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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外场拍卖会(一)

百里忍冬独自留在静室内,望着房间内再也不会被第二人使用的禁制,缓缓地拔出了寒春剑。

“嗡……”

一声似有若无的轻微剑鸣响起,百里忍冬垂眸,修长的手指缓缓拭过清冷的剑身。

寒春雪亮如镜的剑刃之上,蓦然映照出一双幽深得如同寒潭的眼睛,它们冰冷,锐利,再无半分犹豫与温情,只剩下沉淀已久的杀意与一种近乎虚无的平静。

为正道打探消息、传递情报的重任,随着“陈舟”的离去,算是暂时了结,百里忍冬悬在心头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下。

而了却了这桩最大的心事,他整个人的气势也为之一变,仿佛卸下了最后一丝牵挂与负累,所有的杂念、所有的柔软,都被彻底摒除、冻结。

此刻,他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全心全意地,为即将到来的潮汐盛会,亦或是,为那暌违十年、不死不休的生死仇敌——

做最后的准备了。

而在静室之外,永夜区的形势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随着魔气的浓度越来越接近潮汐爆发的临界点,永夜区核心地带的低洼处,已经浓郁到液化的魔气不断积聚,最终由浅至深,成了一片水位不断上涨的幽暗大泽。

永夜区内的大小势力,除了本就坐镇于此的极乐护法及其手下不必腾退外,其余诸魔,均大多自觉地提前退避至往年被划定为内场的范围之外。

好在百里忍冬所在的这座蚀骨阁分阁本就位于永夜区的外围地带,恰好毗邻内场外缘。

不过从米管事那气定神闲中隐有自傲的表现来看,恐怕也正是蚀骨阁这样的魔域大商会,才能如此“恰好”地选定这一处作为阁址。不然光凭每一次潮汐盛会开始时都能紧挨着内场的好处,他们脚下这块地也会被无数魔修抢的头破血流。

黑色的潮水逐渐上涨,百里忍冬在蚀骨阁的静室内都能隐约嗅到外界愈发风雨欲来的气息。

在这样的氛围中,外围的大规模拍卖会如期召开。

因为蚀骨阁正是几大主办势力之一,所以百里忍冬便借着自己“贵客”的身份,混在他们派出的买卖队伍中去转了转,以在进入内场之前再多打探点情报,有备无患。

一出蚀骨阁,百里忍冬便察觉到了周遭所笼罩的奇异气氛——躁动与肃穆交织,大大小小的骸骨堆砌的临时据点、乃至凭空悬浮的魔器洞府在外围围了数层,虽然浓郁的魔气依旧使此地昏黑无光,但因为涌来参加潮汐盛会的魔太多了,所以导致一向以隐秘安静著称的永夜区也显得格外热闹起来。

负责带队的是蚀骨阁所有伙计的头儿,名叫阿大,此时他正极有眼色地陪在百里忍冬身边,一边递上一本蚀骨阁掌握的外围拍品册子,一边道:“贵客,这些是我们蚀骨阁打听到的外围拍卖会上可能会有的东西,另外这周围的‘乱市’已开,有不少野魔都在摆摊卖东西,贵客若感兴趣,也可以去转转。”

“嗯,我知道了。”百里忍冬接过册子淡淡道。

阿大又说了几句讨好的套话,然后才略微退开些距离,重新专注于他带队的本职工作。

百里忍冬以神识浏览了一遍那本拍品册子,默不作声地跟着他们的队伍,一直到抵达了外围拍卖会的现场。

——一道漆黑的、狭长的裂谷,纵贯在永夜区最外围的边缘部分,因为其中沉积了较多的魔气,是以单单从上往下看,根本看不见裂谷之内的任何景象。

但面对这裂谷中一片漆黑的未知,阿大却没有丝毫犹豫地带着队伍一头扎了进去。

霎那间,百里忍冬眼前一黑,接踵而来的便是飞快下落的失重感。

他们穿透了层层魔气,直至某一刻,百里忍冬忽然感觉自己像是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屏障,原本浓郁的魔气骤然减淡,和着下方的光源,一同显露出底下的别有洞天。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永夜区打转了这么多天,一时间,百里忍冬还有点不适应如此清晰开阔的视野。

不过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下方庞大到堪称恢弘的拍卖场给吸引住了。

蛮荒、混乱、磅礴的魔性。

这是裂谷底部那片建筑给人第一眼的印象。

无数巨大骸骨和黑沉岩石垒砌成垂直落差达百丈的椭圆形深坑,四壁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嶙峋凸出的巨大骨刺、狰狞的魔兽雕像以及悬挂其上的、燃烧着惨绿或幽蓝魔火的巨大骨灯,将整个空间映照得光影交错,鬼气森森。在它们边上,便是围绕着这深渊巨坑的边缘,层层叠叠、螺旋上升的无数阶梯和悬空平台。

这些“看台”毫无精致可言,形态各异的粗大骨梁未经打磨便被直接拼接在一起,无数形态各异的魔影就拥挤在这些阶梯和平台上,密密麻麻,如同涌动的黑色潮水。嘶吼、咆哮、怪笑声混杂着拍卖师嘶哑的呐喊,形成震耳欲聋的混沌音浪,在这巨大的封闭空间内反复激荡、回响,震得人气血翻腾。

空气中弥漫着无数魔修和魔族汇聚散发的贪婪**之气,如有实质般粘稠地附着在皮肤上。

蚀骨阁凭借主办方的身份,占据了一处位置颇佳的悬空骨台,百里忍冬在阿大的引领下站定,目光扫过下方的拍卖台,下方景象一览无余。

数十座风格迥异的展台伫立在下方,充分体现了魔域各个势力的审美与实力。

阿大朝着百里忍冬拱了拱手:“贵客,我等需要去为接下来的拍卖做准备,您就在此安心观看即可。”

“嗯。”百里忍冬微微颔首。

阿大便带着人朝下方核心位置中一座巨大的惨白骨台径直飞去。

百里忍冬目光跟着他们一同移动,只见那骨台由某种不知名魔兽的脊椎骨交错搭建而成,形如一朵盛开的巨大骨莲,顶部悬浮着数颗巨大的、燃烧着幽绿魂火的骷髅头,幽幽光芒照亮着台上的一切。

阿大带着人过去后,在台面铺上了仿佛浸透鲜血的暗红色皮革,然后开始指挥其余伙计一同绕着高台布置阵法禁制,待到一切准备就绪后,百里忍冬才见他激活了阵法。

高台上人影一闪,穿着比往日更加华丽正式的米管事凭空出现在台上,手一扬,便召出了一柄精致的小锤。

就在米管事出现的刹那,整个骨台周围的空气骤然一滞,并非是米管事自身爆发了多么骇人的威压,而是那悬浮于顶的几颗巨大骷髅头中燃烧的幽绿魂火猛地大炽。紧接着,无形的力场宛如沉重粘稠的水银,以骨台为中心,瞬间扩散出去,将周边看台原本如同沸粥般的混乱吵闹硬生生压了下去。

无数视线被吸引到了蚀骨阁的高台上,米管事沐浴其中,笑容和煦,声音透过骨台的扩音法阵清晰地传了出去:

“诸位客人,暗渊潮汐将至,蚀骨阁依例来凑凑热闹!外场拍卖会的规矩,想必大家都懂,”他目光缓缓扫过四周那些或桀骜、或贪婪的面孔,“价高者得,落锤无悔,若是客人们有什么别的想法,离开这骨台地界便可随意!但在这台上台下十丈内……”

他顿了顿,嘴角弧度加深,那双眯缝眼里却毫无笑意:“蚀骨阁的面子,各位总要给足。”

“好了,话不多说,咱们正式开始拍卖!”

话音刚落,米管事左手一翻,掌中便多了一个物件。

那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铜铃,样式古朴,表面布满暗红色的诡异血纹。

“嗡——”

一声奇异、低沉、仿佛带着无尽诱惑的铃音,毫无征兆地在所有关注此台的魔修神魂深处响起。修为稍弱者顿时眼神迷离,表情空茫,竟忘了身处何地;修为高深的魔们也多是神色一凛,眼中露出惊疑和贪婪。

与此同时,高台边缘的阵法无声亮起,将一个被贪婪蒙了心智,竟试图冲上台抢夺法宝的魔物炸成了一团粘稠的血雾碎肉!

血腥气瞬间弥漫开来,却被阵法结界挡住,并未溅射到台上分毫。

米管事轻描淡写地晃了晃铃铛,笑容不变:“古魔器物,‘惑心铃’。非金非石,材质不明,摇动无声,却能直撼神魂。凡俗之辈,闻之魂飞魄散;心志不坚者,听之癫狂迷乱;而对在座各位……嘿嘿,它能在你最要命的时刻,替你‘惑’住那么一刹那对手的心神。生死相搏,一刹那,是什么分量,不用老朽多言吧?”

“此铃的效用刚才已经让诸位体会过了,哦,顺便还为各位展示了一下我们蚀骨阁的防御禁制,”他顿了顿,感受着台下众魔骤然变得粗重灼热的呼吸,以及他们因阵法之威而暗含忌惮的不甘目光,满意地继续道,“此铃起拍价——上品魔晶三百枚!”

“三百五十!”几乎在米管事话音落下的瞬间,一个尖锐如夜枭的声音便从左侧看台阴影中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四百!”另一个低沉如闷雷的声音毫不示弱,强大的神识波动如同针尖般刺出,带着强烈的占有欲。

“四百二十!”

“四百五十!再加一瓶‘化骨魔髓’!”

“六百上品魔晶!”

竞价声此起彼伏,瞬间点燃了场内的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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