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江静映掀开被子，身上还穿着那件白衬衫裙。
她沉默地盯了一会皱巴巴的裙摆。
也对。
昨天季知珩将她抱回床上，刚沾上床，她就睡着了。
季知珩也不可能给她换衣服。
身上黏乎乎的，江静映拿起睡衣进了浴室，又将身上这件裙子扔进洗衣机。
洗完澡，她坐在床上吹头发，打开手机，婍其发了99 消息。
【婍其：季知珩找你干嘛？】
【婍其：你今天还回学校吗？】
【婍其：收到请回答ddd】
【婍其：你俩还在一起？】
【婍其：我要报警了！】
江静映不知道怎么回复她。
我被退婚了。债主上门了。我爸出事了。
季知珩……要和我结婚。
桩桩件件，江静映最难以启齿的就是被退婚这件事。
昨天她兴致冲冲地说季知珩是她的未婚夫，转眼季知珩就来找她退婚。
江静映闭了闭眼。
事情一百八十度大反转。
我们很快就会结婚。
季知珩的手触碰到她的耳垂，江静映一阵酥麻。
江静映甩甩脑袋，从回忆中抽离，低头打字。
【江静映：我爸出事了】
【江静映：今天上课你帮我跟老师请下假，我没办法去了，我过几天去补假条】
【婍其：今天是周六！】
【婍其：？？你爸怎么了，还好吗？你一直没回我消息】
【江静映：他借了别人钱，昨天一时想不开跳楼了，现在还在医院。我等会得去医院照顾他】
【婍其：我来陪你吧】
【婍其：哪个医院？】
【婍其：你家不是很有钱吗？你爸为什么还要借钱】
【江静映：他借了很多很多钱。至少一千万，可能更多。我家没钱了】
【江静映：不知道以后怎么办】
【婍其：［向您转账8729元］】
【婍其：我只有这么多钱了，你先拿着。我等会来医院陪你吧，我也来看看叔叔，宝】
江静映的眼泪瞬间淌了下来。
昨天一天经历的迷茫、委屈、不甘、愤怒，全部揉成一团乌云，萦绕在心头，久久不被吹散。
颤抖的指尖在键盘上打字，打了好几次都手抖打错。
【江静映：谢谢婍其】
【江静映：没事儿，季知珩…他在帮我】
【婍其：他真是你未婚夫啊？】
【江静映：嗯】
【江静映：…他昨天说要和我结婚】
【婍其：哎呀，那你担心什么，他那么有钱就可以帮你还钱呀。你发我医院地址，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吧？我今天不打扰你了，过两天我去看看叔叔】
【江静映：好】
放下手机，江静映又趴在被子里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镜子里，她的双眼红肿得不成样。江静映涂了点眼霜，揉了一会有所好转，但依然能让人看出她昨天哭得有多难受。
洗衣机响了，她放进去的衣服已经洗好并烘干。江静映拿出衬衫裙，挂进衣帽间最里面。
昨天是她最不想回忆的一天。
这件裙子，她再也不会穿了。
-
江静映赶到医院，跑到妈妈的病房才知道她已经出院。
她又来到爸爸的病房，透过门上的小玻璃，她看见妈妈坐在病床边。
江静映犹豫，推开门：“妈。”
病房里还有一个护工阿姨，宋知华说：“这是季知珩请的。”
“他来过了吗？”
“我没有看见他。”
江德昌还没有醒，呼吸机插在他的身上。
江静映想起昨天医生说过的，最好的打算……植物人。
江静映别过脸不再看他，在宋知华身边坐下。
“妈妈，你好点了吗？还头晕吗？”
宋知华握着她的手，叹了口气：“还好。”
宋知华的肤色本就偏白，此刻更是惨白得没有任何血色。
江静映一下就哽咽了：“妈……”
宋知华搂住她：“以后，只有咱俩了。”
江静映靠在宋知华怀里，咬着唇不让抽噎声泄出。她用力点头，回应宋知华。
-
在那之后，江静映一直在A大和医院之间来回奔波。
好在季知珩请了护工，江静映和宋知华照顾江德昌不算太累。
江德昌一直没有醒来，不知怎的，江静映竟然松了口气。
也替江德昌松了口气。
他一定没想到自己没死成吧，如果醒来，该怎么面对她们。
课堂上，江静映总是恍惚。
一次静物写生，她被教授训斥。
婍其站起来帮她：“老师，江静映最近出了点事，心理压力很大，状态不好，请您谅解她。”
教授拧着眉，没打算放过她。
啪嗒。
江静映打翻了颜料盒，大块的颜料飞溅到裙上。
老师大概也觉得她神志不清了，没有继续追究。
江静映经常哭。
那晚过后，她再也没见过季知珩。
偶尔她看着自己的指尖发呆，季知珩衬衫细腻的触感似乎仍留在指尖。
提醒她，他真的就这样进入她的生活了。
这天和往常一样，江静映下课后直奔医院。从病房离开时，一个人叫住她。
那人走近，江静映才认出这是季知珩的助理。
上次见，距今已经大半个月了。
“静映小姐，抱歉，”他略带歉意地说，“前段时间太忙，我没帮上你的忙。”
江静映问：“是你自己要来的，还是季知珩让你来的？”
助理说：“我是季总的助理，当然是听他的吩咐办事了。”
他自我介绍：“我叫Muller，你可以叫我名字，万既明。”
江静映点点头：“万先生，你好。”
江静映心想，他上次大概没想到还会再见她。根本没有自我介绍。
万既明：“静映小姐，季总和你联系过吗？譬如，是否谈论过结婚事宜？”
“没有。”江静映干脆地回答。
别说人没见过，江静映甚至没有季知珩的联系方式，她联系不上他。
她只能被动地等待季知珩联系她，好比今天万既明来联系她一样。
“那我要跟你好好说一下季总的安排。”万既明拿出笔记本，一本正经地念着季知珩的决策：“婚礼将在11月21日举行。”
那不就是一个月以后吗？
“那么快！”
“季总告诉我，他已经提前告知你婚礼会很快举行。”
“那他现在人在哪里？”既然他的助理在，季知珩应该也在此地吧，“我总不可能结婚前只见过我的新婚丈夫两面吧。更何况婚礼不需要准备很多东西吗？”
万既明咳了一声：“静映小姐，婚礼的事宜我们会安排好。婚纱……季总安排了几套，这几天我会带你去试。”
江静映说：“我是和你结婚，还是和季知珩结婚？”
万既明看着眼前的姑娘，在他面前，她只能算是个小妹妹，年轻的脸庞上却有了劳累过度的痕迹，眼底一片乌青，可她的眼睛依然亮亮地看着他。
不是质问，江静映只是平静地询问。
可能，也有一点期待吧。
万既明轻轻叹一声，回答：“静映小姐，季总最近在瑞士处理一个非常棘手的并购案。”
他很奇怪季知珩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娶她。
“如果他很忙，是不是该改期？”
“不需要，静映小姐，11月21日那天季总推掉了所有行程。”
江静映的声音闷下来，像蒙了一层纱：“我知道了。”
她转身回到病房，向宋知华告知季知珩的安排，万既明站在门口，默默听着。
宋知华眼神充满疑虑，却欲言又止。
江静映说：“万先生，能请你先出去吗？”
“好的。”万既明回到走廊上，宋知华这才开始低低地说。
“静映，我要你幸福。他会爱你吗？”
-
下午课程结束后，万既明来学校接她。刚下课，走廊里人很多，万既明没有叫她“静映小姐”，那太尴尬。
“静映，这里。”
婍其认出他：“啊，你不是季知珩的……”
万既明礼貌地朝她点点头，没有自我介绍。也许在季知珩身边待久了，他的性格和老板逐渐相似，从不会去做多余的事情。
江静映把自己的颜料盒递给婍其：“帮我拿回宿舍好不好？”
“好！”
婍其满口答应，她以为又是季知珩找她的好闺蜜，那自然要成为一个合格的工具人。
万既明带她去试了婚纱，没有小说里描写的那样“特别定制一条价值百万的婚纱”。
江静映不过是试了几套款式，哪套好看，就量体裁衣，在婚期前送来刚好合身的婚纱。
江静映忽然后悔没有带婍其来。她站在镜子前，店员只会夸，万既明只木木地看着。
但是她又不可能带婍其来。
她不知道怎么告诉婍其，季知珩根本就不爱她，一开始也不想和她结婚，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改变主意，但很确定他依然不爱她。
就算是在最好的朋友面前，她依然有自尊心。
甚至，比在任何人面前都强烈。
-
11月19日，季知珩从瑞士返回。
距离他们的婚礼，仅剩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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