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终于在精确到分钟的节奏中结束。
椅子腿摩擦地面的声音、合上笔记本的轻响、低语的交谈声打破先前的沉静。
齐晨收拾东西的动作依旧利落,人群像退潮般涌向门口。
而后他又重新坐下。
因为,他还有比下班更重要的事。
齐晨坐直身体,将那支钢笔握在掌心。
笔身还残留着极淡的、属于它主人的冷冽香气。
他没有立刻递还,物归原主前,男人的指腹轻轻碾过笔帽边缘,感受着那微凉的金属触感,仿佛在确认某种真实。
“徐主管,” 他开口,声音不高,带着恰到好处的职场距离感。
眼神却坦然直率地看向她,“您的笔。”
目光落在他握着笔的手上。
那只手,指节处冻伤的微红尚未完全褪尽。
她的视线顺着那只手,缓缓上移,撞进齐晨抬起的眼眸里,对上他的视线。
他的眼神很静,没有邀功的得意,也没有刻意的关切,只有一种沉着和理所当然。
她没有立刻伸手去接,只是看着他,微顿了两秒。
那一刻藏着只有她能看见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看着我,请一直看着我”的执拗。
她伸出了手。
手掌摊开,掌心向上,朝向齐晨。
一个极其自然、不带任何情绪的动作,仿佛只是取回一件本属于自己的普通物品。
“谢谢。” 声音不高,依旧是惯常的清冷质地。
像冰层下流动的溪水,也许更像冰层裂开时细微的脆响。
她伸出手,接过了那支笔。
那双总是冷静锐利的眼睛里,此刻映着窗外透进来的天光,深潭般的平静下,似乎有什么极细微的东西在震动。
齐晨的目光在她摊开的掌心停留了一瞬。
那是一只微微漾层薄亮的手,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指骨纤细却有力。
他仿佛能感受到那掌心纹路此刻的微凉。
他微微倾身,将钢笔轻轻放入她的掌心。
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她的掌缘皮肤,带着他自身的温热和一丝薄茧的粗糙感,那触感转瞬即逝,却像细小的电流,在两人接触的微小面积里无声炸开。
“不客气,徐主管。” 他低声回应,用的是她要求的称谓。
声音却比平时低沉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徐思湉的手指在触碰到笔身的瞬间收拢,将那点残留的、属于齐晨的体温一并带起。
钢笔冰凉的金属外壳迅速吸收了掌心的热度。
她没有立刻收回手。
指尖在笔帽的银饰上无意识地按了一下,仿佛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平息那转瞬即逝的、异样的触电感。
然后,她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起一个让人有些猜不透情绪的弧度。
指尖再次短暂地相触,这一次,似乎少了那份刻意的“无意”,多了点心照不宣。
齐晨收回手,指尖在身侧轻轻蜷缩了一下,喉结轻滚。
他在回味那瞬间。
继而转身离开,步履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轻快。
会议室里,空调出风口的白色气流无声搅动着光影,光斑在桌面上移动。
她盯着被齐晨递过来的钢笔,熟悉又陌生。
笔身光滑冰凉的触感依旧,但似乎又沾染了一丝不属于她的、极淡的奶霜混着些山茶花香的气息。
那是属于齐晨的味道。
胡蕴华端着青花杯,将这一幕无声的“交锋”尽收眼底。
她看到徐思湉指尖细微的停顿。
她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慢悠悠地又喝了一口茶。
只觉比幕布上那些跳动的数字有趣多了。
试探的爪尖在领地的边缘小心丈量,是心照不宣的默许在空气中织就一张看不见的网。
那只莽撞又执着的小狗,正用他的方式,一点点地在“姐姐”的疆域里,留下属于自己的、温热的气息。
那份被“看见”、被“接住”的确认感,沉甸甸地落在他心底,驱散了最后一丝惊悸的寒意。
上苍的手笔是台粗心的精密仪器,捕捉下每一瞬的心跳和计算,继而精细而微妙地运转着。
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有只小狗尾巴,悄悄地、得意地摇了一下,又一下。
散会时老邢仍面无表情地合上笔记本,起身离开,目光却精准地掠过那只攥着钢笔的手。
他检查他是否涂上了药。
一颗无声的、带着硝烟余温的汤,扬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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