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炽那句石破天惊的“只有一个，也只需要注意一个”，像一颗投入深水炸弹，在小会议室内掀起了无声却剧烈的冲击波。
空气彻底凝固了。
所有评审老师的脸上都写满了错愕和难以置信，目光在江炽和林未眠之间惊疑不定地来回扫视。校长皱紧了眉头，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
舒绮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那是一种被彻底无视和羞辱后的铁青，她看向江炽的眼神几乎能喷出火，但更多的冰冷和锐利的审视投向了旁边脸色煞白的林未眠。
林未眠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留下冰凉的恐惧和巨大的尴尬。她死死低着头，恨不得能立刻钻进地缝里去，脸颊烧得滚烫，连耳根都红得滴血。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说出这种话！
这简直是把他们两人都架在火上烤！
他是在报复她吗？报复她之前的躲避和恐惧？用这种毁灭性的方式，将她彻底拖入漩涡中心？
剩下的面试时间，林未眠完全不知道是怎么熬过去的。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机械地回答着问题，声音发虚，根本不敢再看任何人的眼睛，尤其是右边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
她只知道，完了。一切都完了。无论最终结果如何，经过江炽这么一闹，她和他的名字，恐怕都要以某种极其尴尬的方式被捆绑在一起，成为接下来一段时间全校议论的焦点。
面试终于在一种极其诡异和压抑的气氛中结束了。
评审老师们低声交谈着离场，每个人的表情都异常凝重复杂。
林未眠几乎是立刻站起身，只想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林未眠。”
舒绮冰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林未眠脚步一顿，僵硬地回过头。
舒绮站在她面前，眼神锐利如刀，将她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嘴角扯出一抹极其冰冷的、带着嘲讽的弧度。
“原来如此。”她只说了这四个字，语气里的轻蔑和不屑毫不掩饰，说完，便不再看她，挺直脊背，率先离开了会议室。
林未眠站在原地，像是被兜头泼了一盆冰水，浑身发冷。舒绮显然误会了，认为她和江炽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甚至怀疑她笔试第一的来历。
委屈、愤怒、羞耻、还有对江炽任性妄为的怨怼，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淹没。
她咬紧下唇，眼眶控制不住地泛起酸涩，却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来。
不能哭。至少不能在这里哭。
她深吸一口气，也快步向外走去，自始至终，没有再看角落里的江炽一眼。
她怕自己一看过去，就会失控。
……
面试结果不会立刻公布，需要综合笔试和面试表现，由评审团合议后决定。但这个周末，对林未眠来说，注定是煎熬而漫长的。
她躲在家里，不敢出门，也不敢上网，害怕看到任何关于面试的风言风语。妈妈看出她情绪低落，只当是考试压力太大，温言安慰了几句，也没有多问。
周一，最终结果将会在晨会上宣布。
林未眠一夜未眠，眼下带着浓重的青黑走进校门时，感觉每一个投向她的目光都仿佛带着刺。她低着头，尽可能快地走向教室，每一步都像踩在针尖上。
晨会时间，全校师生聚集在操场上。
校长拿着话筒，照例说着一些鼓励和总结的话，然后终于进入了正题——
“下面，宣布本次B大数学试点班保送预选的最终推荐名单。”
整个操场瞬间安静下来，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主席台上。
林未眠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手指死死地抠着掌心。
“经过笔试和面试的综合评定，评审团一致认为，以下两位同学的综合表现最为突出，获得推荐资格。他们是——”
校长顿了顿，目光扫视全场。
“高三（一）班，林未眠！”
听到自己名字的瞬间，林未眠的心脏像是停跳了一拍，随即又被巨大的、失重般的狂喜和 relief 填满！她成功了！她真的做到了！
周围的同学投来羡慕和祝贺的目光，孙小薇和赵红蕾激动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然而，狂喜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因为校长的下一句话，让整个操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一般的寂静。
“以及，高三（七）班——”
校长念出这个名字时，语气似乎也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复杂。
“江炽。”
……
……
没有舒绮的名字。
是江炽。
竟然真的是江炽！
林未眠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笑容僵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震惊和茫然！
怎么会……怎么会是江炽？
舒绮呢？舒绮的省一等奖，她面试时出色的表现……
她猛地转头，看向二班的方向。
舒绮站在队伍前列，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身体微微颤抖着，那双总是冷静锐利的眼睛里，此刻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不甘，以及……一种被彻底击垮后的灰败。
她似乎也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操场在死寂了几秒钟后，轰地一下爆发出巨大的议论声！声音之大，几乎要掀翻整个操场！
“江炽？！真的是他？！” “舒绮被刷下去了？！” “黑幕吧！绝对有黑幕！” “他面试到底说了什么啊？” “林未眠和江炽……这……”
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林未眠和……她下意识望向的、七班队伍最后那个插着口袋、一脸漠然的少年身上。
江炽对于这个结果，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就知道会是这样。他甚至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对于周围投来的或震惊、或质疑、或嫉妒的目光，完全视若无睹。
直到他感受到林未眠那边投来的、充满了震惊和复杂情绪的视线。
他才慢悠悠地掀开眼皮，隔着一整个操场攒动的人头，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目光。
隔空对视。
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黑眸深邃，像是看不见底的寒潭，却又隐隐跳动着某种势在必得的火焰。
那眼神仿佛在说：看，我说过。
林未眠的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呼吸困难。
她猛地转回头，浑身冰冷。
这个结果，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以为战胜舒绮就是终点，却没想到，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江炽以一种绝对强势和不容置疑的姿态，不仅闯入了这场竞争，还硬生生地从她和舒绮之间，夺走了一个名额。
而她，则被彻底地、被动地和他捆绑在了一起，推到了风口浪尖。
晨会还在继续，校长还在说着勉励的话。
但林未眠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她的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那两个名字。
林未眠。江炽。
她和他的名字，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并列在了最终的名单上。
意料之外的结果，带来的不是喜悦，而是更深重的迷茫和……一种强烈的不安预感。
她原本规划好的、远离他的重生之路，似乎从这一刻起，彻底偏离了航向，驶向了一片完全未知的、惊涛骇浪的海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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