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振东在旁边抚掌大笑:“我看这姓常不是欠了老会计的钱,是真的如珍珍所说,他胆大包天,通过老会计挪用了单位的公款!”
苏丽珍闻言也不禁唇角微弯。
“这位常经理一向野心十足,又唯我独尊惯了,难得咱们给他提前搭好了台子,他自然要跳上去舞一舞。”
举办抽奖活动拉动自家产品销量,连带帮作为合作方的第一、第二百货公司宣传引流一波,达成共赢互利的局面只是她计划里的一部分。
她最终的目的还是要教训一下不太讲规矩的常、陈二人。
时间回到腊月二十一那天,几乎是中午他们刚刚结束跟吕经理的碰面,苏丽珍就在当天下午,借着公司的人去第三和第四百货清理库存的时候故意放出风声,让常、陈二人误以为因为他们的突然解约,导致苏家对吕经理产生不满,双方大吵了一架,而继第三、第四百货跟“珍珍”解除驻场销售合同外,这次恐怕第一、第二百货也悬了。
然后同一时间,苏丽珍就和早早约出来的吕经理、刘经理两人达成一致,让两个人帮忙做出传言属实的假象,特别是当常、陈二人过来套话的时候。
当然,考虑到对方都是一个系统的,今后抬头不见低头见,明面上不好把事情做绝,所以苏丽珍只要求吕经理他们表现出一副模棱两可的含糊态度就行。
吕经理和刘经理也是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油条,这点事自然难不倒他们,所以在当晚回家接到常、陈二人打来的电话探口风时,两人就一个劲儿向对方大吐苦水,指责苏丽珍这边不念旧情、不讲道理云云。
等被问到解约的传言是否属实的时候,两人就含含糊糊,做出一副十分苦恼、不甘心被苏丽珍拿捏,大不了一拍两散的态度。
常、陈清楚吕经理本就跟苏家有交情,刘经理呢,又一向跟吕经理走得近,大概率两人在这件事上也是共同进退。如今吕经理明显表现出对苏丽珍的不满,那这传言大概率会成真。
而苏丽珍这边,不只是让吕经理和刘经理帮忙表态,为了坐实传言,她还直接停了腊月二十二和腊月二十三两天的对外销售。
苏丽珍这样的举动落在常、陈二人眼里,无疑更加证实了苏家和第一、第二百货公司产生矛盾的说法。
他们还一度嘲笑苏丽珍这个决策人实在太过年轻气盛,想逼吕经理他们低头,就不惜停止给那两家百货公司供货,为了堵嘴,甚至连自家直营的五家门店的货也给停了。
在他们眼里,苏丽珍这样做绝对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不说这样明晃晃地跟雄踞在本地零售市场上多年的两家百货公司这样对着干应不应该,就说年跟前儿这样闹腾,要平白产生多少损失?
他们自然不会替“珍珍”心疼这笔损失,反而会觉得是碰到了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所以常、陈二人一边卯着劲儿在吕经理和刘经理面前挑拨,希望他们能和苏家一直这样僵持着,同时呢,他们一边利用这一段时间迅速推广“好味”,抢占市场。
就算短时间内争不过“珍珍”,起码年前这几天,赶上这个风口,他们也能狠赚一笔。,
常、陈二人的心思完全在苏丽珍预料中,或者说这就是苏丽珍有意引导他们做出的打算。
果然,常、陈二人头一天晚上跟吕经理他们通完电话,又在第二天,也就是腊月二十二观望了大半天,确定两家百货公司和五家分店全无动静后,终于坐不住了。
按照那位售货员张姐的观察,二十二下午临下班前,江宏达急匆匆过来,她本来想拉住人套套话,然而还不等她上前,这人就被常经理一把拉进自己的办公室。
等这个江宏达离开时,已经下班有一阵儿了,张姐假装闹肚子磨蹭了一会儿,发现常经理又一头钻进财务室,和老会计关着门不知道商量什么,反正半天没出来。
张姐又等了一会儿,见保安已经开始巡逻,怕再待下去被人察觉,只得下班了。
虽然张姐没提供什么太有用的信息,但就她所观察到的情况也大致符合苏丽珍的推测。
特别是第二天,腊月二十三小年上午,苏丽珍让丁大勇联系省家禽养殖场的综合办公室,这两年“筑梦”公司那边跟对方做的几次工程都是与这个部门打交道。
所以丁大勇稍微一套话,就打听到头一天晚上有个姓江的年轻人连夜从他们养殖场拉走了一批鸡鸭,走的是第三百货公司常经理的路子。
然后她又联系了刘五爷,得知今天一大早,他们批发公司也卖出了一批猪肘和下水,对方恰好是一个叫江宏达的人。
到这里,苏丽珍基本能确定常、陈二人已经跳进了她提前挖好的陷阱里。
所以直到小年下午,她才踩着最后一点时间,让公司安排的活动宣传车出来。
这个时候,就算是常、陈二人发觉不对,那一批鸡鸭和猪肉下货恐怕也已经有半数下了锅。
而省养殖场一向有明文规定,为避免感染疫病,但凡销售出去的活禽是一律不予退货的。
刘五爷这边更是,因为以前做“黑市”买卖,历来要求银货两讫,要是熟人也就罢了,否则想退货,没门!
所以这批货是注定要砸在他们手里了。
当然,毕竟时间比较短,也可能两人压根没意识到苏丽珍这次活动是如何的“来势凶猛”。
反正不管这两人怎么想,时间到了腊月二十四,“珍珍”抽奖活动正式开始,直接引/爆了一座城的热情狂欢。
这会儿,就算这两人再怎么大意,也该明白他们掉了坑。
尤其张姐回话说,随着他们“珍珍”活动开始,她这边的“好味”柜台一天就只卖出去两只五香鸡。
对比一大清早江宏达兴致勃勃地拉过来整整两大三轮车的各种熟食,这结果属实惨烈。
而且不止他们“好味”柜台,整个第三百货当天就没有多少客人,只不过其他柜台客人再少,好歹也有个小猫三两只,怎么都比她这“好味”柜台门可罗雀强。
第三百货如此,第四百货那边也不遑多让,一对难兄难弟,谁也别说谁。
而常经理在观望了一天后,也从一开始的漫不经心到脸色发青,反正这回是真着急了,从昨天也就是腊月二十五大早上一来就四处打电话“摇人”,期望发动亲朋好友帮着消化一部分“好味”库存。
原本常、陈二人到底是偌大一家百货公司老总,真舍下一张脸还是有点作用的,只可惜他们这次运气太差,以往有个三分作用的面子,今次是半分没用上。
归根结底,还是苏丽珍这次时间掐的好。
这个时候,大多数公家单位的福利节礼都已经发下去了。毕竟厂里上下谁家没几门子亲戚?节礼早早发下去,大家安排着走亲访友的时间也更充裕。
再者,早发、晚发都是发,何况这年节福利是最彰显各单位实力的一项了。又不是效益不好,抠抠搜搜拿不出好东西,要不然没哪个单位非得紧贴着年根儿再发,基本上最迟小年前就安排到位了。
常经理想走哪个公家单位的路子行不通,仅靠个人,终归是消耗有限。所以即使二十五这天开张卖掉了一部分,但对比剩下的,还是相差甚远。
而江宏达这边,因为之前听了常、陈二人的安排,为了尽早出货,抢占这所谓的“黄金销售期”,从接到食材开始就加班加点的开始忙。据张姐打听,他为了赶这批货,在郊区那边租了个破仓库,一直在那边闷头苦干,这也就导致他根本不知道“珍珍”这边如火如荼的促销活动。
所以等常经理那头实在坚持不住,派了人火急火燎去通知他停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二十四下午了,这批食材也被用了个七七八八。
这么一来,本就堆积的库存进一步“雪上加霜”。
所以才有了今天张姐看到常经理一直被财务室老会计围堵的情形。
任谁都看得出,“珍珍”那边活动一办,他们这批货怕是要砸在手里了。
事情到此基本已经明了,江宏达购置食材的钱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就是常经理伙同老会计挪用的公款。
虽说心里早有猜测,但是这几天一直授命观察第三和第四百货动向的王树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我真是搞不明白,这姓常的不满咱们当初保留定价权的事,所以见缝插针扶持江宏达的‘好味’上位,好跟咱们打擂台,这行为还能看作他是故意针对咱们出气。可他有必要为了一个江宏达做到这种地步吗?”
挪用公款,这可是犯罪!
不管怎么说,这人毕竟掌管着一家百货公司,其实无论留下来的是“珍珍”、还是“好味”,具体销量好坏对他个人的影响都不大。毕竟也没听说哪家国营百货公司的老总因为某个商品收益下滑就受处分,他们没那么大本事。
但偏偏这人就这么掺和进来了,为此甚至不惜铤而走险干犯法的事!
难道就为了出这一口气?
要叫王树来看,实在不至于。
反正如果不是之前苏丽珍的分析一环扣一环,而这人的表现又大致符合他们推测,王树是真不敢相信世上还有这么傻的人!
他不觉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苏丽珍听完却摇了摇头,道:“他不是傻,而是贪。”
她耐心解释道:“他肯下这么大的力气自然是有利可图。别忘了,他之前跟江宏达约定的入驻提点可足有20%。”
“假设这次他帮着江宏达跟我们打擂台成功了,那么借此机会,‘好味’很有可能一炮而红,真正在市场上立足。或者再大胆一点,今后说不定能跟我们分庭抗礼。”
“那么大的市场代表了多么大的收益,他这个百货公司老总自然比谁都清楚。所以我猜,一旦这次他把事情做成了,今后肯定会把‘好味’的零售价卡着咱们的标准再往上提一点。”
“同时呢,他也会以‘好味’已经出名,会为百货公司带来更多收益的借口,打着江宏达的旗号,把当初高达20%的提点下调。当然,为了大面上好看,更为了跟咱们做出区别,就算是下调,也会比咱们当初给的10%要高一点,比如12%就是个不错的比例。”
说到这里,苏丽珍语气一转,问王树道:“那么树哥,你认为他降下来的这部分提点最后会老老实实返还给江宏达吗?”
王树顿时犹如醍醐灌顶:“苏总,你的意思是他借着这次主动给江宏达垫款,就是为了今后从‘好味’那里谋好处……那是不是相当于他挪用这笔公款在江宏达那里入伙?”
苏丽珍点头:“也可以这么理解。我再说一件事,你看之前咱们撤出,‘好味’进驻第三百货的时候,明明在初期,姓常的是承诺过百货公司里的销售和财务人员赚取的抽成补贴跟咱们的标准一样。”
“结果没两天,这笔钱就被直接砍掉了大半,要是‘好味’销售情况不好也就算了,偏偏这时却还要增加供货。明明这笔费用是供货方也就是江宏达负责的,并不涉及百货公司的利益,那姓常的何苦中途变卦呢?”
当然是因为他也升级成了供货方的利益团体,为了节约成本才如此。
而且大约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那个张姐才会在王树私下找她,请她帮忙盯人时,几乎没怎么考虑就一口答应下来了。
想必是“好味”给相关工作人员的好处少了,可活却多了,如果换了别人,这些端惯了铁饭碗的人可能早就发飙了,但因为常经理的缘故,他们敢怒不敢言,所以心里才怄着气。
当然,王树私底下给的好处不少也是一方面。
王树听完忍不住皱眉道:“能买下那么多的食材,这笔钱肯定不是小数目。可话又说回来了,这‘好味’熟食从技术到出工、出力全是江宏达一个人,现在姓常的不过是出了一笔钱,将来就要拿走‘好味’一大笔利润,那这江宏达岂不是更亏了?”
而且这个抽成很可能还是长期的。之前他们就算过,江宏达现在这个干法挣得完全是一点辛苦钱,距离赔本也就一线之间,今后上头再压一个姓常的,搞不好是变成替对方打工了。
这回不等苏丽珍开口,苏振东先笑呵呵道:“事情不能这么看。钱是有数的,但对于生意人来说,市场和名气有时候比利润本身更有价值。再加上常经理自身的人脉阅历,也远不是他一个未曾出头的年轻小伙子能比的。要是从这些方面看,江宏达也不算很吃亏。”
苏丽珍点头,她和东叔的看法一样。
只不过一个人再有本事,如果品行不好,立身不正,也没办法成为合伙人。
尤其常经理这种人,绝对不行。
只是这个江宏达,她没接触过,无从得知对方人品。
其实,她并没想过要对付他。
虽说他们是竞争对手,可商店里一个货架上同种品目、不同品牌的商品多的是,她不可能见着一个同行就要跟人死磕。
但这次,江宏达显然要受常经理的牵连了。
是的,既然她的敌人已经跳进了她预先挖好的陷阱,那她自然要准备给予对方最后一击。
所以这个过程势必要连累江宏达。
不过在她看来,与常经理这样的人合伙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就算没有她出手,这两个人之间的合作也不可能长久,就像埋了一颗定时炸/弹,不定哪天就会引爆。
而现在,不过是早一点引爆这个炸*/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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