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早晨，天色灰白，透着冬日清晨特有的清冷。林未眠站在教学楼前，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攥紧了书包带子。
加强班教室的门虚掩着。她推开门，里面只零星坐了几个人，刘老师还没到。她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靠后的位置——空的。
心里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隐隐的失落。她走到自己常坐的靠前位置坐下，拿出习题册，试图将注意力投入到复杂的公式里。
脚步声和谈笑声从走廊传来，是其他加强班的同学。教室渐渐坐满，但那个角落依旧空着。
直到上课铃尖锐地响起，刘老师拿着教案走进教室，开始讲课，那个位置依然空着。
他没来。
林未眠盯着草稿纸上的辅助线，笔尖停顿了一下。他不是特意通知她加课吗？为什么自己却没来？
一种莫名的烦躁感悄悄爬上心头，像细小的蚂蚁，啃噬着她努力维持的平静。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跟上刘老师的思路。
课间休息时，她起身去接水，隐约听到后排两个男生的低语。
“诶，炽哥今天怎么没来？昨天不还说要来虐题吗？” “不知道啊，好像昨晚出去飙车了，是不是又惹什么事了……” “嘘，小声点……”
飙车？惹事？
林未眠接水的手几不可查地抖了一下，热水溅出来，烫红了手背。她猛地缩回手，疼痛让她骤然清醒。
是了。他那样的人，怎么可能按时按点来上加强班？昨晚那句“别迟到”，或许只是他随口一提的戏弄，或者……根本就是她自作多情的误解。
她抿紧嘴唇，用冷水冲了冲发红的手背，心里那点细微的涟漪彻底平复，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自嘲和冰凉。
看吧，林未眠，你又在期待什么？
后半节课，她听得有些心不在焉。窗外的天空愈发阴沉，像是要酝酿又一场冬雨。
下课铃响，她收拾好东西，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刚走到门口，冰冷的雨点就夹着雪籽砸了下来，比前几天那场雨更急更冷。
学生们惊呼着四散跑开，或是撑起早就备好的雨伞。
林未眠站在屋檐下，看着瞬间变得白茫茫的雨幕，下意识地摸向书包——那把黑色的折叠伞安静地躺在最里层。
她犹豫了一下，没有拿出来。用他的伞，在这种时候，感觉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一种她并不想要的牵扯。
她将书包顶在头上，深吸一口气，准备再次冲进雨里。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熟悉的机车轰鸣声由远及近，撕裂了雨雪的喧嚣，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闯入所有人的听觉。
一辆黑色的机车冲破雨幕，稳稳刹停在学校门口的正前方，溅起大片水花。
车上的人依旧没戴头盔，黑发被雨雪彻底打湿，几缕凌乱地贴在额前，水滴顺着他紧绷的下颌线不断滑落。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机车夹克，肩膀处颜色深洇，显然已经湿透。
是江炽。
他单脚支地，目光锐利地扫过屋檐下的人群，像是在搜寻什么，眉宇间带着未散的戾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吸引，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他的视线快速掠过，最终，精准地定格在正要冲进雨里的林未眠身上。
那双黑眸瞬间锁紧了她，里面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压抑着怒火。
林未眠也看见了他，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顶在头上的书包缓缓滑落，都忘了捡。
他……怎么会来？课都已经结束了。
四目相对，隔着迷蒙的雨雪帘幕。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雨雪砸落地面和机车引擎低沉的轰鸣声。
江炽看着她愣怔的、几乎要缩进屋檐阴影里的样子，看着她身上单薄的校服和脚下那个摇摇欲坠的书包，眉头死死拧紧。
他猛地一推车把，机车支脚“咔哒”一声踢开。他长腿一跨，下了车，大步流星地朝她走过来，完全无视了周围所有惊愕、探究的目光。
雨雪打在他身上，他也毫不在意，几步就跨到了屋檐下，带着一身冰冷的湿气和逼人的压迫感，停在了林未眠面前。
距离很近，林未眠能清晰地看到他睫毛上凝结的细小水珠，和他眼底那抹压抑不住的、沉郁的火光。
他低头看着她，呼吸因为刚才的疾驰而略显急促，白色的哈气融入冰冷的空气。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极其烦躁地“啧”了一声，猛地抬手——
却不是对她。
他一把扯下自己身上那件湿透了的机车夹克，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直接兜头罩在了林未眠的身上！
沉重、冰凉、带着浓烈烟草味和雨雪气息的布料瞬间将她整个包裹住，隔绝了外面的寒冷，也夺走了她所有的感官。
林未眠彻底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衣服上冰冷的湿意和他残存的、滚烫的体温。
“穿着！”他的声音沙哑，带着命令的口吻，还有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气急败坏，“想病死吗？”
说完，他不再看她，转身就走回雨幕中，利落地跨上机车，引擎发出巨大的咆哮，像是发泄着某种无处可去的情绪，下一秒，机车便猛地窜了出去，消失在白茫茫的雨雪之中。
整个过程快得惊人，从出现到离开，不过短短几十秒。
直到机车的轰鸣声彻底远去，屋檐下凝固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
所有目睹了这一幕的人都惊呆了，久久无法回神。
林未眠还僵硬地站在原地，宽大的、湿冷的男性夹克完全笼罩住了她纤细的身体，袖子长得垂到了膝盖。衣服上属于他的气息霸道地侵占着她的呼吸。
周围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震惊。
舒绮站在不远处，撑着一把精致的雨伞，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看着林未眠身上那件明显属于江炽的夹克，手指死死攥紧了伞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林未眠缓缓地低下头，将半张脸埋进冰冷的、带着他气息的衣领里。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撞击着肋骨，发出无声的轰鸣，比刚才那辆机车的引擎声还要震耳欲聋。
这一次，她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他冒着大雨赶回来，不是为了上课。
他只是……怕她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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