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
莫惜刚洗漱毕，站在后院看屈景昭练功。
小云母亲从后面走过来，附在莫惜耳边：“大人，有人在讨论是您杀了廖家人，要我怎么帮您澄清？”
莫惜皱眉，偏头看了她一眼。
“哪个廖？”
小云母亲也是一脸惊讶。
“就是前阵子林先生说书时，里面那个京都廖少师的远亲。现在不知道从哪传出的谣言，说人是您杀得。"
莫惜点头，随后轻笑一声。
“确实是我。”
她确实下令斩了那个没眼力见的小姑娘。
小云母亲呼吸滞住，少顷便恢复过来。
“那大人要我做什么吗？”
莫惜想了想。
当初是那姑娘出言不逊，并且耽误她时间率先冲过来对她不利在先，若不是后来狗皇帝送来尚方宝剑，那事还不能轻易了结。
户部尚书偏头问小云母亲——外面是怎么传这件事的。
莫惜所作所为倒是没传出什么多余的。
小云母亲偷瞥一眼户部尚书：“那天后再无人见过京城门口那批人，据说是被人灭口、无人生还。”
莫惜额角一跳。
传的是这些人都是她杀的？
倒不是怕嗜血的名声——简直是无妄之灾。
但凡没出什么意外，召她回京的旨意也该到燕北了。这么久未到，不知是找到证据还是被人拦住。
她抬眸看了一眼林四住着的房间。
视线所及之处，晨雾笼罩，房顶的积雪和平流雾气相映成辉。
莫惜放空视线，却隐隐约约听见院墙外吵吵嚷嚷。
她安抚住小云母亲，带人往大门走去。
报事的进来通报：“大人，灾民闹起来了。”
莫惜皱着眉，让下人打开大门，自己站在门槛后。
为首的正是宋家的人。
宋家夫妻身旁，还站着个户部尚书的熟人。
莫惜冷笑一声。
“莫大人，您随意杀了我燕北廖氏全族之人，还是廖大人的远亲，此事不给个说法，我等怎能心安将土地交予您？倘若哪日您在朝堂上不慎，我们的土地真能如同您所说，户部仅是代为保管吗？”
宋先生说这话时，刻意加重了“代为保管”。仿佛真是来为廖氏讨说法的。
莫惜没看他，反而将视线落在了那个熟人身上。
无他，只是这人经常给廖明提鞋。
“宋侍郎不远千里来燕北——想必是有皇王圣旨的吩咐了？”
宋侍郎面色一僵。
“自然是奉廖大人所差，想莫大人讨个说法。”
莫惜点点头。
这位宋侍郎便是工部左侍郎，可惜不喜欢跟着工部尚书干，偏偏没事就往往廖明身边凑。
她估摸着，这次廖明在燕北的“活动”，都是交给这位宋侍郎办的。其中应当也包括和燕北王合作。
堂堂工部三品京官，因着少师的事随意进出京城，也不知道太后和工部尚书都是什么心思。
且……宋。
莫惜视线在宋侍郎和燕北的宋家夫妻中间逡巡。
又是远亲呀，那难怪喜欢和同样在燕北有远亲的廖明一起玩。
“本官以为，宋侍郎去监管工部众人最好。本官回京，定是要参上工部一本的。”
毕竟工部比莫惜来得早，算算已经月余，结果来了百来号人，燕北这点房子才刚修好一半。
莫惜接着说：“本官与廖大人的事，自有陛下和太后娘娘定夺，宋侍郎您……”
她眼见着宋侍郎的脸由黄转绿。
转头讥笑着对宋家人说：“我若杀错人，京中降罪圣旨必然早到，何苦等大家来我面前找死？”
宋娘子瞬间炸毛，可称得上是怒发冲冠，拉着旁边宋侍郎开始哭诉。
“您瞧瞧，这位大人这就出言对您不敬了，您好歹也是她同僚。若不是这种人杀了廖少师的远亲，我是万万不信的。”
莫惜看她一眼，烦得很，转身准备叫人关门。
“莫惜。你若是不随我回京给廖大人赔罪偿命，我会每日派人来你公馆前哭丧。”
宋侍郎大概从廖明那了解到莫惜独来独往惯了，适才又见哭哭啼啼对莫惜有用，于是出此“上策”。
户部尚书脚步果然顿住。
每日哭诉？
她在心里咂咂嘴，那她去林府办公也无不可——让这些人吵林四最好不过。
“心有灵犀”的林四在她刚有这个想法时，便从墙上跃下。
正落在莫惜身旁。
莫惜下意识向一旁让了一步。
这墙上来客也跟着莫惜迈了一步，歪头瞥了户部尚书一眼。
随后肩头擦过莫惜，走到宋侍郎近前。
“这位大人，此计可不妥当啊。燕北王随时可能来公馆小住，若是惊扰到王驾千岁，你我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莫大人只是不会说话，她的意思只是太后娘娘自有圣裁，我等等圣旨裁断便好，若不然，大人不也落个先斩后奏的罪名？”
莫惜皱眉舔着虎牙。
这些人越是低声下气越是会变本加厉。
她强忍着打断的冲动，等着对方给林四当头一棒。
谁承想。
宋侍郎先是沉默。
随后在莫惜刚转过的视线中点了点头。
“说得有理。”
户部尚书狐疑地看了林四一眼。
确定这二人中间没有任何火花后更加疑惑。
这比系统技能好用诶。
只是林四好像偏头看了一眼什么，又迅速转回头，动作极其细微。
“只是，需要莫大人提供给我不是你灭口廖氏的证据。若不然，我回京无法与廖少师交代。”
宋侍郎拱手，却无甚敬意。
莫惜盯着他。
公馆所有人都能证明她只下令杀了那姑娘，但其他人的死活，无人可以为莫惜作证，至少目前燕北应该没有。
她看向林四望过来的目光，心尖一颤。
不是害怕，而是这人的目光带着点欣慰？
宋侍郎大概是没等到莫惜的回答，又接上一句：“若是这么空手回去，下次来的，应当还有大理寺的官兵。"
莫惜白眼已经翻起来了，一句“随意”马上就要脱口而出。
一只手过来捂住她的嘴。
“大人，总要给莫尚书思考时间吧，也是过去一个月了，杀二十余人如此大事，岂能随意指出来一个证人？”
“这可不行，万一尚书大人利用职权之便伪造证据呢？”
宋侍郎向前跨一步：“下官今日定要讨个说法。”
莫惜抬起眼睛盯着宋侍郎，唇角勾起。
还是没死过。
“来……”
话未出口。
还是林四下来那个地方，传下来一道略显熟悉的声音。
“证人在此。”
一个人影“跳下来”。
但后臀先着地。
莫惜也抬头看了一眼。
看见银剑正挠头左顾右盼。
她这才低下头打量这个疑似被摔下来的人。
好眼熟啊。
京都城外拦车求救那位。
这位廖少师的远亲一见莫惜，连忙调换姿势跪下叩首：“谢大人救命之恩。”
莫惜轻笑一声，余光看向宋侍郎和宋家人那精彩的表情。
实在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谈不上救命，你自己的选择。
那人摇头：“若非大人带我入城认清廖明真面目，我怕是也做了他刀下亡魂。事后大人还替我寻替身善后，草民才得以回燕北寻您，草民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莫惜歪头，朝着宋侍郎扬扬下巴。
正巧看见林四背着手，用一种老父亲的目光看着她。
尚书大人：？
这人看起来又是早就知道，刚才那似有似无回头看那一眼，大概也是看墙头那仨人。
想到这，莫惜也偏头看了一眼墙头上还没下来的金剑银剑。
他什么时候得知廖氏之人今日会到燕北的？她自己甚至还没得到准确消息。
廖家那人走到宋侍郎面前，双膝跪地，请安后的问题却是问宋家丈夫：“贤弟还认得我吗？”
宋家丈夫也是刚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旋即爆发出一阵“见鬼了”的惊呼。
莫惜闭了闭眼。
伸手掐了掐太阳穴。
廖氏族人显然也没想到这一出，向后躲过宋家夫妻呼过来的掌风，抬头看向宋侍郎。
“大人，小人愿意作证，莫大人并未残害我廖氏满门。我为燕北廖氏族长，当有此权利代表族人相信莫大人。”
宋侍郎倒是没那么大反应，只是转转眼睛，冲着廖家那人点头。
“有何证据你是廖氏族长？”
廖家此人倒是笑着回应：“此镇所有百姓皆可作证，我也有廖氏族谱在家中，若大人需要，草民这便去取，只是不知家中是否修缮完毕。”
宋侍郎脸瞬间涨成猪肝。
莫惜冷笑。
当然没有修缮好，因为实在进展太慢，她直接要求工部的人先修亟需入住的屋子，这些屋主人不在燕北的房屋，工部压根丝毫没动——反正这燕北廖氏，京都那位也不承认。
“不必了，本官信你，那本官这便回京上报朝廷，你好好和莫大人叙旧。”
宋侍郎瞪了一眼一旁还在“野蜂飞舞”的宋家人，拂袖而去。
莫惜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眉头依旧紧锁。
走得这么干脆不像是廖明一干人的性子啊。
但凡换做廖明，即使心里有其他计策，也要站在这和她打两局嘴仗。
“晚上当心着吧。”
林四带着刚落地的金剑银剑走到莫惜身旁，拍拍户部尚书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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