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这个时候,苗音突然发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由于事发突然,这两天一边忙着应付韩永维和韩砚,一边震惊,以至于她完全忘记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江阳秋。
因此,她目前还没给江阳秋提过这件事。
于是她拿起手机,给江阳秋发了条微信。
江阳秋这个人没什么别的爱好,爱好一是打游戏,爱好二是泡吧喝酒。
虽然自从认识了苗音之后,他就很少去酒吧晃了,不过这几天她没怎么理他,没空陪他玩游戏,几个朋友又都回国了,于是在他们的怂恿下,江阳秋又去喝了一晚上的酒,在小区门口吃了早餐,这才回家。
韩永怡女士忙于工作,很少管他,等发现他这个恶劣爱好的时候,也已经纠正不过来,于是本着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理解但尊重年轻人爱好的念头,已经看淡了,只要他不惹出事就好。
江阳秋一到家就躺下了,开始补觉,从早上一直睡到下午四点,被韩永怡轻轻摇醒。
“阳阳、阳阳,起来了,你是猪吗?这么能睡。”
江阳秋睡眼朦胧地回答:“妈……出什么事了?”
韩永怡站起身:“你舅舅让晚上一起吃个饭,要介绍新舅妈给我们认识。”
江阳秋不情不愿地从床上坐起来,嗓音哑得像感了冒:“舅舅什么时候结的婚?”
韩永怡嫌弃地瞪了他乱糟糟的头发一眼:“听说就是前几天的事,赶紧抓紧时间收拾。”
江阳秋起床了,他简单冲了个澡、刷牙,换衣服,收拾得清清爽爽后,胡乱吃了点东西垫一垫,坐上车出门。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拿出手机,看到苗音给他发的消息。
他慌忙点进去。
他给苗音的备注是“赛博猫猫”,虽然被她本人吐槽过,不过江阳秋很喜欢,觉得她就像赛博城下的一只流浪猫。
赛博猫猫:【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赛博猫猫:【你还在睡觉吗?】
赛博猫猫:【那我长话短说了,你舅舅的结婚对象是我妈,今天晚上会有一个饭局,到时候我也在,你做好心理准备。】
江阳秋眨了眨眼睛,不可置信地把这段话读了三遍。
什么跟什么?
舅舅的结婚对象是她妈?
怎么这些字连在一起,他有点看不懂这句话了呢?
江阳秋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他的手指搭在键盘上,字打出来又删掉,好半天都没能成功敲出一个字。
他在聊天框中打出【你在开玩笑吗?】
“对了。”还没来得及发出去,正在开车的韩永怡像是想到什么,“我听你舅舅说,你舅妈有一个女儿,年龄和你差不多大,到时候见了面,你可给我收敛点。”
江阳秋茫然地看看他妈,又茫然地看看手机,虽然他很不想承认,非常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这些信息,已经能够百分之九十肯定一件事了——他舅的结婚对象,真的是她妈。
强烈的荒诞感让他想笑又想骂人,最后挤出一个怪异的笑脸,引得韩永怡频频看他。
他没发那条消息,应该说他压根就不敢发,怕一发出去,“喜欢的妹子成了表姐”这件事就成真了。
开什么玩笑啊!他不信,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
江阳秋想——求求老天爷,别再搞我了。
逃避虽然可耻但是也没用,等母子俩进包间的时候,韩永维一家人已经到齐了。
“永怡、阳阳,快过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你舅妈李静,还有她女儿,苗音,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还用你介绍吗?江阳秋想,他刚刚进门的第一眼,就看见了苗音,目光更是死死锁在她的脸上。
真是他的亲舅舅啊,他的好舅舅啊,江阳秋想,找谁不好,偏偏要找她妈?我该拿你怎么办。
江阳秋跟着韩永怡入座了,他觉得自己就像个没有灵魂的躯壳,脑海里发出三连问。
我跟她还能继续吗?从法律上来讲,其实不算乱.伦对吧?
她会不会后悔?会不会觉得我的家庭背景很复杂,不想沾?
以后要怎么办?真当亲戚处?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江阳秋突然意识到,原来他已经这么在意这段关系了。
平心而论,他的各项条件摆在这里,异性缘不会差,上学期间也有过几段真挚的恋爱,所以在刚和苗音开始暧昧的时候,他其实没想过非要和她有个什么结果。
可现在,他盯着那张许久不见的脸,目光黏稠、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出神。
她是怎么想的?
我们现在算什么?
如果她不想继续了,我要不要继续缠着她?
苗音…苗音。
韩永怡女士见状,推他的手臂:“装什么疯,还不叫人?”
江阳秋的嘴唇微微嚅动了一下,最终没能开得了口,像是怔愣了一般,紧紧地看着苗音。
搞得桌上其余几人都面面相觑,韩永维这么一品,更是看出不对劲:“阳阳,你跟音音认识吗?”
江阳秋有一种冲动——不如在此时此刻,他就表明自己的心意,省得以后更加解释不清。
“我……”
他的一句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韩砚打断了:“您还记得锦川市大学生创新创业大赛吗?”
那是前不久在锦川大学举办的赛事,天穹星链是赞助商之一,韩永维说:“记得啊。”
“他们俩都是志愿者,我们三个早就见过一次了,只是没来得及跟您讲。”韩砚道。
韩砚当然知道他冲动而愚蠢的弟弟打算做什么。
他那副失魂落魄、几乎要把眼珠子黏在苗音身上的样子,简直难以直视,他有没有动过脑子,在这种场合自爆心意,韩永维会怎么想?姑姑的脸面又往哪里放?
韩砚回想起昨天无意中听到的对话,也就是说,李静嫁进来的真实目的,不过是想给苗音物色个优质对象。
这个目的他不予评价,毕竟,婚姻与利益本就纠缠不清,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考量与难处,这是很正常的事,怪只怪韩永维管不住自己,也算是咎由自取。
但是,这对母女的算计已经昭然若揭,韩砚甚至产生了一种猜想,有没有可能,苗音接近江阳秋,甚至说一周前生日宴上和他的碰面,全部都是精心安排好的?
不管怎么样,这个时候跳出来,无异于正中下怀,所以,韩砚不能让弟弟掉进陷阱里。
他看着江阳秋黏在苗音身上痛苦、迷恋的眼神,一股烦躁感涌上心头。
苗音这个人实在太过可疑,浑身都透露着让他难以看透的危险气息,像一把尚未出鞘的利刃,所幸这把利刃隐而未发,让他们之间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
他在心里毫不留情地审视着她,给出评估:这是一个需要他警惕的对象,在他决定要如何对付她之前,不能有任何人跳出来破坏这种平衡。
“这……这缘分,真是妙不可言。”韩永怡惊奇到。
不止是她,桌上的几个长辈都显得非常意外。
但这样搪塞的借口,当然是瞒不过韩永维这种老狐狸的,他内心就跟明镜似的,知道这三个小年轻肯定发生过什么事,但谁没有年轻的时候,年轻人嘛,干点什么都可以理解,况且碍于场合,他也没有选择深究。
他只是看向韩砚,有些不满地说:“怎么没听你提过?”
韩砚淡淡地讽刺:“您不也没跟我提过这事。”
韩永维:……
韩永怡看出这对父子之间隐隐的剑拔弩张,于是转移话题,问道:“那音音是学什么专业的?”
苗音说:“我是学服装设计的。”
韩永怡有些惊讶,虽然转瞬即逝,但这个表情依旧被苗音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顺势说道:“其实这个专业,家境比较好的同学很多,毕竟艺术类专业总是很烧钱的。”
“所以,我妈一个人把我供出来,确实挺不容易。”
说完这句话,她迅速瞥了韩砚一眼,确保对方正在听她说话。
涉及到这种和家庭有关的敏感话题,一时之间,饭桌上没有人接嘴,对于大家来说,苗音还是一个不熟的人,摸不清楚她会不会因为一句话生气。
偏偏有不看场合的。
跟一个人太熟了,就是会口无遮拦,江阳秋几乎是脱口而出:“那你爸爸呢?”
问完,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合适,又闭上了嘴。
可这正合苗音心意,她今晚就是要立个“身世凄苦却自强不息”的人设,即便不能改变韩砚的看法,但韩砚他爹是个念旧的人,将来他在他爹面前提起这件事,他爹也会顾及她们母女的遭遇,不追根究底。
于是她说道:“他搞网贷,不找我妈拿钱就不错了。”
又是一阵沉默,面对这种话题,没人愿意说出揭人伤疤的事。
“我觉得,我现在自己赚钱,应该也是受我妈的影响吧。”她看向韩砚,对方也正好在看她。
被她这么一盯,他认真的眼神闪烁了一瞬。
“毕竟,我妈从小教导我要自立自强。”她说,“其实周围的诱惑很多,有时候难免会动摇一下,但想想,还是自己挣来的钱最安心。”
她的眼神一刻也没从韩砚的脸上挪开,但凡听到了那段对话,有点脑子的,都能猜到她现在在干嘛,更别说韩砚这个聪明人了。
苗音猜得没有错,从和她的眼睛对视的那一刻开始,韩砚就顿时警惕了起来,她的眼神直勾勾的,带着某种探究的味道。
她为什么看着他?她想干什么?
他想移开视线,身体却像被钉住了。
直到她话音落下,韩砚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她在向他解释。解释她妈妈不过是一时冲动,才会说出那种话,否则的话,又怎么会一个人把她抚养大,又怎么会教育她,女孩子要靠自己呢?
这个认知像一根细小的针,在他毫无防备的心弦上扎了一下,带来一股尖锐的、莫名的微弱悸动。
过了好久他才明白,原来这股悸动名叫“被看见”。
从小到大,母亲对他反复强调的是“成功”和“有用”,他不能有太过充沛的情绪,因为情绪代表软弱。他听得最多的话是“哭有什么用?”、“没人会在意你怎么想,只看你做出的成绩”。
他爸就更不必多说,起到了一个背景板的作用,基本从不插手他的教育。
他那些细微的感受——委屈、难过、困惑,甚至偶尔的开心,似乎都找不到一个出口,它们像一股微弱的气流,还没来得及成型,就被母亲实用主义的训诫吹散了,要么就撞在他爸沉默的眼神上,无声地弹回来,闷在喉咙里。
他的世界像一座严丝合缝的堡垒,完全隔绝了这种直接的、带着温度的“被看见”。
因此,面对这种陌生的感觉,韩砚措手不及,甚至有一丝慌乱,仿佛闭上双眼很久很久的人,一下子被强光照射,这种强光激起的不是欣喜,而是本能的防御,以及不安。
因为,他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应,或者说应对这种感觉。
于是,在一瞬间的震颤后,他选择了最熟悉的方式——逃避。
他猛地低头,躲开了她的视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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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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