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她不死心地又尝试自己直播了一会儿。对着空荡荡的屏幕自言自语,精心准备的话题像石沉大海,流量变现的梦想显得如此遥不可及。挫败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她烦躁地关掉直播软件,从抽屉里拿出刚修好的旧手机。开机,翻看相册和聊天记录。目光停留在与小嘉曾经的对话上。那些热络的分享,无话不谈的亲密,像褪色的老照片。指尖划过屏幕,小秋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她们之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纱?是因为小嘉和任平生谈恋爱之后吗?自己似乎就该“识趣”地退场了?
还好,联系没断。只是……那天小嘉拿着手机,屏幕反光映出她浏览记录的神情,小秋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很不舒服。但终究什么也没说,那些细小的失落和不快,像灰尘一样被扫进了角落。
“我们以前还挺要好的。” 她发过去一张泪流满面的表情包,试图撬开那层隔膜。
“现在也挺好的,至少我们还保持联系。” 小嘉的回复礼貌而疏离。
“你不懂,” 小秋执拗地打字,“至少你从前什么都跟我说,你现在都不跟我说了。” 委屈漫上来。她自己呢?她暗恋那个谁,不也没告诉过自己?自己有事想找她,她也总推脱。
“没有,你才是。” 小嘉否认。
“你才是,我很多事都跟你说了。” 小秋坚持。
“好好好,是我,我不爱分享,” 小嘉似乎想结束这个话题,“你那下雨了吗?” 她生硬地转开。
“应该下雨了,” 小秋顺着她的话,思绪却飘回更远的地方,指尖带着点颤抖,“看到以前的记录,突然有点悲伤,你记不记得那会,我好喜欢一个人,他结婚了,过不去。当然要是不表白就好了,还能打扰一下。” 那份无疾而终的暗恋,是心底一道潮湿的旧疤。
“害,已经成为了过去了。” 小嘉的安慰轻飘飘的。
“我知道,” 小秋不甘心,试图抓住点什么,“大一推给你的名字叫什么了,望臣,你看看还能不能看到他的朋友圈。” 那个名字,代表着一段更模糊的青春悸动。
“找不到这个人了,不知道是不是删了。” 小嘉的回答彻底斩断了那点念想。
“不理了。” 小秋泄了气。
“嗯嗯。”
那些过去,像一场又一场无声的雨,在小秋的心底悄然落下,留下冰凉的水痕。
第二天清晨,雨还在下。她又给他发:“早呀。”
“变猪。” 他回得很快。
“又下雨了。” 她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
“你躺我怀里,就不下了。” 他难得说了句近乎情话的句子。
“真的吗?” 她心里泛起一丝涟漪,带着点玩笑的挑衅,“要是还下,咋办。” 难道还能把天砍了不成?
“是的,那是我的眼泪,不是雨。” 他的回复出乎意料地带着点伤感。
“那你为啥要流泪呢。” 她追问。
“因为你可爱。”
“那你不应该是高兴的吗?” 她不解。
“但是你不属于我呀。” 这句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荡开一圈苦涩的涟漪。对呀,他从来不属于自己。没有谁真正属于谁。这份认知让她心头一窒。
手机震动,是同事的信息。直播厅那边的事,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着。明明知道现在立刻抽身是最明智的选择,可那份不甘心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心脏。努力了一个月,熬了多少夜,忍受了多少不适,难道就这样颗粒无收地走掉?昨天直播时,听到另一个主播抱怨,起早贪黑干了一个月,工资一千八,离职只给三百……小秋当时就觉得,那说的不就是自己吗?一个活生生的讽刺。
“你跟她说了今天晚上不去了吗?” 同事问。
“还没,” 小秋烦躁地打字,“任务变成了六个人,感觉他在逼我离开。”
“我还没有加入,昨天都是让我朋友把我删了重新加我的。”
“让她改个名称和头像,重新加。”
“是的。”
“我现在主要是不想动,感觉他像个神经病似的,” 小秋发泄着,“不甘心做了那么久没钱,但是我又知道自己肯定完不成任务的。” 这种清醒的无力感最折磨人。
“我现在也好累,都坚持那么久了,我就是不甘心。” 同事的共鸣让她更觉悲凉。
能怎么办呢?小秋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没想到,都二十五岁了,在兼职这条路上,还是被坑得这么惨,这么彻底。
维权?那点微薄的底薪,一千多块,像鸡肋。没有合同,维权之路布满荆棘。她深吸一口气,终于点开厅管姐姐的微信,发出那条酝酿已久的消息:“姐姐,不满一个月走的话是不是没有底薪?”
冰冷的回复如期而至:“是的,而且是要去掉一周的试用期的。没事,你要是坚持不下去离职也没有关系,想要打流水就是得写作业每天检查作业,而且会逼任务,正常想要拿保底是这样的流程,而且拿保底的话不能做一个月就离职的。” 这些话像复读机,一字不差地重复着之前的说辞。
“我今天做完就不做了。我之前问过有没有作业的。” 小秋打出这句话,指尖冰凉。问过几个朋友,答案一致:难,套路深。
“是的,要时长达标和天数达标。” 厅管姐姐再次强调。
就在这时,直播厅的微信群像炸开了锅,信息一条接一条疯狂刷屏:
“遥想,你今天要互动一个大哥出来!”
“半糖你可以让你的大哥他们要三个上上签!”
“有点困难,今天他们就刷了一点。”
“你聊了几天了。你就闹,不刷就删了,不聊了,三五十都不愿意刷,一个礼拜了也是浪费时间。”
“所有人,破百就能上千,都挣点钱!”
那些鼓动、催促、甚至带着点胁迫意味的话语,像无形的鞭子抽打着空气。小秋看着那些跳跃的头像和文字,胃里一阵翻腾。这种**裸地诱导、榨取他人金钱的氛围,让她本能地厌恶。她知道自己注定融不进去,也狠不下心去“榨”别人的钱。
“我之前问过有没有其他要求的,一分都没有吗?” 她做着最后的挣扎。
“是的,要时长达标和天数达标。” 铁板一块。
“那我坚持到一个月就有保底吗?” 她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而且保底是第二个月发放的,如果只做一个月不做了,是没有的,得第二个月发工资才会补,但是你不做后台流水正常发放,你要是坚持不下去压力大你还不如不做呢,要不然这种状态任务完成不了也不一样补,想挣钱肯定有压力的。” 厅管姐姐的话像一盆冷水,彻底浇灭了她最后的幻想。陷阱一环套一环。
“我其实就是不甘心白干了一个月。” 小秋无力地打出这句话,像是在为自己这一个月徒劳的努力哀悼。
“我不做了,先下了。” 她终于说出了口,带着一种解脱般的疲惫。
“好的,你这边可以退群了。” 厅管姐姐的回复快得没有一丝留恋。
小秋默默退出那个喧嚣的群聊。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耳朵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些高强度DJ音乐的嗡鸣,像耳鸣一样挥之不去。她揉了揉太阳穴,感觉听力都迟钝了几分。又吃了一个大亏。那句职场箴言浮现在脑海:**沉没成本不参与重大决策。** 可明白道理和做到,是两回事。
“变猪。” 她点开李亦书的对话框,把满腹的委屈、挫败和不甘,像打包垃圾一样,统统压回肚子里。他肯定不知道她这一个月在“乱搞”什么,经历了怎样的兵荒马乱。
"咋啦,有点忙。" 他果然在忙。
“想你了。” 她发过去,带着点寻求慰藉的脆弱。
“我也是想的。” 他的回复像温开水。
“我是猫,你是狗,一大口亲亲。” 她甩过去几张精心挑选的表情包——一只傲娇可爱的猫咪,一只英俊帅气的狗狗。试图用这种幼稚的亲昵驱散现实的阴霾。
“你是人。” 他一本正经地纠正。
“我是老大,你得听我的!” 她佯装霸道,手指飞快地敲打,像在给自己打气,“帅哥,你体贴温柔英俊挺拔.器宇轩昂.风度翩翩.棱角分明.阳光活力.硬朗俊逸.玉树临风.气度不凡。你会爱上我的对不对?” 一串溢美之词倾泻而出,带着点孤注一掷的试探和期盼。
“好好好,会。” 他像在哄孩子。
“那你是全天下最帅的男人。”
“那必须的。” 他难得配合地接住了她的玩笑。她想起任平生说过的话:喜欢就有分享欲,分享欲虽然不代表喜欢,但是不分享就是不喜欢。一丝疑虑爬上心头。
“喜欢就有分享欲,” 她小心翼翼地抛出这句话,“你都不分享给我,肯定不喜欢我。”
“行,以后多给你分享分享。” 他应承道。
“吓死我了,” 她松了口气,带着点后怕的撒娇,“我以为你会说‘我就是不喜欢你’。”
“瞎扯。” 他否认得干脆。可谁知道呢?小秋望着那两个字。爱这东西瞬息万变,像抓不住的流沙。他在想什么?他内心深处到底是什么态度?她一无所知。唯一确定的是,这份“不打扰”的暧昧,让她得以继续存活在这份联系里。
直播厅的经历彻底落幕了。小秋躺在床上,身体疲惫到了极点,大脑却异常清醒,像被什么东西反复拨弄的心弦,余音未散,扰得她无法入眠。
窗外,深圳的雨还在倾盆而下,仿佛天漏了一般。她忍不住又给他发了一条,带着点任性的试探:“坏蛋,外面下大雨,出轨去了?”
“没有,还没有回去。” 他回。
“很大很大,” 她强调着雨势,带着点不易察觉的依恋,“跟我说晚安。”
“你咋还不睡觉?” 他问。
“等你消息呢。晚安” 她回得理直气壮。
“嗯嗯,晚安。” 他的回复依旧简短。
放下手机,小秋望着天花板,听着窗外磅礴的雨声。一段经历结束了,一种心情也沉淀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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