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云客栈。
客栈外狂风肆虐,黄沙漫天,屋内万老板正对着两名蒙面的持剑男子毕恭毕敬地汇报情况。
其中一名男子出示一枚印有图腾的令牌,万老板瞬间大惊失色,当即跪下声泪俱下:“拜见少主!”
被称作少主的男子此刻正闲散地坐在高凳上,他从容地揭下蒙面的黑布,一个俊朗的少年便跃然眼前。
他声音并不清澈,反而透着几分邪性:“老万,你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怎么如今却还是如此失态?”
万老板抹了一把眼泪,压着内心的激动:“还请少主见谅,自从十五年前族长夫人被那狗皇帝掳走,青戎一族惨遭灭门,属下带着余下妇孺逃离至此,就一直在等着少主回归的那天。”
程景翎内心不免也有些触动,但他目前还要顾全大局,不想再与他叙旧。
“我现下依旧是景国的皇子,在外头你再如此失态一旦暴露可就是掉脑袋的事情了。”
“少主教训的是!”万老板悄悄瞥了眼自家少主的容貌,好在他像他母亲多一点,万老板心里不禁松了口气。
确认完身份,万老板才放心将自己的情报送上。姬尚从万老板那里接过账簿,随后递给程景翎。
“少主,您吩咐的事情我查清楚了,这个萧笠确实有跟安国政派勾结,一直做些拐卖人口和贩卖火药的举动。”
程景翎:“我的人在忻州并没有接应到梅五那批车队,这其中可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万老板也疑惑地看着他:“少主,我起初以为是您提前在鬼沙动手了,但前两天我去鬼沙视察了一番,地上血迹斑驳,梅五车队的那群人皆命丧于此,且死状极其惨烈,那梅五更是被踩坏□□扭断脖子……”
纵使男人一贯简傲绝俗,此刻也不免为之震惊,一旁站得笔挺的的姬尚一时紧了紧自己身体的各个部位。
“可有查出是何人动的手?”
万老板:“回少主,属下虽未查出是何人动的手,但我日夜守在这入口,绝不可能是外面的人动的手!”
姬尚终于开口:“那你的意思是说这鬼沙里面不对劲?”
万老板颤颤巍巍,缓缓开口:“属下曾在此带听过一鬼沙女的传说,说她是转世的复仇鬼,当地人惧怕她因此纷纷迁居……”
程景翎收回思绪,摩挲起左戒勾起一抹坏笑:“这起杀人案听起来不像事先筹划好的,倒确实像是仇杀,既然有人替我们动手,那就不必再往下查了,我们承了她的情就是了。”
汤泉峪谷,霁清居。
景穗依旧早早地便出门而去,永安去冷云间寻过,并不见他如往日般在那里抚琴。她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是因为昨晚景穗的反应还是今天没能见到景穗。藤蔓上爬了几只鸟儿,永安闲着无聊,将一木的点心碾碎放在手中引它们来吃。
这里的鸟儿生得也与别处大不相同,它们的羽毛呈黄色,光洁铮亮,小嘴儿红彤彤的,一双眼睛常常在周围环视,仿佛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鸟儿啊鸟儿,你们说尊主大人是在躲着我吗?”永安指尖挠着它们的脑袋,一脸地沮丧。
一只鸟儿霸占她的手心,其余所有的鸟儿瞬间被迫不舍地离开,永安见状敲打了这只鸟儿的小脑袋:“你这只坏鸟,怎么还恃强凌弱呢,不知道好东西要分享嘛。”
那只鸟儿像是听得懂她说的话,竟连香甜四溢的点心也不吃了,生气地往她脑袋上狠狠地啄了几下。
永安被惹得气急败坏。
“笨鸟!坏鸟!你这只恩将仇报的死鸟!”
永安霎时听到“噗”的一声,她顿时预感到不好,却已经来不及闪躲,一滴鸟屎时机正好地落在她的头上。
永安这下是真的要哭了,她可以忍受景穗对她的疏远,可以忍受半夜狂躁的蝉鸣,但她真的接受不了此刻一身脏臭的自己。
她忍着难受,怒地冲出去,一路上只想着找水洗掉头上的污秽,衣裙刮过还未修剪的枝杈导致撕裂了一块,倒刺钻进里侧小腿,裙角处微微渗出点血。
她一路上急冲冲地,直到似乎撞到人才停下。她虽没看到人形,却也听见“砰”的一声,景穗的声音在她头顶盘旋:“最近青苔长势猛路面多湿滑,慢慢走。”
永安听见他的声音,心里更是勾起昨晚不好的记忆,想起自己现在的窘态,心里更是连他一并也讨厌了。
她神情一脸的委屈,像只刚炸了毛的小猫。这只小猫现在身上一股怪味,衣裙又脏又破,小腿处还有血迹,景穗不明白,他才不在半日她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了。
见她快憋不住眼泪,他赶忙抬手抱起她,一路给人带回霁清居隔间里的席上坐着。
景穗最先给她清理了头上的“标记物”,而后又耐心地给她处理起小腿上的伤口,神情专注,时不时还怕弄疼她。
永安心里升起一阵怪异的情绪。
刚才景穗一路上抱着她进来,在外人眼中,其实只能看到她一个人在空中姿势奇怪地飘着,永安脑海里回忆起那画面,不禁乐得哈哈笑。
“刚刚还一副被欺负了的委屈样,现在乐呵成这样,你这小孩变脸变得真快啊。”
永安轻笑着不愿开口,心里贪恋起这片刻的温存。
“今日我出了趟谷本就想买套衣裙送与你,你倒好,未卜先知。”
永安看了眼自己破了个大口子的裙角,这也是景穗送她的衣裙,可却被她弄坏了,心里顿时起了几分愧疚。
她微微颔首,说了两句感激的话。
明显不同于往日。
景穗觉察到她似乎有心事:“你今日倒是少言寡语。”
永安看他这副轻松样子,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心里涌起了愁伤。
凭什么自己落得个凄凄惨惨,他却依旧怡然自得;凭什么他现在还能轻松自如地过问她的事情,而她却要一言不发地生闷气,这样对比下来,倒显得她小气至极。
“你出去,我困了,我要睡了。”
永安想半天只吐出这句话。
景穗也没计较她卧的是他的塌,替她掖好被子,就转身出了帐子。
木门吱呀地轻响,永安猜想着他这么晚会去哪里。
起初她还因为四起的蝉鸣声而不能寐,但没过多久,那声音便消下去了,紧接着听到木门被推开,景穗久久都没有来隔间,应该是在她的床位睡下了。
……
永安不得不承认,景穗在给她挑衣裙这方面的确非常出色。一改往日的素色和青色,永安穿起这件桃红色的蝶纹交领齐腰襦裙,系起一旁相配的云丝棉披风,欣喜若狂地转起圈来。
她抱起那件青色罗裙,嘴里哼唱着不知是哪里的曲子,迈着轻快的步子跑到裘四屋里。
永安在又在她面前转起圈来,激动地展示自己的新衣裳。裘四满脸欣慰地连连点头:“衣服好看,人也水灵,颇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意思。”
永安被夸后更加开心了:“裘四姐姐,你会不会做女工啊?”
裘四掀眼看向她:“怎么了,想学?”
她连忙一个劲的点头,拿出那件破损的旧衣:“嗯嗯,我想补好这件衣服,这是尊主大人给我的第一件衣服。”
裘四端起茶,笑而不语。
永安见状趴在她腿上撒起娇来:“求求你啦,裘四姐姐。”
裘四久居谷中,平日里相处的多是不通人情的男子,唯一接触的六术也整天板着个脸,冷漠得很,现在哪里受得了永安这套,当即便含笑应了下来。
“太好了,多谢裘四姐姐!”
汤泉峪谷的气候特别,难以辨别外界的四季更迭,唯一能与外界相通的便是这能衡量昼夜更替的日月了。景穗坐在房顶上对月发呆,不知在思量着什么,眼角边透着丝丝愁意,却又不知想到什么,竟又一改愁容,嘴角轻笑出声。
他低头,发现一木正着急忙慌地前来寻他。
“一木,何事惊慌?”
一木生怕耽误,连口粗气也不敢喘:“尊主……永安那孩子今天向我问了出谷的路……我没多心就告诉了她,但她今天一天都没有回来……”
景穗心头紧了紧,回想起昨晚她面对自己时的神态,猜想她可能真的对他失望选择离开了吧。
“一木,你回去休息吧,她走了。”
景穗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鼻头一酸,感受到心中生出几分痛意,语气中也多了几分无可奈何。
一木仍是望着他,虽看不清景穗的面容,但他整个人身影都透着股落寞之感,仿若小孩子丢失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那般。
景穗心中自嘲道:“缘深缘浅,缘聚缘散,愿你一路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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