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六点半并不算早，要干农活的村民几乎都是这个点起来，有的更早，忙到太阳一出来再休息。
梁子皓背着不太合身的黑色书包，站在家门口等人。
在这里，几乎每家每户都标配着大红门，唯一不同的是门上的图案，以及两边对联上的文字。
梁子皓的奶奶走出来看了看，“还没来吧？装点枣子去学校吃吧。”
红枣吃着太干，梁子皓喜欢吃那种脆枣，又甜又爽口，奶奶把装着脆枣的塑料袋放进梁子皓的书包里，手里还有一袋。
“一会儿把这袋脆枣给小陈。”
梁子皓“嗯”了一声，趁奶奶走开了，随手拿了两个脆枣放进嘴里，心想明哥今天怎么这么慢，之前几次都是提前到。
因为简昭太墨迹了，睡到一半被陈明喊起来，说要去镇上的兽医诊所给小黑做绝育。
简昭寻思这跟自己又没什么关系，闷头继续睡。
陈明又提到简昭的两件快递，简昭在手机上一看，快递昨天晚上就到驿站了。
简昭还是不想起，哼哼着让陈明帮自己去取快递，陈明说要跟着一起，万一商品有破损，可以直接在驿站退货，不用来回跑。
最后简昭硬是被陈明从床上拖了起来，发脾气也不管用，对方胜在力气大，脸皮厚。
梁子皓把枣核吐到旁边的杂草里，扭头瞥见一辆白色三轮车朝这边驶来。
终于来了，等得花都谢了。
车上的简昭顶着一张臭脸，他就没起这么早过！
陈明让梁子皓坐到后面，简昭一听心情更不爽了，真想再给陈明一拳。
梁子皓瞅简昭脸色不对，只对陈明说：“这是脆枣，拿着吧。”
陈明抬头往院子里看，梁子皓的奶奶正在扫地，陈明便过去说：“昨晚送了樱桃，今天又送枣，我不收了啊。”
梁子皓的奶奶不肯收，“让你拿着就拿着，这脆枣新鲜，我们家里还有很多呢。”
“这太不好意思了......”
简昭也往院子里瞅了一眼，梁子皓的奶奶越看越熟悉。
这不是前两天在村中心碰到的那个沉默寡言的老太吗？说话很直，最后还把简昭揭穿了。
一番推拉之下，陈明又提着那袋脆枣回来了，前面没地方放，便把袋子递给简昭：“你先拿着。”
简昭那叫一个不情愿，陈明皱了皱眉，说：“别过分啊，比你小的学生也在看着呢。”
梁子皓根本没搞懂他们两个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看简昭的脸那么臭，陈明的语气不像平常那般温和，梁子皓果断地接过陈明手里的袋子，说：“我拿着吧。”
简昭跟触发了底层代码一样，从梁子皓手里夺过那袋脆枣，然后偏着头一声不吭。
梁子皓和陈明对视不语。
一路上很安静，几乎没有来往的车辆，简昭注意到田地里的那些身影，不懂为什么要起这么早出来干活。
因为起得早，再加上心情不好，简昭今天早上赌气没吃饭，这会儿有点饿。
怀里的脆枣个头不小，看着确实新鲜，不过简昭没怎么吃过这种枣，妈妈平常会让他多吃点红枣补血。
明明这枣就是给简昭和陈明吃的，简昭却有种放不下身段的错觉，他瞄了一眼旁边的梁子皓，对方也偏着头看别处，对他这边没有一点兴趣。
简昭悄悄拿出来一颗枣，因为一口塞不进去，只能先啃一口尝尝，完了还要再看一眼梁子皓，确认对方没有看过来才行。
简昭语言匮乏，这枣脆脆的，甜甜的，有种植物的味道，反正说不上来，就挺好吃的。
一开始简昭还收敛着，一口一口啃，后面实在太对胃口，变成一口一个，就是枣核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在嘴里一直翻滚，去向不明。
简昭掏了掏兜，没拿纸巾，又不想问陈明要。
“直接吐出来不就行了？”一旁的梁子皓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头扭了过来。
简昭：“我知道。”
但是吐哪儿啊？简昭这会儿拘谨上了，吐车上不太好吧？
梁子皓：“吐路边啊。”
简昭听着烦，瞪了梁子皓一眼，“我知道啊！小屁孩。”
梁子皓无语地笑了一下，不去看简昭了。
简昭先是看了看车后，确定后面没有别的车，这才把枣核吐到路边，有文明，但不多。
陈明这时说：“这枣好吃吧？”
简昭：“你怎么知道我吃了？”
“声音这么脆，我听到了呀。”陈明这会儿情绪好多了，对简昭说：“也给我一个尝尝。”
简昭还计较着早上的事，说：“不给你吃，好好开车吧。”
陈明也不恼，只是笑。
穿过一条水泥路，中学就在眼前，三层楼，墙上刷着橙色和白色的漆，还有一行标语：自律自强，求学创新。
学校门口还放置了一块白色的石头，上面刻有该中学的名称，叫陈梁一中。
梁子皓让陈明在路边停下，自己走过去就行。
不少学生是结伴一路走到学校的，手里拿着煎饼和馒头，边走边吃，有的还没睡醒，迷迷糊糊被同学拉进校门。
住宿的学生需要每天跑早操，简昭听到学校里面传来一声声昂扬的口号，不禁感叹年轻就是有活力。
梁子皓下了车，陈明说：“注意安全，好好听课，明年就该初三了，要考上高中才行。”
一说到这个梁子皓就头疼，现在他的成绩在年级里都是倒数的，考高中对他这个学渣来说太难了，可以说是希望渺茫。
陈明却一脸认真：“努努力，有什么不会的找我，我给你辅导，必须端正态度啊。”
梁子皓嘴上说着“好好好”，瞅见自己的好兄弟就在门口，于是撒开腿跑过去，勾肩搭背。
简昭视力一直都是5.0，看梁子皓的说话的那个嘴型，扭头对陈明说：“他问别人昨天的作业写了没有。”
陈明脸色一变，对梁子皓格外关注，“今晚监督他写作业。”
简昭不理解，“你管人家那么多干嘛？”
之前不还说要少管别人家的事，这会儿又热心肠起来了。
陈明摇摇头，说：“梁子皓的父母在城里打工很辛苦，我刚回村的时候，家里有的地方太破了，三天两头出问题，他爸妈当时在家，帮我了很多忙。”
“而且年纪轻轻就不上学，以后能干什么？”
简昭撇撇嘴，“他爸妈是干什么的？”
“在工地干活。”
简昭趴在后面，可能是因为吃了美味脆枣的缘故，心情舒坦多了，“那他家里能供得起他上学吗？”
陈明笑了笑，说：“我都想好了，他要是能考上高中，我就给他包个大红包，以后要是考上了大学，那费用都由我来出。”
“哎呦，那你还怪热心的。”简昭觉得陈明多多少少沾点理想主义的毛病。
一个之前是混子的初二学生，到现在光是基础都落后别人一大截了，初三要一边学新的知识，一边复习备考，简昭认为梁子皓这种情况根本无法逆袭。
简昭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初一瞎玩，初二想学发现跟不上，家里请私教才勉强跟上班里的进度，初三各种考试，心态不稳，还好当时的班主任尽心尽力地关注每一名学生的情况，时不时找学生聊聊天，加油鼓励。
简昭那会儿可烦了，不想复习和考试，班主任每次找他的时候都会塞点糖果，那可不是普通的糖，对于小小的简昭来说，各种口味的夹心水果软糖简直就是心灵的抚慰剂。
简昭专门让爸妈买了一桶，遇到难题的时候就来一颗。
最后如愿以偿地考上了一所还算不错的高中，简昭可得意了，放松了一段时间之后还想学初中那套逆袭模式，这回不管用了，请私教也不行，把一桶糖吃完也不行，数学和物理是简昭的一生之敌。
简昭好奇陈明高中是什么样，便问：“你高中学习怎么样？”
陈明想了想，“年级前二十吧，外国语学校。”
哎呦，听着有点实力啊，简昭又问：“你学的是文科还是理科？”
“理科。”
“哦，我学的是文科。”
陈明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那你数学一般会考多少分？”
简昭没有掉进陈明这话里的陷阱，故作低调道：“满分150，我一般都考120。”
这已经是简昭认知里的数学高分了，再往上陈明肯定不信。
陈明说：“那还挺厉害的。”
简昭膨胀了，料想陈明这么说多半是不如自己，于是问：“你呢？也120？”
陈明：“一般都是130吧，最高考过140。”
简昭不吭声了，陈明还是人吗？数学那么费脑子的东西，居然说的这么轻轻松松。
简昭还不死心，“那你物理呢？”
物理满分110，能及格就不错了，当然了，没分班之前简昭物理从没及格过，每次都二三十。
陈明：“记不太清了，应该有90多吧，物理确实挺难的。”
这么一打探，简昭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早知道就不问了。
陈明笑呵呵地回头，“让我尝尝枣。”
简昭直接往他嘴里塞了两颗，吃吃吃，一天就知道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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