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周与棠的离开,金桐感到几分失落。
方才周与棠还告诉她说,西北角的芍药园花儿开得最好,等会儿带她去看。
现下只能她自己前去了。
她打发了青苗去和同龄的小丫头玩耍,此时青苗不在她身边。
青苗十来岁开始就跟着她,拘在府里像个小大人,难得有出来放松的机会。
不想打扰青苗和玩伴,金桐决意自己前往。
见她动身,王盛宣和苏礼明立刻狗尾巴似的跟上。
听到身后脚步声,金桐没没什么好气道:“别跟着我。”
然后加快步子摆脱了二人。
“女人的心思真是喜怒无常,”王盛宣感慨,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个结果,便问苏礼明,“我哪里又惹她不高兴了?”
苏礼明苦笑,“与王兄无关。”
因为惹恼金桐的人是他。
芍药园倒是意外地清净。
此处芍药开得虽美,却没什么人,想来是因为位置偏僻。
粉白的花朵乘着旺盛的绿舟,随着微风轻颤摇曳,仿佛翩跹起舞的蝴蝶。
金桐徜徉在一片绮丽花海中,心情开阔了不少。
正思忖着散了宴会应如何与周与棠解释,便听见假山后传出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金桐会心一笑,应是年轻男女在此幽静之处倾诉衷肠。
上一世金桐虽被负心人误了前途和性命,却仍相信世间情爱自有其美好之处。
只是她已无心于此了。
不愿扰人雅兴,金桐放轻脚步,打算原路折返。
却听闻一声女子的惊呼:“我不同意!”
这下她不好离开了,若在她走后,那男子欲行不轨,对方无力招架可怎么办?
金桐在原地停留片刻,决意往假山那去,以便搭救及时。
低头在地上找了找,她掂了块顺手的石头,悄声顺着声音寻过去。
随着走近,那边的说话声渐渐清晰。
男子道:“我又不喜欢她,和她在一起不过是权宜之计……”
女子道:“何必为了钱财委屈自己,我喜欢你,从来也不是图你什么!”
说完便抽泣着呜咽起来。
金桐听见衣物摩擦的声音,应是男子急了,把人抱在怀里哄着。
紧接着男子又低又快地说了几句,这次金桐没有听真切。
移步到假山侧面,金桐与说话之人仅有一石之隔。
山后的女子在委屈地哭,金桐不免为之心酸。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于世间女子而言,寻一良人绝非易事。
她付出性命的代价才看清一人的真面目,那女子不知要流过多少眼泪又或付出何种代价才能看清。
半晌,那女子止了哭,说话虽染了鼻音,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坚定。
“义秉哥哥,我虽不懂男子的前途仕途,却明白自己的心。若你认为那样是好的,我便由你去做。我的心属于你,无论你做什么,它都只属于你。”
“宁宁……”
男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动容,似是压抑了万般情绪,深情唤她。
宽大的兰纹袖口遮掩下,金桐抓着石头的手紧了紧。
冤家路窄,不会真的这样巧吧?
犹疑不定之间,只听那女子又开口了。
“你可以娶她,但不准与她有孩子。”
“这……”男子为难,“这该如何把握?”
女子道:“这事不难。我知道父亲有一个方子,既可避免女子有孕,又不伤身,只需每次……之前让她服下,保证神不知鬼不觉。”
男子又道:“便按你说的做。只是我姑母精明,恐怕瞒不过她。”
“她拜高踩低,任金桐羞辱你,”女子的声音带了几分恨意,“她那边无需担心,只管交给我就好。”
在这一来二去的对话之中,金桐逐渐拼凑出了上一世的真相。
她曾想过,或许李艾宁受了刘义秉蒙骗,不得已才做了他的外室。
原来从这么早开始,他二人已经勾结在一起图谋她的家产。
她竟然才是那个蒙在鼓里的第三人。
李艾宁偷了李大夫的药方,让刘义秉用在她身上。
吴嬷那边,李艾宁更是亲自出马,使其常年服用某种药物,伪造出旧疾引发的急病。
哪怕机关算尽,李艾宁从见不得光到光明正大站在刘义秉身边,也用了整整十年。
为了这样一个人殚精竭虑,金桐实在不知该说她痴还是傻。
事实已经明了,显然李艾宁并不无辜。
那她就不必再对其心软了。
只是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
这二人实在歹毒,若他们知道事情败露,恐怕会狗急跳墙或再生出其他诡计。
金桐提起裙摆,蹑手蹑脚离开了假山。
走出去一段路,金桐回头看,刘义秉与李艾宁也一起从假山后出来了。
她连忙借着花丛遮掩,弯腰走进一条岔路避开。
却在岔路遇见苏礼明与王盛宣。
她与他们之间的距离有数丈远。
王盛宣一看见她便咧开嘴要喊她。
金桐心道不好。
去捂他的嘴是来不及了。
金桐只能赶在王盛宣喊出自己名字之前往旁边一摔,抢先一步大叫出来。
手中的石头就滚落在她脚侧。
她这一摔,苏礼明与王盛宣脸色齐齐变了,立刻惊慌地来扶她。
而此时,身后传来错乱的脚步声,刘义秉和李艾宁也出现在了岔路口。
目的达到。
金桐状若痛苦地低着头,长发遮掩下的眼神清明。
刘义秉循声而来,一见是他们三个便慌了神。
他做贼心虚道:“你们怎么在这……”
金桐摔了,王盛宣本就心急,被这么一问更是气不打一出来。
“呵。”他冷笑一声,“我当是谁在和我说话,算我近日没看黄历,遇见的人真是晦气。”
他说话毫不客气,刘义秉反而松了一口气。
王盛宣不是一个藏得住事的,若是知晓假山后的对话绝不会是这般反应。
只是……
他戒备地看着跌坐在地的金桐。
“小姐……”
金桐眼含雾气回头,为了让戏更真,她狠掐了一把大腿,逼出几滴生理性泪水。
她说话带着哭腔,语气却是拒人千里的:“周小姐说芍药园的花开得好,我与苏公子他们一同来赏,还要事先知会旁人不成?”
“不敢不敢。”
刘义秉连连颔首,心里却暗暗琢磨。
他们是同游,王盛宣不知道的事情,金桐自然也无从知晓。
只是,这一摔太巧合,让他不得不多心。
垂眼瞥见金桐脚边的石头,他定了心,自嘲疑神疑鬼。
“金桐小姐可需要在下帮忙?”
他上前几步,假意关切道,却被身后的李艾宁拽住袖子。
他和李艾宁的关系无法公之于众。
唯恐金桐看出自己与李艾宁之间猫腻,他只得停下。
金桐其实看见了他们的小动作,偏头假装没看见。
她冷哼:“不劳驾。”
刘义秉尴尬一笑。
金桐身为女子,自然不愿让外男见到她的狼狈。
刘义秉深知这一点。
他自以为贴心地对金桐道了告辞,临走对王义秉嘱托道:“我在此不便,金桐小姐这边有劳王公子照料了。”
王盛宣扬起拳头,作势吓唬他:“用得着你教小爷做事?”
刘义秉尝过王盛宣的拳头,很是怕他,便不敢再拿腔作调,灰溜溜遁了。
王盛宣得意地勾起嘴角:“我的戏不错吧?”
王盛宣平时虽傻,关键时候倒是真机灵。
多亏他反应够快,陪她圆了这场戏,才这样简单瞒过刘义秉。
金桐笑道:“这次多谢你。”
苏礼明躬下腰,手心向上递出右手,道:“对不住。”
他指的是利用金桐阻挡别的女子示好这件事。
金桐不动声色地观察面前的这只手。
掌心干净,手指修长,虎口处有着一层薄茧。
那个位置,写字是磨不到的。
她错开眼,搭上苏礼明的手,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王盛宣急了:“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光天化日就旁若无人地拉上手了,这还得了?
苏礼明十分坦然:“金桐小姐伤了脚,行动不便。”
王盛宣惊讶:“你真扭了脚啊?”
金桐阴阳怪气:“自然没有,我迟迟不起身,只是因为喜欢在地上坐着罢了。”
从小到大她都是这个强调,王盛宣早就听惯了。今日不知怎的,他竟反常地感到不舒服。
他看看金桐,又看看苏礼明,最后视线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
他觉得自己被比下去了。
气哄哄地走到另一边,王盛宣搀着金桐的胳膊。
金桐借力站了起来,刚往前迈一步,脚下就是一软。好在两边都有人借力,她才没跌倒。
她的左腿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立着,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苏礼明蹲下,隔着鞋袜也看得出她脚踝肿得老高。
“刚才那一下竟然摔实了。”他起身问她,“还能走吗?”
金桐咬着唇点点头。
她试着往前蹭了一步,又是一跌。
好在苏礼明早有准备,即时出手揽住她的腰,卸掉大半的力。
但还是痛得她眼泪打转。
半个身子倚在苏礼明身上,那股子熟悉的苏合香狡猾地钻进她鼻子。
不知是否被痛感扩大了情绪,自重生以来她第一次感到心慌意乱。
还未整理好心情,下一瞬她整个人悬空,被打横抱起。
连惊呼都没来得及。
“冒犯了。”苏礼明低声道。
感受着来自苏礼明胸膛的震颤,金桐攥紧了他的衣襟。
此刻不是别扭的时候,金桐垂下眼睫,轻声说:“有劳苏公子。”
然后闭眼装死。
她装作云淡风轻,紧绷的身体却出卖了她。
王盛宣在旁想要搭手,又觉得多余,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苏礼明道:“王兄,这里你熟悉,劳烦叫内院的侍女告知苏小姐此处情况。”
王盛宣看了看双目紧闭的金桐,定声道:“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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