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李骄阳又没有去上课,午休还没结束的时候,陆海天就让他抱着书去自己办公室自习了。
这么好面子一小孩顶着俩引人注目的大巴掌,那自尊心得多受伤啊。
周三下午美术课和体育课连着上,陈玉换到李骄阳位置上和秦夏树一起坐,顺手帮李骄阳整理书桌。
“我哥怎么又不上课啊,难不成是我姨父把他接出去了?”
“不知道。”秦夏树摇头佯装不知。
陈玉发愁自己借那小辫子的铅笔和橡皮还没还,又怕自己考不上三中的美术班。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三中吗?因为三中美术专业特别好,你说我会不会考不上?”
“不会的。”
秦夏树还真不会说什么安慰话,她也不知道陈玉到底考得怎么样,美术课对她来说就是另一节自习,美术老师当然也懂,简单介绍了两句之后就给大家放梵高的纪录片。
“陈玉是你们班的吗?”
“是!老师。”
陈玉本来还在悄悄跟秦夏树诉苦,听到老师叫她一下来了精神。
“跟我出来一下。”
秦夏树递给陈玉一个鼓励的眼神,心想美术这事儿八成是稳了。
到体育课点名陈玉还没回来,秦夏树觉得她估计是把这课干脆逃了,毕竟每次体育课老师上来就是跑八百米和蛙跳,女生大多受不了,尤其是秦夏树这样的胖子。
“小胖子加油跑啊!瘦下来就是大美女了!”
体育老师吹着哨子吆喝,秦夏树咬牙快跑了两步又慢下来,真不是她不想快跑,确实跑不动,而且她唯一一双可以运动穿的帆布鞋坏了,只能穿着凉鞋跑,她还得留神不能太用劲把这脆弱的凉鞋给蹬坏了。
李骄阳在陆海天办公室的窗口看着后操场上的秦夏树已经落后班上其他人差不多一圈,笨得像头断电的玩具熊忍不住笑出来。
陆海天倒是惊讶这家伙的没心没肺,刚才还跟被丢弃的小狗儿似的,现在笑得像个捡到骨头的哈士奇。
“这次默写对了三个啊,有进步了。”
默写一共二十题,陆海天想总要找点角度夸一夸他才行,他是一个喜欢鼓励式教育的老师。
“要不咱把数学作业也写一下呗,金老师不说了只有一页的练习么?”
“我是真不会啊老师,这数学不是算加减乘除么?他给我一堆这个什么ABCDX我怎么算啊?看都看不懂。”
李骄阳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跟陆海天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不会可以学嘛,你就是来学习的,你看我这还专门给你安排秦夏树坐你边上呢。”
“我可谢谢你!”李骄阳扬起脸给陆海天展示自己脸上的巴掌印,“要不是她我还不能挨上这两巴掌呢!
陆海天心想,你这孩子可不就是欠揍么,要是早给揍几顿你也不至于成这德行啊,但还是笑着说: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李骄阳才不听他那一套,手里头转着笔继续看窗外,但说话的功夫体育老师都解散让大家自由活动了,秦夏树又买了根雪糕一边吃一边往宿舍楼那边走,秦夏树对他算是有一雪糕之恩,让他稍微看到了一点秦夏树身上人性的光辉,加之李骄阳又是个心大的人,因此心里对秦夏树的记恨稍微少点了,只是还看她不那么顺眼。
李骄阳低骂:“这么爱吃雪糕?难怪跑不动!”
“什么?”
“没事儿,老师你干嘛呢?”李骄阳看陆海天拿着他作业本在那琢磨。
“来,我给你讲一下,这个A呢,他也是数。”
“你开什么玩笑呢,这A是字母啊,跟哪个数长得像?”李骄阳可以说是对数学一无所知。
“你看题目里说了啊,这个A代表了质数,质数呢就是......”
陆海天大学是中文系的,硕士读的教育学,数学可以说是一生之敌,但是为了这熊孩子...只能说一个敢教一个敢学罢了。
秦夏树叼着一根雪糕就回宿舍了,不少同学都回教室写作业或者学习了,今天林老师留的附加题里有一道挺难的,秦夏树知道一回教室应该又会被围追堵截问,于是趁人不注意就往宿舍跑,推开门陈玉蹲在她床前吓了一跳。
“哎呦,是你啊,吓死我了。”陈玉摸着胸口,手里还拿着画刷什么的一副惊吓到了的样子。
“你在干什么?”秦夏树语气并不好,她不喜欢别人动她东西。
“我在弄你的鞋子......”
“谁让你动我东西的!”
秦夏树拔高音量声色俱厉,走过去把陈玉推开,地上躺倒的正是那双被雨水淋开了胶还破洞的帆布鞋,秦夏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脸上长疮的丑姑娘被扯下了遮羞布一样又羞又恼。
“我就是看你鞋子......”
“我的鞋子关你什么事?”
陈玉本来说话就慢,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夏树打断了。
不善言辞的陈玉又满脸涨得通红,弯腰想要拿鞋子给秦夏树看却被秦夏树一把抢过去。
“我说了不要动我的东西!”
秦夏树说完低头一看,自己被淋开胶的帆布鞋已经被粘好了,白色的帆布上那个被钉子勾坏绣黄的孔被一只黄色小黄鸭遮住了,那个孔上钉了一个黑色的水钻当鸭子的眼睛,另一只鞋子上画了一只大白鹅。
秦夏树一时之间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好像十几年来面部肌肉没有做过这类表情的经验。
“我不是故意的,我今天领了新颜料就想试试看的......那天帮你烘鞋看到它坏了嘛。”
陈玉显然被秦夏树的激烈反应吓到了,但是并没有生气,只是红着脸细声细气跟她解释。
“为什么画鸭子和鹅啊?”
秦夏树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来说话,所以只能用她一贯以来的冷静的口吻问出来。
“你看这个鹅是你,这个鸭子呢是我,毛茸茸的可爱吧?这双鞋合起来就是我和你啦,我特意向老师借的颜料,这个颜料淋雨都不会掉的。”
陈玉说起来的时候眼睛都在放光,好像刚刚秦夏树吼她这件事压根没有发生过一样。
“对不起......谢谢。”
秦夏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该死的,道歉这事儿如果和数学题一样有标准答案就好了。
“没事儿,你喜欢就好了。”
陈玉蹲下来收拾地上的颜料胶水什么的,似乎一点没把刚刚秦夏树的失态放在心上。
“为什么我是大鹅啊?”
“因为你神气啊。”
神气且好斗...陈玉心里这样想。
“好吧,你进美术班了吧?”
“进啦!下个星期就要开始上课了,你周末有空吗?我以前学国画的,还没买油画的颜料呢,陪我去买颜料吧!”
“好。”秦夏树抱着鞋子呆呆的答应。
陈玉收拾好东西站起来,笑得一如既往的清甜,夕阳从宿舍干净的玻璃窗子里斜照进来落在她身上,发丝和脸上的的小绒毛都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秦夏树好像觉得那个瞬间陈玉身后长出了洁白的翅膀。
没多久放学铃响了了宿舍的人就都回来洗澡洗衣服了。
秦夏树和陈玉两个已经提前洗好在宿舍晾衣服了,室友罗思琪大声抱怨秦夏树躲在宿舍,搞得他们都做不出那道题,拿了题目就拉着秦夏树坐在床上教她,陈玉被另一个室友徐欣然拉去挑裙子,秦夏树一看就知道是晚自习下课要去和别人逛后操场的。
“陈玉,我借一下你的凉鞋嘛,就那双白色的!”
“啊?我凉鞋坏了,要不我借另一条裙子给你吧,刚好可以搭你的鞋。”
陈玉在衣箱里翻找的时候秦夏树眼睛扫过她床下放着的那排鞋,陈玉的白色凉鞋上钉着的一串黑色装饰水钻都被拆了下来,鞋子上留下一道两道黑乎乎的压痕。
她应该试了很多颗水钻珠子才找到恰好适合那个锈黄洞口的吧,秦夏树感觉身体里那个裂开的口子又剥落了一块,今天下午夕阳的光恰好照进来。
夏天晚自习前的教室是一天当中气味最清新的。
晴天夕阳余温落在木质课桌上干燥的木头香,年轻的男孩女孩们刚洗过澡,沐浴露的味道从袖子和领口钻出来,女孩们在走廊聊着天晾干刚洗过的长发,晚风穿过发间把她们的味道带到喜欢的男孩面前,男孩子抱着球刚回教室,身上有汗水以及尘土的味道。
很多年后秦夏树在自己的衣帽间里准备一个商务约会,往自己身上喷爱马仕香水的时候,忽然想起这样一个傍晚的气味,回忆就像海潮一样涌上来将她淹没,她意识到自已原以为狼狈的青春,其实原来如此温暖干净。
陈玉拉着她在窗户边趴着看徐欣然在后操场跟隔壁班男生约会,李骄阳从后门口抱着篮球走进来,她回头,他就朝她大笑,在她恍惚的时候就把手里的篮球砸向她。
秦夏树当然稳稳接住了那颗球,并且扔回给李骄阳,李骄阳脸挂着俩巴掌却还咧嘴大笑。
“呦,秦夏树不错嘛,你玩球比跑步机灵多了!”
她才懒得理他,走回座位上翻开书继续看。
李骄阳头发湿漉漉的,显然是刚刚打完球随手拿洗发水冲了一下就来教室了。
他裸着上半身,头发的水滴落在有些瘦弱的胸膛和背上,李骄阳大大咧咧把手肘搭在她肩头,凑近她道:
“树姐,咱讲和吧,我再招你我小命都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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