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府医终于匆忙赶来确定沈冉性命无虞,沈砚珩一直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差点昏倒过去。还好身后的小喜眼疾手快,接住了他,和其他的小厮一起将他扶到了一旁的软榻上坐着。
床上沈冉呼吸微弱,整张脸惨白一片,叫他越看越后怕,手心几乎要掐出血来。
那时他看见池水上飘着血迹后脑中一片空白,几乎是毫无犹豫地跳进水中。落后一步的小喜刚过转角就看到这一幕,连忙边跑边大喊救命。小喜不会凫水,又不敢离开怕少爷遭遇不测,在原地急得转了两圈,刚打算回头去找自己院中的下人来帮忙时,就见自家少爷揽着一个人从水中钻出。
沈砚珩咬紧牙关,一手死死扣住沈冉后颈托住她后脑,一手穿过她腰腹将其揽住往水面上提。幸好池塘并不算太大,他刚跳进水里就看见正缓缓往下沉的女孩,双眸紧闭,发丝胡乱黏在她脸上,叫他想起不久前那次落水。那是除了初见时,沈冉最安静的样子。
两人浮出水面,沈砚珩单手抱着沈冉,腾出手去够小喜不知从来折断的树枝。池塘四周建着拉杆,沈砚珩颇废了些功夫才先将沈轻送上岸,自己随后借着小喜的手才也从栏杆缝里爬上去。
顾不上已经全然脱力的身体,沈砚珩翻过栏杆立刻去看沈冉的状态,这一看,他心凉了一半。
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女孩软绵绵地瘫在地上,几缕青丝绕在脖颈间,还沾着混着泡沫的水珠。往上看,她双目紧闭,额头还有一道狰狞的口子,正缓缓淌着血;长长的睫毛沾着水汽,像被冻僵的蝶翼,毫无颤动;唇瓣是深暗的乌紫色,胸口几乎毫无起伏,浑身都透着濒死的脆弱。
小喜吓得声音都哆嗦起来,扭头去看他家少爷:“小……小姐这是……”,他不敢说下去。
沈砚珩看着沈冉泛紫的指尖,突然冷静下来。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站起身,只能手脚并行地爬过去,先用指腹扣出她口鼻间的泥沙,接着掐她的人中,见没有反应又用双手交叠覆在她胸口正中一下一下急促地按着。按了几十下,地上的人没有一点动静。他吸了口气,探下身,唇瓣紧紧贴合她乌紫的唇,往她嘴中渡气。
一旁的小喜已经吓傻了,但他回过神来也知道自家少爷是在救小姐,虽然这方法有些……不合规矩,但是少爷一向博闻强识,许是从哪本古籍里学来的方法。
这样反复着不知过了多久,沈冉突然抽搐一下,吐出了一大口混着泡沫的污水,面上的乌紫终于缓缓褪去,胸膛也开始浅浅起伏。
沈砚珩不敢耽误,竭力站起身,抱着她便往最近的静远轩跑,同时让小喜去叫府医。
等确定沈冉的安危之后,沈砚珩终于有心思开始回忆起当时的情况。围了栏杆的池塘、沈冉额头上的伤口、一闪而逝的褐色衣角以及隐约听到的几声呼救都明晃晃地昭示了沈冉落水绝不可能是个意外。他捏紧拳头,暗自发誓一定要找出那个害了沈冉的人,然后……
“冉儿!冉儿!”侯夫人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与恐惧。他起身往外迎去,领着付泽兰去看了还在昏迷中的沈冉,等侯夫人冷静下来,这才小声和她说了他的怀疑。此时屋中只有他和侯夫人,以及侯夫人的乳娘孙氏,他不必担心打草惊蛇。虽然如果那个人还躲在侯府的话,他一个人暗自去查会更容易抓住凶手,但他力量太弱了。而付泽兰作为侯府主母,又是冉冉的娘,这事交给她也更稳妥。
付泽兰紧盯着他,目光锋利如刀:“你是说,有人要害我的冉儿?”
沈砚珩并不回避她的眼神,回答道:“是,但砚珩并未看清那人的脸,只知道他穿着褐色的衣服,应当不是侯府的下人。”
付泽兰见他神情镇定,言语不似作伪,这才收了对他的怀疑。
冉儿来到侯府让他的地位一落千丈,之后又时不时地去寻他麻烦,虽说这半月来两人相处融洽,但冉儿落水太过蹊跷,她第一反应就是沈砚珩伺机报复。但如果不是他,那又会是谁呢?
院子又传来动静,原是小茶在汀兰院久等不到沈冉,便原路返回,一直走到了静远轩来寻人。
付泽兰气她没有保护好沈冉安危,便下令将小茶拉去按规处罚。沈砚珩没有出声求情,沈冉的身边自然不需要留着这种无用的丫鬟。
折腾了大半天已快到黄昏时分,付泽兰差人将沈冉带回了汀兰院,离开时倒是难得好脸色地让沈砚珩也快些去换下湿透的衣衫。
熬过漫长的一夜,沈砚珩盯着青黑的眼圈一大早就踏进了汀兰院。
院中安静得很,他原以为是沈冉还在歇息,等进了屋子才发现侯夫人和府医也在此处。问了情况才得知,沈冉根本就是一直昏迷着没醒来过。
“回夫人,小姐并未发热,看脉象也没有问题啊,如今一直昏睡着许是因为小姐二次落水,内心恐惧之下这才被魇住了。等喝些安神的药就能醒来了。”
待府医下去配方子熬药,沈砚珩这才上前给付泽兰行礼:“夫人。”
付泽兰没回头看他,只往后摆了摆手。
二人就这样一坐一站,眼神和心都系在床上安静躺着的人身上。
“砚珩。”突然,付泽兰轻轻开口,“冉儿近日乖巧了许多,多亏了你。”她自然知道沈冉的改变有多大,以往的沈冉在她面前也算听话,但沈砚珩的情况她也大致知晓,所以那孩子只是在她面前乖巧罢了。只是毕竟她亏欠沈冉的,而沈砚珩也算是在侯府享了八年福,所以只能委屈他来弥补一下自己的女儿。可自上次落水之后,沈冉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不少,她思来想去,只能将原因归结到沈砚珩身上。
“夫人多虑,小姐向来懂事。”
付泽兰轻轻笑了:“你不必帮她说话,那孩子我最清楚,表面上看着乖巧,内心却顽劣得像只野猴。”说完她转头看着身后的沈砚珩,神色有些复杂。
她养了沈砚珩八年,虽说内心一直记挂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对沈砚珩并不亲近,但也有那么些微妙的时刻,她真的把沈砚珩当成了亲子。
看着沈砚珩恭敬不敢逾越的神色,她真切地意识到自己当初的行为有多荒诞。母亲是虚伪的母亲,无辜的稚子却信以为真了那么多年。
“以后就唤我母亲吧,冉儿是你的妹妹,不必这么生分。”
沈砚珩沉默了瞬,低声应道:“都听母亲的。”
快到正午,守了一夜的付泽兰撑不住回主院去歇息了。沈砚珩留在汀兰院,等喂过沈冉药后才随便用了点午膳,接着又守在她旁边。
沈砚珩正反复回忆着当时在后园看到的那个身影,突然,手里握着的另一只手抽动了一下,一声嘤咛传来:“不要,哥哥……”
另一头,付泽兰用过膳食刚歇下没多久,就被自己的乳娘轻声叫醒。
“孙妈妈,可是出了什么事?”乳娘自她幼时便一直跟着她侍奉,最是懂她,没大事是不会不顾她的命令来叫醒她的。
果然,见付泽兰醒来,孙氏面色凝重,附在她耳边道:“砚珩少爷的父亲上门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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