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纪云也没凑这个热闹,绕开路从小道远离这片广场。
这个点行于路的大多是像他这样的外来者,必竟普通百姓一般不会在凌点出门。他尽量避着行人,贴着砖瓦墙沿,向边座城中走去。
门口的指示有标,韦斯亚城是梵芮岚德的边缘城。纪云也想了想,还是打算往里面走,先看看再说吧。
“执行官大人近日还有宴会吗?”有两人从他身旁蹭过,低声耳语,大抵是没注意到阴影中正离去的少年。
风一吹,话语传到他的耳畔。
“没呢,最近画师的事闹的沸沸扬扬,听说执行官大人也在关注。但是,她好像很反感。对了,听说……她曾经是画师的助手!”
“你说的这是真的假的啊……画师的助手?!”
后面的话纪云也无法听的真切,他怔在原地片刻,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向城中央那座宏伟的堡垒奔去。
夜还在流淌,两人口中的“执行官”银铃,拎着一盏油灯独自靠在窗棂边望月。月光不太亮,雾蒙蒙拢在堡垒四周,此时像极了古书中的鬼屋。
冥冥之中,一种引力吸引她往下望去,少年单薄的身影就这么撞进视野。
隔着堡垒高耸的围墙,少女怔怔地与树荫下的纪云也对上视线。
银铃无法思考,甚至来不及披上斗篷,匆匆奔下去。她身着雪白的长袍,踏过星光。手中的银白的风铃轻晃,银色的齐肩短发炸成一团,顺着气流划出半月的弧度。
“先生!”少女的眸子一亮,但随即又暗下去。
纪云也只是摇头,示意她不必再言语。事态变迁,两人站在月光下,久久凝望不言。
最后,银铃遣散门口的卫士,拉走少年朝里走。
“执行官大人。”身后一道沉稳的音色突的勾住了她脚步。
“你迟到了!过期不候!”少女头也不回,拉着纪云也拼命的往里跑。
*
“笃笃……”
尚没能在回忆中扭过头看清来人,一阵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纪云也回头,恰与江时宿对视,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声音越来越近,由于分不清是敌是友,男人轻轻拎起背包,拉起纪云也向边缘阴影处缓慢移动。
这一空间大抵是祭拜之地,一圈矗立着数座白玉神像。因年岁久远,神像边已模糊不清,匠人没有刻上这些神像的脸,在雅瑟文明里,这是大不敬。
毕竟,无面神像象征神陨。一般被用于反神教的活动中,那群人会将其画在他们发行或宣传的作品中,意在讽刺。
但又表示神陨,又雕刻神像的,是什么鬼?
他们躲在了其中一座神像之后,静宜的空间里,脚步声和心跳声清晰可闻。
除了听觉的不适,石像带来的怪异感同样令人窒息,少年只觉得那无面之上有一道道视线穿过他的血肉,黏腻腻地窥探他的内心。
但这些暂且没有危险,真正让他心慌的还是走廊的脚步声。
神秘人走过,声音最后停在门口。一道瘦长的人形阴影投射在镀金图腾的古老瓷砖中,晃动、扭曲、徘徊。
江时宿的手附上了腰侧的战术刀,预备出鞘。
只是那个人没再向前,想被无形的屏障挡在门口处,静静的立着。
纪云也被男人以一种半环抱的姿势抵在冰凉的石像后,能感受到对方细微的呼吸和胸膛的起伏。很久没有与人接触的这么近,有些微妙的不适。
墓室相对冰冷,但江时宿的体温比他高得多,很温暖,少年无意识地靠近了些。
江时宿的角度只能看到少年毛茸茸的脑袋和半阖着的浅蓝眸子。
他静静地看着纪云也靠近,知道对方没别的意思,而自己意外没有强烈的反应,便也没阻止。
人影驻留了半晌,没有什么动作。踢踏声再次响起,声音渐渐消失在远处。
它走了……
江时宿跃下高台示意纪云也先不要妄动,自己则悄悄摸索至出口,用短刃反光的刀面衬着刚刚重新点燃的马灯向外探。
没人。
少年在远处看着他手里的刀,合理怀疑它先前抵在过自己的身后,至于男人以什么原因放过了他,这就无从得知了。
对方转过身摆手,表示目前安全。
纪云也看到后,也扶着神像下来了,与男人汇合。原先一直在修整而没有细看他们所处的这个空间,至于自己为什么失忆了、是怎么进来的,暂时没有时间再去思考。
少年从背包掏出火柴,扔给江时宿。男人接过,随手把身旁几盏烛台点亮。
火光摇曳,投射在江时宿的脸庞之上,纪云也刚好能看的真切。
男人的眼尾微微上挑,略有些狭长。瞳仁漆黑,锐利又深邃。
他的五官颇为立体,那么漫不经心的垂头,却透露着十足的侵略感。似乎只需要抬眼一瞥,你将永远陷入这深潭。
身上的服饰显然属于这个神秘的文明,看起来就价值不菲,这使少年心中一悸,觉着不太妙。
江时宿点燃烛火,抬头,便对上纪云也怔怔的目光。
怎么了……
不过只有一瞬,少年又恢复了正常的神态,仿若无异的检查起石像。
纪云也抚去面前石像上的灰尘,露出洁白的神体。这样一看,石像还显现出几分神秘庄严的意味。但是他莫名觉得熟悉。
意识的深处像在苏醒,释放出远古封尘的记忆。
只是这感受太淡了,他没能抓住那一丝伪合,有些失望。
细细的观察了半晌,他竟看出了许多细思极恐的问题。
“神明”所穿带的服饰,怎么有些熟悉呢?
纪云也眯起眼,又瞧了瞧了男人。不出所料,这服饰与江时宿身上的如出一辙,显然属于这个时代。
如果因为匠人不清楚古神的服饰而沿用了现代的服饰,也说的过去。
但这间墓室至少建于百余年前,怎么会如此相似?
见纪云也面色有异,江时宿顺着他视线望过去。他拧紧了眉头,显然也发现了,“我会找人去查的。”
少年不好说什么,点了点头。
江…时…宿……
怀疑是不免的,只是纪云也在心底念叨了一遍他的名字,突的觉得熟悉。好像在哪听过?在哪?
时宿……
莫图时宿!
莫图,十世家之一。上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在莫图的继承人大典上。
他暗道不好,看来必须要找个时机逃走。不然,呆在一起的时间越久,他的破绽越多。
毕竟,祈灵云也早已“死”了。
等江时宿回去,定然会调查自己,诗叶的身份藏不了多久。
江时宿并不知道少年内心的波涛汹涌。服饰是大的突破点,于是他顺着这条思路继续寻找违和的点。
确实又让他发现了些许。
“看。”男人的声音把纪云也拉回神,他向对方手指着的方向看去。
“鸾刀!”哪怕石像已经模糊破损,祭司世家出生的少年仍能一眼认出这种祭祀专用的古刀。
神的身上,怎么会配置鸾刀?
纪云也不敢往下想。这古墓,还藏了多少秘密……
一旁的江时宿却眯起双目。
古怪的少年与古怪的墓穴,还真是有意思。
“真奇怪啊……”纪云也口中喃喃着,轻抚上那把鸾刀,没察觉男人已经产生怀疑。
这几座神像基本无异,由于没有面孔而分辨不出是否为同一位古神。纪云也许久未研究现实中的神像,也无法判断与现实世界的联系。
如果能回去,要好好对比一下。
两人又摸索了一圈,没再找到重大意义东西,便向外走去。
到了门口处,少年又回头再看了一眼。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但碍于江时宿仍然向前走,他没再停,跟了出去。
碰上江时宿还是有部分好处的。比如这人不苟言笑,冷的仿若极空外的神明屿,名字背后总跟着不近人情。——选自《莫图·江时宿传》
没错,纪云也还看过这本书。诗叶当初做过涉及到他的任务,买了一堆书,他草草的翻过几页。于是,少年综上客观评价,大魔头!这人就是个大魔头!
咳不对,他想说的是,江时宿不会询问他出现在这的原因,只会自己查。
两人就这么谁也不问,谁也不说,以一种诡异的合作方式走在了一起。尚未确保安全,两人暂时没再点燃一路的烛台,提着小油灯小心翼翼地在走廊行走。
长廊空旷,无人言语,只有衣物摩擦的沙沙声,已经在尽量压低的脚步声以及阴风阵阵呼啸传出的回响。
纪云也闷头盯着地上的大理石地砖,上雕刻的花案,与他先前在棺椁里的同属一类别,但地上这些又有所不同。这些只是普通雕花,没有故事性。
地面长久无人行走而留下一层略厚的灰尘。每走一步就能留下一个脚印,但整体还算清晰。少年垂着眼眸细细观察,尽力追上江时宿的步伐。只是为什么这些图案…有点像一个东西。
至于像什么?
“曼陀罗。”
纪云也低声呢喃。
“嗯?”江时宿回过头,低声问他怎么了。少年摇摇头,对方也没追究。
被这么一打岔,纪云也回神专注的看向前方,走廊蜿蜒,看不见尽头。
只是没过一会,直觉驱使他又低头去看一路的留下的脚印,所及之处,皆是深浅不一的痕迹。江时宿的影被他手中的马灯投射在少年的脚下,两道阴影交错、重叠,随着提灯的动作而扭曲拉长。
先前走过去的是谁?目的是什么?
事情渐渐复杂起来,人数越来越多,这不是预想中的方向。纪云也对于自己制定的计划还留有印象,但少了记忆,终是相当空虚。
话说,那个人的脚印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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