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流水悄然而逝,院中梨花开得热闹起来。
金桐坐在窗前桌上,嗅着窗外飘来的阵阵梨花香。
前些日子,周家小姐递来赏花宴请柬。
赏花宴是颍川的老传统了,每年四月举办,名义上赏花,实则是供年轻男女彼此相看。
上一世金桐与刘义秉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便没参加,因此错过了与闺中好友周与棠的见面。
本以为要见面日后总有机会,没想到这一次错过,便是一世错过。
她有些思念周与棠了。
正好在家里闷得久了,便当作是劳逸结合,趁此机会透透气也好。
金桐外出总是习惯带着青苗。
知会过吴嬷,到了大门,却发现门口停着两辆马车。
后面一辆是金桐让吴嬷提前备好的,车夫瞧见金桐,便下来相迎。
金桐打量挡在前面的马车,侧首问道:“怎么回事?”
青苗摇头,也是一头雾水。
马车里的人听到动静,探出半个身子,是王盛宣。
凡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自打刘义秉事件后,王盛宣与苏礼明这两个人就像中了蛊,有事没事就来金府喝茶。
起初金桐还对他二人以礼相待,几次之后就没了耐心。
而后她告诉吴嬷,若无要紧事,这二人再来不必知会她。
之后每次他们来,吴嬷好水好茶地招待,等不到金桐这两个人也就离开了。
今日他们好不容易从吴嬷那得知金桐要参加赏花宴,特意赶着早来等她。
王盛宣朝金桐挥挥手,跳下马车,苏礼明随在其后。
“见大忙人一面可真不容易。”王盛宣抱怨。
这一股子娇嗔味道让金桐打了个寒颤。
苏礼明倒是端方行了一礼,“近日多谢金桐小姐款待。”
金桐回以一礼,“苏公子客气了。”
王盛宣看他二人你拜我,我拜你,大手一挥,“金桐就是我妹妹,金家就是我家,自家兄妹别那么见外。”
这话说得脸皮厚,却也没错。
他打小就爱来金府蹭吃蹭喝,长大变本加厉带人来蹭吃蹭喝,实在宾至如归。
金桐无奈扯了扯嘴角,道:“你要是闲,就去跟伯父学做家中生意。”
王盛宣潇洒一笑,“那几个铺子就让他们争去吧。”
王盛宣是王家长子,“他们”指的是王盛宣下面的几个弟弟。
王家称得上一句家大业大。
他们家做的是首饰生意,几代人积累下的财富,到了王盛宣口中就成了轻飘飘的“几个铺子”,很难说这人是自谦还是自大。
金桐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王家的几个弟弟争得很凶。
这便是家中孩子多的坏处了。
她对此不做过多评价。
倒是苏礼明赞赏道:“王兄逍遥自在,不拘俗世,未尝不好。”
时候不早,几人分别上了马车,往周府去。
到了周家,青苗递上请柬,便有一个头上插了花的半大女孩儿迎上前来。
这女孩儿金桐知道的,是周与棠身边的翠环。
翠环道:“金桐小姐请跟我来。”
王盛宣与金桐同到的,见此情形,起了逗弄的心思,故作不满:“你这小丫头怎的还区别对待?”
翠环年纪虽然小,却随了她家小姐,有几分傲气在身上。
她不理王盛宣,对着金桐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被一个小丫头轻视,王盛宣很是不服气,“嘿”了一声。
金桐爱看王盛宣吃瘪,得意地笑。
她跟着翠环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挑衅他们。阳光在她脸上笼罩一层温暖的金色,柳叶眉梢高高挑起,上扬的眼尾神采飞扬,显出少见的娇俏。
王盛宣竟一时看呆。
苏礼明轻咳一声,提醒他回神。
王盛宣挠挠头,十分不好意思似的,傻笑两声。
苏礼明此时心情不错,调侃他:“王兄何故发笑?”
王盛宣私下瞧了瞧,确定没人,扒在苏礼明耳旁悄声问:“苏兄你说,金桐是不是对我有意思?”
“唔。”苏礼明甩开扇子,遮住半张脸,往王盛宣那边凑了凑,“也许吧。”
王盛宣顿时像蒸熟的螃蟹,整个人腾腾冒着热气,连说话都结结巴巴:“可是,可是我还没准备好。而且我,我不怎么喜欢她这个脾气的。”
苏礼明饶有趣味欣赏了一阵友人的窘态,大笑走开了。
另一边,金桐已在女席入座。
周家小姐周与棠十五岁,肤白胜雪,桃腮杏眼,是个明艳美人。她今天穿了一身淡粉襦裙,更显娇态。
金桐将她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了一番,由衷称赞:“人比花娇。”
周与棠羞赧一笑,亲亲热热拉住金桐,“要不我怎么偏偏喜欢和你做朋友,有眼光。”
金桐学她语气:“我也喜欢你,会说话。”
二人相视笑开。
小姐们听到这边动静,纷纷凑过来:“在聊什么,这么高兴?”
金桐和周与棠互相看了看,又笑作一团。
有人问:“金姐姐,你与姓刘的那个书生,究竟怎么回事?”
不知是谁掐了一把问问题的人,骂她:“就你话多。”
被掐那人“哎哟”一声,后知后觉说话不妥,面上挂了窘色。
金桐不忍让她尴尬,施然一笑,“多谢妹妹挂心。”
周与棠是个好事儿的,既然金桐心无芥蒂,她便索性问开了:“说说呗。”
“那便说说——”金桐声音转了弯,眼睛却飞到了不远处的榕树那边。
榕树下站着李艾宁,金桐早就留意到了。
李艾宁本就容貌平平,身上又穿着麻布料的裙子,很是不起眼。
没有姑娘与她搭话,她看起来整个人孤零零的。
听到她们这边谈及刘义秉,她倒是有了反应,两只手下意识揪在一起。
这一举动落入金桐眼中,她心中闪过一丝恻隐。
虽然李艾宁在上一世是害死她和孩子的罪魁祸首之一,但此时此刻不过是个同她一般大的小姑娘。
金桐无声叹了口气。
“寡恩薄义,唯利是图,不值相交。”
这话既在提醒一圈姑娘小姐,也在提醒竖着耳朵听她们说话的李艾宁。
话说到这份上,李艾宁要是再一意孤行跳火坑,也怨不得旁人了。
周与棠道:“稀罕了,头一次听你这么刻薄人,看来是被惹得狠了。”
金桐心说这才哪到哪,她与刘义秉的账还在后头。
周与棠以为她又想起那些腌臜事,对金桐眨眨眼:“整个梧桐书院的学生都收到了赏花宴的邀请函,除了一人,你猜是谁?”
不需要想也知道是刘义秉,金桐不赞成道:“他恐怕记恨上你了。”
周与棠撅起嘴,像只骄傲的小孔雀:“记恨就记恨了,我怕他不成?”
周家是官宦世家,周与棠有无惧刘义秉的底气。
刘义秉那样欺软怕硬,金桐料他也不敢对周与棠做什么。
她笑着给好友顺毛:“是是是,要怕也应是他怕你。”
周与棠嫌弃地皱起鼻子,“这话虽听着像好话,我却觉得你在骂我。”
金桐无辜地看着她,周围姑娘们嬉笑闹作一团。
余光瞥向李艾宁,她还在树下站着,姿势都未变过。与她们这边的热闹不同,李艾宁仿佛一座沉默的遗世石像。
金桐正想着要不要招呼她过来,忽见假山后结伴而来几位公子,王盛宣与苏礼明也在其中。
周与棠眼睛亮了,激动地戳金桐,“你看王盛宣旁边的公子,好生俊朗!”
苏礼明生得好,金桐早就知道。
面如白玉,长眉入鬓,十分英武;眉下的双眼又似盛了万千星辰,中和了英气,让他看起来更加俊朗温润。
当初就是那双眼迷了她的心神。
那几个人并排走来,苏礼明鹤立鸡群,挺拔如松的身形格外突出。
随着他们走近,周家小姐两颊染了红云,头也垂越低。
除了周与棠,其他小姐们也是要么垂头,要么侧头,总归没有一人用正眼瞧苏礼明。
哪年赏花宴这群小姐们聚在一起不是叽叽喳喳的,今年倒是安静得出奇,一个个扮起端庄淑女来。
王盛宣凑上来学着她们盯地面,调笑道:“让我瞧瞧,这地上有什么好看的?”
几个与王盛宣熟识的小姐啐骂他,他嘿嘿一笑,也不恼。
赏花宴本就是为年轻男女提供相处的机会,周与棠本也不是内敛温吞的性格。
她鼓起勇气抬起头,黑葡萄般的眼珠直直对上苏礼明,问道:“这位公子不曾见过,如何称呼?”
她脸上虽然仍是粉扑扑的,声音却响亮。
数道目光在周与棠和苏礼明之间迂回,羡慕或揶揄。
“苏礼明。”
只简单回答了自己的名字,苏礼明的目光没在周与棠身上多做停留,反而转向她旁边的金桐,颔首道:“金桐小姐。”
瞬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他二人身上。
金桐暗自咬牙,努力维持脸上的假笑。
苏礼明这张脸招蜂引蝶得很,他自己不愿意开罪别人,便抓了自己当挡箭牌。
当真卑鄙。
“你们认识?”周与棠犹疑地看向金桐。
金桐抿了下嘴唇,平静道:“这位苏礼明苏公子,是王公子的朋友。”
她想点到为止,王盛宣却不懂看眼色。
他大剌剌点头,“王兄是我朋友,金桐也认识,早上我们三个一同乘马车来的。”
这话实在说得让人误会,金桐闭了闭眼睛,咬牙切齿地纠正:“两辆马车。”
苏礼明不语,只是得体的笑,仿佛周围的纠纷与他无关。
他们三人气氛实在古怪。
周与棠眼神怀疑地扫过苏礼明,最后落在金桐脸上,明白了什么。
再开口时她没了少女的羞涩,只道:“苏公子初次参加赏花宴,还望玩得尽兴。”
而后她说有事要处理,对众人道了告辞,由侍女跟着回了后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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