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河边,晚风裹着蝉鸣,带着些雨后的青草气息。
“喏。”王遇安递给我一颗油桃。
我接过后随意在衣服上蹭了蹭,咬了一大口,汁水差点流到下巴:“甜,哪儿来的?”
“公司拿的。”他靠着旁边的柳树,“路过看你家灯亮着,猜你没睡。”
“辞职了嘛,生物钟乱套。”我望着被吹皱的河面,含糊道。
“真辞了?够利索。”他侧头看我,语气随意,“有什么打算?环游世界?还是学林芝回家相夫教子?”
我嗤笑一声:“相夫教子?饶了我吧。环游世界倒是想,钱包不同意。”
“那总得干点啥吧?总不能天天在家待着气你妈?”他抛了抛手里的桃,有些心不在焉。
我伸了个懒腰:“急什么,先躺一阵子。这些年跟拉磨的驴似的,好不容易挣脱缰绳,还不许我喘口气?”
他沉默了几秒,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桃子光滑的表皮:“喘多久?阿姨可不会让你一直喘。”
“管她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摆摆手,有点不耐烦,“再说,不是还有你挡在前面当‘最佳女婿候选人’吗?我妈火力分你一半。”
王遇安动作一顿,看向我的眼神深了些:“丁小胖,你这算盘打得挺响啊。合着我就是个挡箭牌?”
我没看他,又啃了一口桃肉:“发小的最高使命,不就是两肋插刀吗?放心,等我找到正牌男友,立马给你解绑,还你自由身!”
他没接话。蝉鸣声忽然变得响亮,河水汩汩流过。
半晌才低声说:“随你。”
我似乎感觉到一丝微妙的东西飘在空气里,于是用下巴点了点河对岸新开的、闪着俗气霓虹的招牌:“哎,那家店看着挺闹腾,卖什么的?”
他顺着我的目光看了一眼,语气恢复了平常:“像是个音乐酒吧?想去?”
我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把最后一点桃肉塞进嘴里:“走着!不过得你请客,我现在可是无业游民。”瞄准一个稍远的垃圾桶,桃核划出一道抛物线后精准入桶。
酒吧里,橘子味的莫斯卡托,在彩灯和摇滚乐的作用下,居然让我有点微醺。
“走吧,送你回家。”王遇安的声音被鼓点吃掉了大半。
我刚想点头,原本吵闹的音乐戛然而止。
“醒着像睡着,躺着像思考,晨昏颠倒……”
熟悉的前奏响起,如同敲打在我的神经。
我一口气喝光剩下的酒,“现在就走。”
夏夜的闷热被隔绝在车窗外,空调冷气吹醒几分醉意。王遇安发动车子,引擎声低吼着汇入车流。
我看着飞驰而过的流光溢彩:“真想就这样当个自由鬼。”
眼前是一个漫长的六十秒红灯。
“自由鬼?”
“丁橙一,那我们呢?我三十年的人生,就活该被你绑死在发小的身份吗?”
王遇安的语气平静。
“你喝醉啦?”我感觉自己好像被钉在了副驾驶上,甚至听见了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
“丁小胖,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转过头。流动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那双认识了二十八年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从未见过的情绪。
“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王遇安盯着我的眼睛,“回答我,你觉得我们应该是什么关系?”
那些常常挂在嘴边、用以构筑安全壁垒的词汇,在他热烈的目光下土崩瓦解。
“我……我们……是发小啊!最好的朋友,异父异母的姐弟!人类命运共同体!”我试图扯出一个惯常的、没心没肺的笑,嘴角却僵硬的很。
“绿灯了!快开车!别人按喇叭了!”我几乎是尖叫着指向前面跳转的信号灯。
之后的路程,没有人再讲话。
我紧紧靠着车窗,假装看外面的夜景,心跳却如擂鼓。王遇安那句“绑死在发小的身份”像复读机似的在脑子里盘旋。原来我一直视为纯洁的友谊,对于另一个人而言,可能是一座无形的牢笼。
车子还没在楼下停稳,我便手忙脚乱地去解安全带。
“那个……”我尽量让声音大些,“我……上去了。”
“丁橙一,”王遇安叫住了要逃跑的自己,“你不需要有压力,话我说了,是我的事。你继续当你的自由鬼,挡箭牌……暂时挂着吧,省的阿姨烦你。”
他笑了笑,“晚安。”
“晚安!”我头也没回地冲进单元门,直到冲进电梯,背靠着冰冷的轿厢,才大口喘气,感觉后背都湿了。
要了命了。
接下来几天,我完美践行了“鸵鸟政策”。
王遇安的消息一律慢回,电话基本不接,实在被母上大人逼急了,就在微信上对他进行惨无人道的“电报式”回复:
“嗯。”“行。”“再说。”
我妈看我整天在家瘫着,眼神里的杀气越来越重,从“慈爱的关怀”到“语言的拷问”,眼看就要升级成“物理超度”。
正当我琢磨着是不是该去庙里避避风头时,救命稻草来了——高中好友孙宁的电子请柬,目的地,老家洛城。
尽管还有五天才到婚礼日,我几乎是热泪盈眶地打包行李,逃离了这座城市,以及……那个让我心乱如麻的王遇安。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