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鱼还未好痊，陈池推着轮椅，两个人一起出庭。
一个有间接性精神病的人，如何证明自己当时犯罪的时候，是处在犯病的状态？
李逗录制的视频，并不是完整的。
只是将林大卫那几句极具针对性的话语给录上了。
证据链不足，不完整，还是不能证明林大卫在实施犯罪的时候，是处于清醒的状态。
当时，小巷里，并没有监控录像，唯一有一个监控录像的位置，也被围墙给挡住，造成死角，监控无法拍摄到当时巷子里所发生的一切。林大卫请来的辩护律师，则是抓住视频完整度不高、被告人林大卫及其辩护人对视频的完整性提出质疑，认为其不能全面反映事件全貌，从而试图剥削其证明力。
李逗作为目击证人，提供了当庭证言，以及程鱼的被害人陈述。
后经比对，能够相互印证，共同证明案件事实。
另外，除了李逗的目击证人第一人，还有目睹案件的其他证人，经过获取证言，李逗所录制的视频，足够其证明事实。
因为林大卫是出狱未满五年，再次犯案。
构成累犯的认定，可构成故意伤害罪，致使受害人轻伤，是可以处刑的。
加之，寻衅滋事，考虑到属累犯情节，有待着重处罚。
*****
这一场关于正义的开庭，在持续一个月后，结束。
因为，林大卫的精神障碍程度较重，其辨认和控制自己行为的能力首先程度高，首先程度轻，所以在法定刑幅内适当从轻处罚。最终，其被减轻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
林大卫这一次，被判了十一年。
等到他出狱那天，也不过六十岁。
这太轻了，
林大卫被执法人员带下法庭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四周，目光逡巡。
往原告席位，留下了一个别有深意的回眸。
那一刻，仿若时光倒流回转。
程鱼捏紧手掌心，此刻内心里忽然萌生出后怕的情绪出来，这种感觉，和十岁那年，一模一样！
她的牙齿咬得咯吱作响，脸色惨白，手指止不住的颤抖！
脊背一阵冷汗，强烈的愤怒、不甘、和恐惧将她笼罩住！叫她如何也不能喘过气来。
直到。
身边的陈池感受到了程鱼的异样。
陈池默不作声地伸手扣住她的小手，掌心暖暖的，给她镇定地力量，他说：“鱼鱼别怕，哥保护你，不要看他，哪怕有一天他出狱了……哥也会拼尽全力保护你周全。”
程鱼眼眶泛红，唇瓣蠕动着，微微抬起头来，看向陈池，声音哽咽：“哥……”
她靠过来，靠在他的胸膛上。
陈池搂住小姑娘，双手拦住她的身子，轻轻安抚：“鱼鱼，哥哥永远都在。”
他似乎在某一刻下定了决心，如果真的有林大卫出狱的那一天……
如果，林大卫存在所谓报复心理……
他将会不顾一切。
十一年后，他也才不过三十七岁，为了程鱼，他可以放弃一切，哪怕毁掉自己的未来。
他抱着程鱼，手上动作轻缓，长睫下露出一双漆黑的眸子，里头溢出阴鸷来，视线落在林大卫身上。二人视线有那么一刻的交锋。
青年眼神坚定，眉眼压低，唇瓣紧抿，眼神如同寒冰，毫不掩饰的敌意。
林大卫眯眼凝视，适才挺直的脖颈，此刻猛地一顿。
他能感受这个青年，眼里有恨意、不甘、怒火、眼神阴狠，如同一头隐隐蛰伏意图下一刻，就要向他发动攻击的架势！他心里一颤，不禁咽了咽口水，心里竟然生出了一股子胆颤心惊的情绪。后来，他被执法人员带走，再也没敢抬头转身，施以挑衅的表情与姿态。
他终究是老了，不再是当年的林大卫，而那个叫做陈池的年轻人，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对他面露凶恶，殊死反抗的陈池。
好像……此时此刻的陈池，变得更加有力量，更加变得不要命，就好比那天在巷子里，陈池一拳一拳砸向他的时候，那般的疯狂、用力、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狼，恨不能立刻咬断他的脖子那般的决绝！完全跟疯了一样。
……
三天后。
各地考生陆陆续续的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返回学校填写高考志愿大学的时候，程鱼没去。
有关她的事情，皆都令各科老师扼腕叹息，毕竟按照程鱼高考前的每次周考、月考排名，只要这次参加高考，指定是要成为江城的高考状元，取得好成绩，上一个好大学的。可是，出了这样一件意外，所有的一切，三年的蹉跎、每次高三的紧急复习、这一切的努力全都白费了。
程鱼开始失眠了，忧心忡忡，仿佛心里堵着一些事儿，得不到舒缓，所以每晚都睡不着，临近晚上酒店就开始打瞌睡，可偏偏到了该睡的时候，她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后来，陈池带她去医院看了心理医生。医生给到的建议是，最好不要吃药物，可以适当的带她去散散心，旅旅游，舒缓压力，帮她走出困境。
从市里医院走出来，陈池看着走在前面的程鱼，天空昏暗暗的。
看着那个瘦小的背影，陈池鼻尖泛酸，阔步走上去，伸手扣住她的小手。
他侧眸看她，尽量表现得轻松，“想吃什么？我们今天晚一点回家，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程鱼微微抬眸，长睫微颤，眼神有些空洞，眼底都是黑眼圈，整个人看起来颓丧极了，不过……陈池主动挽手，她这心里，好像也没那么难受了。
可是，她就是心里委屈，“……”
委屈到说不出来话，嗓子堵得难受。
只是呆呆的望着陈池，慢慢靠近，她说：“哥，我什么都不想吃……我想回家，你带我回家……”
她抱着他的腰肢，鼻息覆盖在他的胸膛上隐约里，带着一丝抽噎。
陈池的心，猛地揪紧。
他明显慌了，立刻弯腰来查看，“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给哥看看？”
他的掌心捧着她的脸颊，脸上满是焦灼。
程鱼本来没掉眼泪，可是被陈池这么一关心，眼泪立刻不争气地掉了出来，她抽噎道：“哥！……哥……”
她不说话，只是叫哥。
声音嘶哑，听得人撕心裂肺。
陈池眼眶泛红，“鱼鱼……”
他伸手，用拇指抹去她眼角的泪水。
看她掉眼泪，心里也跟着不由自主地难受，像是被人掐住心脏一样，那样的疼…让他喘不过气来。
陈池抱着程鱼，耐心地安慰。
他说：“鱼鱼别怕！我在。”
程鱼抵着他的胸膛，眼泪如同洪水般汹涌不止，抱紧他的腰，好像只要陈池在，她就不那么害怕了，于是她又抱紧了些，手扯着他的衣服，直至胸口领子被扯得近乎变形，陈池还是耐着性子安慰她。她如同一只树袋熊，紧紧缠着他，非要他背，就像…小时候一样。
后来，陈池背着她，慢慢往家走。
夕阳西下，四周都是一片红灿灿的晚霞余晖。
程鱼抱着他的脖子，唇却不小心触碰到脖子那块。陈池能够感觉到，有一个软软的东西，似有若无如同蜻蜓点水一般，点他的脖子，痒痒的。
他以为她睡着了，程鱼确实是睡着了，梦里回到了小时候，陈池接她下小学，她也抱着陈池的脖子，一路上，好似很安心地靠近他的侧膀，将脸颊贴近，好像这样做，就很安心，很安心。
梦里很奇怪，她一会让是十岁，一会儿又是三岁。
她如同婴孩一般，跟没断奶的孩子一样，舔着，还留了口水，她知道那是谁的脖子，所以她才敢肆无忌惮。后来，就这样，程鱼还沉浸在自己的梦里，陈池越发感觉到衣领那一块湿漉漉的，不知道是她的泪水还是其他的。他没停下脚步，继续往家里的方向赶。
领毕业证书和拍毕业照那天。
程鱼缺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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