地方,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进去吧。”男人推开门。
暖空气混着壁炉的烟火气涌出来,艾莲下意识缩了缩肩膀。大厅里站着几个陌生人,有穿白衬衫戴眼镜的,有抱着一摞手稿的,还有叼着烟斗、笑起来眼角堆着细纹的,都温和地看着他。
穿白衬衫的人先开口,声音像春风拂过书页:“歌德,这就是你说的孩子?”
歌德点点头,将艾莲往身前带了带,语气是艾莲从未听过的柔和:“介绍一下,艾莲·梅菲斯特,我的弟子。”
艾莲被梅菲斯特带去浴室时,还在发懵。
热水浇在身上时,他盯着瓷砖上蜿蜒的血水流进地漏,突然想起六岁那年遗传病爆发,全身皮肤像被水泡烂的纸,疼得他蜷缩了三天。那时候能让他感觉自己真切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声音,只有母亲对着父亲歇斯底里的乞求与咒骂
管家送来一套衣服,不是实验室的灰色囚服,而是条深紫色的裙子,领口绣着细小的白玫瑰,裙摆蓬松得像朵花苞。
“歌德先生说,您会喜欢这个。”管家的声音很轻。
他赤着脚跑回大厅时,正听见那个抱手稿的人笑:“歌德捡了个女儿回来?”
“是弟子。”歌德纠正,语气里却没什么火气。他坐在壁炉边的扶手椅上,手里翻着一本厚重的书,看见艾莲跑过来,合上书页,朝他伸出手,“过来。”
艾莲踩着地毯跑过去,裙摆扫过地板,带起一阵风。他停在歌德脚边,抬头时,正好对上那双深灰色的眼睛——里面没有嘲讽,没有算计,只有像壁炉火光一样的、淡淡的暖意。
“这位是席勒。”歌德指了指抱手稿的人。
席勒冲他眨眨眼,扬了扬手里的纸:“以后可以看我写的剧本,比实验室的说明书有趣。”
“海涅。”吃着糖果的人朝他举了举杯子,杯沿沾着巧克力酱,“明天给你做黑森林蛋糕。”
还有个一直没说话的、穿深色外套的人,怀里抱着本书,只是对他点了点头。歌德说:“他是黑塞,别打扰他看书就好。”
艾莲被这阵仗弄得不知所措,手指绞着裙角。歌德忽然站起身,脱下自己的长风衣,披在他肩上。风衣很长,几乎盖住了整条裙子,带着淡淡的雪松味,像一个巨大的、安全的壳。
“从今天起,玛德庄园就是你的家。”歌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在这里,没人能再伤害你。”
席勒吹了声口哨:“听起来像在宣布继承人。”
歌德没理他,只是弯腰,替艾莲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领口:“喜欢穿裙子吗?以后让裁缝多做几件。”
艾莲的眼眶突然热了。他想起七岁被抓走那天,巷口的雨也是这么大,他抓住太宰治的衣角,却被狠狠甩开。而现在,有人把温暖的风衣披在他身上,问他喜不喜欢裙子,说这里是他的家。
他吸了吸鼻子,把脸埋进歌德的风衣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海涅笑着把一盘点心推到他面前:“尝尝?黑巧克力的,不苦。”
席勒则从手稿里抽出一张纸,上面画着朵简笔画的白玫瑰:“送给你,欢迎来到玛德庄园。”
黑塞翻书的手指顿了顿,从书页里夹出一片干枯的虞美人花瓣,轻轻放在艾莲手边。
艾莲看着手心里的花瓣,又看了看围在壁炉边的人们——歌德正低头听海涅说新的甜点配方,席勒在草稿纸上画着滑稽的小丑,黑塞的目光落在书页上,嘴角却微微上扬。壁炉里的火焰噼啪作响,将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一幅温暖的画。
他悄悄伸出手,抓住了歌德垂在身侧的衣角,像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歌德低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用手指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
深夜,艾莲被噩梦惊醒时,房间里的壁炉还烧得很旺。
他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实验室的束缚椅上,冰冷的针头刺进皮肤,遗传病的溃烂感从骨头缝里钻出来。他挣扎着坐起身,冷汗浸湿了睡衣,刚想喊出声,就听见敲门声。
“醒了?”是歌德的声音。
艾莲掀开被子跑过去开门,看见歌德端着一杯热牛奶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白天那件长风衣,像是刚从书房过来。“做噩梦了?”他问,把牛奶递给艾莲。
艾莲捧着杯子,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歌德走进房间,在壁炉前坐下,拿起火钳拨了拨炭火。火星噼啪溅起,照亮了他眼下淡淡的青黑。“睡不着的话,陪我坐一会儿。”
艾莲挨着他坐下,把脚伸到壁炉前取暖。火光里,他看见歌德风衣上的玫瑰花纹,突然想起席勒白天的话,小声问:“他们说……我是你的孩子?”
歌德低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暖意:“是弟子。不过,如果你想当女儿,也可以。”
艾莲的脸一下子红了,把脸埋进膝盖。
“以前……没人对我这么好。”艾莲闷声说,“他们说我是怪物。”
“他们错了。”歌德的声音很沉,“你不是怪物,是艾莲·梅菲斯特,是我的弟子。”他顿了顿,补充道,“也是玛德庄园的小主人。”
艾莲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真的?”
“真的。”歌德看着他,目光认真,“以后这里的玫瑰园给你打理,席勒的手稿你可以随便画,海涅的甜点你能先尝第一口,黑塞的书……得经过他同意才能看。”
艾莲被逗笑了,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像刚绽放的白玫瑰。
歌德看着他的笑容,眼神柔和下来。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银质怀表,表盖是镂空的玫瑰花纹,打开时,里面的齿轮轻轻转动,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这个给你。”他把怀表放在艾莲手心,“遇到危险,它会带你找到我。”
艾莲握紧怀表,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却奇异地让人安心。他想起把一切燃尽的火焰,想起实验室里的疼痛,想起被家族丢弃时的雨——那些都像褪色的旧照片,模糊不清了。
现在他手里有温热的牛奶,身上有柔软的裙子,口袋里有会带来安全感的怀表,身边有……愿意给他爱的人。
“老师。”他轻声叫了一句。
“嗯?”
“裙子很好看。”
歌德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明天让裁缝再做几条,你喜欢什么颜色?”
“金色。”艾莲说,“像老师眼睛的颜色。”
壁炉里的火还在烧,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紧紧依偎在一起。
火光穿过缝隙,照亮两人交叠的影子——
一个是未长大的魔女,一个是老去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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