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的流云像是被染了蜜，连风里都带着甜香。从南天门到司命府的长街，每隔三步便悬着一盏琉璃灯，灯穗上系着冰蓝与鎏金两色丝带，随风摇曳时，映得往来仙官的衣袍都泛着温柔的光。
“听说了吗？今日是司命星君与三界巡使的大喜之日。”两个捧着贺礼的小仙娥窃窃私语，眼尾的红晕比灯穗还要艳，“天帝陛下亲赐了‘星河为证’的婚书，连魔界都派了墨渊少主送来贺礼呢。”
“何止啊，”另一个仙娥踮脚望向司命府的方向，那里正飘出漫天桃花瓣，混着金色的星屑，“我早上路过漳漯山，见寒玉台上的轮回盘都泛着红光，盘上那对星轨缠得紧紧的，活像对分不开的鸳鸯。”
她们说的这对“鸳鸯”，此刻正站在司命府的内室。宋清玉穿着一身鎏金婚袍，领口与袖口绣着繁复的星纹，那是司落叶亲手绣了三个月的成果，针脚细密，连每颗星子的光芒都分了明暗。他抬手，指尖拂过司落叶鬓边的玉簪——那是当年在天河冰蓝桃花林里刻的那支，如今簪头的莲花上，又缀了颗鸽血红的宝石，是墨渊特意从魔界深渊里寻来的“同心石”。
“紧张吗？”宋清玉的声音比往常更低沉些，带着不易察觉的颤。他看着镜中司落叶的身影，月白婚袍外罩着层半透的纱衣，上面用金线绣满了星图，走动时，那些星子像是活了过来，在衣袂间流转不休。
司落叶对着镜子眨了眨眼，耳尖的红一路蔓延到颈间。他伸手摸了摸头上的凤冠，流苏晃得眼前发花——这凤冠是云清仙尊送的，据说还是当年他母亲的陪嫁，上面的珍珠颗颗圆润，映得司落叶的眼眸越发像浸在水里的星子。“有什么好紧张的，”他嘴硬道，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袖摆，“又不是第一次……”
话没说完，就被宋清玉从身后圈住了腰。温热的气息落在颈窝，带着桃花酒的清冽：“可对我来说，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宋清玉的指尖轻轻抚过他腰间的玉带，那上面系着枚小小的香囊，里面装着天河的星砂和漳漯山的桃花瓣，是两人亲手填的，“以后，你就是我的妻了。”
“谁是妻啊。”司落叶挣了挣，却被抱得更紧。他能感受到宋清玉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来，带着熟悉的金色灵力，在他血脉里温柔地游走。镜中的两人，一个鎏金耀眼，一个月白温润，鬓边的玉簪交相辉映，像极了轮回盘上那对纠缠的星轨。
正闹着，门外传来林砚的声音：“将军，星君，吉时快到了，天帝陛下和各仙门的宾客都到了。”这孩子如今已是天界最年轻的将军，今日特意穿了身新甲，当起了司仪官。
宋清玉松开手，替司落叶理了理纱衣的褶皱，又将他散落在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走吧。”他伸出手，掌心向上，金色灵力在掌心凝结成一朵小小的冰蓝莲花。
司落叶看着那朵花，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时他刚被罚去守天河，宋清玉还只是个半大的少年，偷偷溜到天河岸边，从怀里掏出个用草编的莲花，笨拙地递给他：“师尊，等我长大了，就娶你。”
一晃百年，当年的草莲早已枯成了灰，却在今日，化作了掌心这朵永不凋零的金莲花。司落叶笑着将手放进宋清玉掌心，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鬓边的玉簪同时亮起，星纹与莲纹在空中交织成一道光弧，像个温柔的结界。
司命府的正厅早已挤满了宾客。天帝高坐主位，金光比往常柔和了百倍，看着并肩走来的两人，眼中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云清仙尊坐在左手边，手里捻着串佛珠，时不时与身边的墨渊低语几句，那孩子憋笑憋得肩膀直颤——大概是又想起了当年宋清玉为了给司落叶摘魔界的“相思果”，差点被魔藤缠住的糗事。
司落叶的目光扫过厅内，看见河伯拄着拐杖坐在角落，怀里抱着个酒坛，不用问也知道是天河最烈的“醉星河”；看见桃花镇的说书先生也来了，正拿着个小本子奋笔疾书，大概是在构思新的话本；还看见玄清门的掌门，正对着宋清玉挤眉弄眼，那表情，活像在说“早该如此”。
“吉时到——”林砚的声音清亮，穿透了厅内的喧哗。
宋清玉与司落叶并肩站在厅中，对着天帝行了三拜之礼。当司仪官唱到“夫妻对拜”时，宋清玉却突然停住了。他抬手，取下司落叶头上凤冠的一根流苏，轻轻别在自己的婚袍上。
“这是做什么？”司落叶愣住。
“这样，”宋清玉低头，额头抵着他的，声音透过衣料的摩擦传到司落叶耳中，只有两人能听见，“就算以后你闹脾气跑回天河，我也能凭着这个，找到你。”
司落叶的眼眶瞬间热了。他想起百年前守天河时，每个满月的夜晚，宋清玉都会撑着一叶扁舟，在河面上漂一夜，只为让他能在星桥上，远远看见一点属于他的光。那时他总说宋清玉傻，却在每个那样的夜晚，偷偷用星力为那叶扁舟罩上层护罩，怕天河的戾气伤了他。
“我才不跑呢。”司落叶的声音带着点鼻音，抬手将自己的玉簪取下，塞进宋清玉手里，“这个给你，要是你敢在外面沾花惹草，我就用星图把你困在诛仙台，让你天天看我绣嫁衣。”
满厅的宾客都笑了起来，天帝更是朗声道：“好！有这份气性，才配得上我天界的司命星君！”他从袖中取出一卷婚书，金光流转间，婚书上浮现出八个大字：“星河为证，生死不离”，“这婚书，朕用三界本源之力加持过，便是轮回盘也改不了，你们且收好。”
宋清玉接过婚书，与司落叶的手一同按在上面。金色灵力与星力同时涌入，婚书化作一道流光，分成两半，一半融入宋清玉的眉心，一半落在司落叶的心口，化作两颗小小的朱砂痣，位置竟一模一样。
“礼成——”
随着林砚的喊声，厅外突然炸开漫天烟火。那是宋清玉特意让人从人间买来的，此刻在天界的夜幕中绽放，有莲花形的，有星轨形的，还有个巨大的“囍”字，照亮了司命府门前那棵新栽的桃树——那是用天河的桃枝和漳漯山的土，两人亲手种下的，此刻竟在烟火的映照下，开出了第一朵花，粉嫩嫩的，像个害羞的笑脸。
宴席散时，已是深夜。宋清玉抱着微醺的司落叶回房，指尖小心地避开他鬓边的流苏。司落叶大概是喝多了桃花酒，脸颊红扑扑的，嘴里还嘟囔着：“他们都笑我……说我绣的星纹歪了……”
“没有歪。”宋清玉将他放在铺着鸳鸯锦的婚床上，俯身替他脱鞋，“每颗星子的位置，都和我心里的一样。”他低头，吻了吻司落叶眉心的朱砂痣，那里还残留着婚书的灵力，暖暖的。
司落叶睁开眼，眼神还有点迷离。他抬手，指尖划过宋清玉心口的位置，那里的朱砂痣隔着婚袍，也能感受到温度。“清玉，”他突然认真起来，“你说，我们会不会像凡间的夫妻一样，吵嘴，闹别扭？”
“会。”宋清玉毫不犹豫地回答，伸手将他散在枕头上的头发捋到耳后，“你可能会嫌我练剑太早，吵了你睡觉；我可能会气你总对着星图发呆，忘了吃饭。”他顿了顿，声音软下来，“但我会早起给你煮莲子羹，你发呆时，我就坐在旁边看你，等你回过神来，就把温热的汤递到你手里。”
司落叶笑了，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把他拉得更低些：“那要是……我又像当年一样，为了护着谁，伤了自己呢？”
宋清玉的动作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后怕，随即被更深的温柔取代。他握住司落叶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着，从指尖一路吻到掌心：“那我就把三界的麻烦都扫干净，让你再也不用动一根手指头。”他看着司落叶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司落叶，从今往后，换我来护你。”
窗外的烟火还在继续，照亮了窗纸上的并蒂莲。司落叶看着宋清玉眼中的自己，突然觉得，那些跨越仙魔的苦难，那些辗转轮回的等待，都在这一刻有了归宿。他凑上前，吻住宋清玉的唇，桃花酒的甜混着彼此的气息，在舌尖漫开。
“宋清玉，”他在吻隙间轻声说，“我爱你。”
“我知道。”宋清玉回吻他，力道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也爱你，从诛仙台那一眼起，到轮回盘的尽头，永远都爱。”
婚床上的鸳鸯锦被轻轻晃动，将两人的身影温柔地裹住。窗外的桃树又开了几朵花，夜风拂过，花瓣落在窗台上，像撒了把粉色的星子。远处的天河依旧流淌，轮回盘上的星轨发出柔和的光，像是在为这对新人，唱一首永不落幕的情歌。
星河为证，日月为媒。
从此，月白婚袍与鎏金战甲并肩，星图与灵力共生，在六界的岁月里，把日子过成最甜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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