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送名单公布的那一刹那，如同在滚沸的油锅里泼进了一瓢冷水，整个七中都炸开了。
林未眠和江炽。
这两个名字被并列念出所带来的冲击力，远比任何一场□□都更令人疯狂。几乎是在散会铃声响起的同时，各种猜测、质疑和充满恶意的谣言就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至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听说了吗？保送名单定了！林未眠和江炽！” “江炽？！他凭什么啊？舒绮都被刷下去了！” “这还用问吗？肯定是江家动用关系了呗！有钱能使鬼推磨！” “那林未眠呢？她怎么也……她家不是挺普通的吗？” “啧，这还不明白？攀上高枝了呗！你没看面试时候江炽说的那句话？‘只有一个’！指的谁还不明显吗？” “我的天！真的假的？她看起来挺乖的啊……”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怪不得江炽上次月考成绩突飞猛进，说不定……” “卧槽！细思极恐！难道答案……” “嘘！小声点！别瞎说，没证据！” “要什么证据？这不明摆着吗？两个人肯定有问题！”
流言蜚语像无数双看不见的手，从四面八方伸来，死死地缠住了林未眠，让她寸步难行。
无论她走到哪里，都能感觉到那些黏腻的、充满了探究、鄙夷、嫉妒甚至是猥琐揣测的目光。指指点点的窃窃私语如同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去接水时，原本排在她前面的女生会像避开什么脏东西一样猛地让开。去洗手间，隔间外的议论声会在她推门出去的瞬间戛然而止，留下尴尬而诡异的沉默。甚至在她自己的班级里，以往友善的同学目光也变得躲闪和复杂，除了孙小薇和赵红蕾还会硬着头皮跟她说话，其他人都有意无意地疏远了她。
“未眠，你别听他们瞎说！他们都是嫉妒！”孙小薇气得脸通红，试图安慰她。
赵红蕾也小声附和：“对啊，清者自清！”
林未眠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心里却像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沉甸甸地喘不过气。清者自清？在这种汹涌的恶意面前，这句话苍白得可笑。
她试图把自己埋进书本里，用学习麻痹自己，但那些恶毒的猜测和江炽面试时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却像魔咒一样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让她根本无法集中精神。
她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她只是想凭自己的努力争取一个名额，远离过去，为什么最终却落得如此声名狼藉的地步？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个扔下炸弹后就仿佛事不关己的人，却似乎完全不受影响。
江炽依旧是那个江炽。
他甚至比以前更加张扬。
他会骑着那辆轰鸣的机车招摇过市，会在课间依旧和贺俊明那群人嬉笑打闹，会对那些落在他身上的或羡慕或嫉妒或畏惧的目光全然无视。
仿佛那些甚嚣尘上的谣言，那些将他和她捆绑在一起的恶意揣测，于他而言，不过是耳边风，甚至可能还带着点乐在其中的玩味。
有一次，在走廊尽头，林未眠亲眼看见两个隔壁班的男生对着她这边挤眉弄眼，嘴里不干不净地议论着什么“学霸傍校霸”、“手段可以”之类的话。
恰好江炽和他的那群朋友从后面走过来。
贺俊明吹了个口哨，语气贱兮兮的：“哟，聊什么呢这么起劲？”
那两个男生顿时吓得脸色发白，结结巴巴地道歉：“没、没聊什么，炽哥，我们这就走……”
江炽的脚步却没停，他甚至没看那两个男生一眼，目光懒洋洋地掠过僵在一旁、脸色惨白的林未眠，嘴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热闹。
然后，他就那样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带起一阵微小的风，留下一个冷漠至极的背影。
那一刻，林未眠只觉得一股冰寒从脚底直窜头顶，冷得她牙齿都在打颤。
他不在乎。他根本不在乎那些谣言，也不在乎那些谣言会把她推向怎样难堪的境地。
或许，这一切在他看来，真的只是一场无聊的游戏。而她，不过是游戏里一个无足轻重、甚至可以随手拿来取乐的棋子。
巨大的委屈和愤怒像野草一样在心底疯长，几乎要将她吞噬。
然而，比江炽的冷漠更让她感到刺骨的，是舒绮的态度。
曾经最大的竞争对手，如今看她的眼神里，只剩下冰冷的、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厌恶。
那是一种认定她使用了不光彩手段的、彻底的鄙夷。
有一次在图书馆狭路相逢，舒绮甚至没有避开，而是径直走到她面前，声音不大，却像淬了毒的冰针，一字一句地扎进她心里：
“靠这种方式赢，林未眠，你真让人恶心。”
林未眠猛地抬头，脸色煞白，嘴唇颤抖着想解释：“我没有……”
“有没有，你心里清楚。”舒绮冷笑一声，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她的脸，“这个名额，你拿得安心吗？”
说完，她不再给林未眠任何辩白的机会，转身离开，背影决绝而冰冷。
林未眠僵在原地，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图书馆里温暖的空气却让她感到刺骨的寒冷。
连唯一可能理解这种竞争压力的人，也彻底将她推向了对立面。
她仿佛被孤立在了一座无形的孤岛上，四周是汹涌的恶意和冰冷的误解浪潮，看不到尽头，也找不到出路。
放学的时候，谣言似乎又有了新的版本。
“哎，听说了吗？有人看到上周五晚上，林未眠和江炽在实验楼后面……” “真的假的？他们去那儿干嘛？” “孤男寡女，黑灯瞎火的，你说能干嘛？” “不会吧……这么劲爆？” “怪不得江炽那么挺她……”
污言秽语像肮脏的泡沫，不断滋生、膨胀，然后炸开，溅她一身泥泞。
林未眠背着书包，低着头，几乎是逃也似地冲出校门。那些窃窃私语和异样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背上，让她无所遁形。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天色渐暗，华灯初上。
她在一个僻静的街心公园长椅上坐下，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了进去。
四周很安静，只有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孤独和委屈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眼眶又酸又胀，却流不出眼泪。
她只是想好好读书，想有一个光明的未来，想保护妈妈，她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重活一世，她还是把自己弄得这样狼狈不堪？
就在她沉浸在自己的悲伤和迷茫中时，一阵熟悉的、慵懒又带着点嘲讽的嗓音，在她头顶不远处响起，打破了夜晚的寂静。
“喂。”
林未眠浑身一僵，猛地抬起头。
江炽不知何时站在了几步开外的地方，双手插在裤兜里，身影被路灯拉得很长。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黑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深邃难测。
他看着她在夜风中显得格外单薄脆弱的肩膀，和那双泛着红、写满了无助和委屈的眼睛，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松开。
他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甚至带着点惯有的不耐烦：
“就这么点破事，”
“至于躲这儿哭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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