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顾昀川正斜倚在一根粗壮的竹枝上，白袍的衣摆在夜风中轻轻晃动。
谢明微猛地转身，袖中的匕首已握在手中，刀尖直指声音来处。
他没有咳嗽，脸色虽依旧苍白，眼神却清明锐利，哪还有半分白日里病弱的模样？
“谢小姐的动作倒比我想的快。”他开口，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
谢明微没有收刀，反而握紧了些。
她早就觉得这人不对劲，白日里那副咳得快要断气的样子，多半是装的。
此刻见他这般从容，心中反而定了下来——既然对方已撕破伪装，她也不必再兜圈子。
“北狄玄皇的令牌，为何在你手里？”她开门见山，目光紧紧锁住顾昀川，“听说玄皇遗子的母妃是被害死的，影阁阁主藏在将军府当质子，是为了查你母妃的死因吧？”
顾昀川脸上的闲适淡了几分，他从竹枝上跃下，稳稳落在谢明微面前，距离不过三步。
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面像藏着一片寒潭。
“这位看似“草包”的谢小姐，知道的倒是不少。”他没有直接否认，反而勾了勾唇角，“影阁的消息网，连北狄皇室秘闻都能查到？”
“不是影阁。”谢明微摇头，匕首依旧没有放下，“是令牌上的图腾。北狄皇室的苍狼图腾，边缘会刻三道暗纹，只有皇室直系血脉才会有。而你令牌上的磨损处，恰好露出了一道。”
她顿了顿，继续道：“三年前北狄内乱，玄皇突然病逝，太子继位后，玄皇宠妃苏氏‘病逝’，唯一的皇子失踪。同年，西郇与北狄议和，北狄送来一位‘远房宗室子’当质子，就是你。时间对得上，身份也对得上。”
她盯着顾昀川的眼睛：“影阁是江湖第一情报组织，阁主行踪诡秘，没人知道是谁。若说影阁阁主为了查母妃死因，隐姓埋名做质子，倒也说得通。”
顾昀川沉默了片刻，突然低笑一声：“谢小姐这般聪明，倒让我省了不少事。”
他承认得干脆利落，“不错，我是玄皇遗子，我母妃确实是被人害死的。影阁是我私下创建的势力，我来西郇，一是为了避祸，二是为了查线索。”
谢明微皱眉：“你母妃的死，与西郇有关？”
“不确定，但有蛛丝马迹。”顾昀川的目光沉了沉，“我母妃家族曾是西郇望族，后来获罪满门抄斩，她是唯一的幸存者，被玄皇救下带回北狄。她死前留下密信，说害她的人，与当年苏家灭门案有关。”
谢明微心中一动。
苏家灭门案……她隐约有印象，好像是十年前的一桩大案，当时牵连甚广，最后不了了之。难道母亲的死，柳姨娘的阴谋，和这桩旧案也有关系？
“所以你接近我，给我令牌，是因为觉得我母亲的死，与你要查的事有关？”她问道。
“是，也不是。”
顾昀川道，“我查过谢夫人，她为人正直，当年曾为苏家辩解过，虽没能改变结局，却因此得罪了不少人。柳姨娘与三皇子母妃勾结，背后若有更大的势力，说不定与苏家旧案有关。我需要你的帮助，而你，需要我的势力来报仇，我们本就该合作。”
他说得坦诚，没有丝毫隐瞒，反而让谢明微有些意外。她原以为还要多费些周折，没想到他竟如此直接。
“合作可以。”谢明微缓缓收起匕首，但依旧保持警惕，“但我有条件。查到的所有线索必须告知于我。还有，影阁的势力，我需要随时调用。”
“可以。”顾昀川毫不犹豫，“但我也有条件。密信里提到的‘寒心散’，你可知来源？据我所知，这种毒是北狄禁药，早已失传，西郇不可能有。”
谢明微心头一震。
寒心散是北狄禁药？那柳姨娘是从哪里弄来的？难道她的背后，还有北狄的势力？
“我会查。”她立刻道，“柳姨娘这几日肯定会有所动作，我会盯着她。”
顾昀川点头，目光落在她袖中露出的一角信纸：“密信拓印好了？”
“嗯，正打算放回去。”
“不必了。”顾昀川道，“柳姨娘今晚故意引三皇子的人来偷信，又假意带人抓贼，就是想借刀杀人，让三皇子以为密信已被销毁，同时试探有没有其他人盯上这里。你现在放回密信，她反而会起疑。”
谢明微愣住：“没有密信，我拿什么指证她？”
“拓印件足够了。”顾昀川的眼神闪过一丝算计，“我们可以让这封拓印件，‘不小心’落到谢将军手里。至于原件……”
他看向竹林深处，“可以让它发挥点更大的作用。”
谢明微看着他眼底的光芒，突然明白过来。这人看似坦诚，实则步步为营。他不仅要查自己的事，还要借着她的手，搅动西郇的浑水。
“你想利用密信对付三皇子？”她问道。
顾昀川挑眉，“你不也想借着影阁的势力，查清所有真相，报仇雪恨吗？”
谢明微沉默片刻，突然笑了。
也好，这样的合作才够刺激。她抬起头，月光映在她眼中，亮得惊人：“成交。但我警告你，顾昀川，若是让我发现你利用我，或是隐瞒了关键线索……”
她没有说下去，但那眼神里的狠厉，比匕首更让人胆寒。
顾昀川看着她，眼底难得地露出一丝欣赏：“彼此彼此。”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几声隐约的咳嗽，和白日里顾昀川的声音一模一样。
顾昀川的脸色微变：“有人来了，我先走了，明日午时，城西茶馆见。”
他话音刚落，人已如鬼魅般消失在竹林深处。
谢明微迅速将拓印件藏好，又将原件塞进一个不起眼的竹节里，做了个只有自己能看懂的记号。
做完这一切，她才转身，快步往将军府的方向走去。
夜风穿过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有无数秘密在其中低语。
柳姨娘、谢语柔、三皇子、萧煜母妃，还有顾昀川背后的北狄势力和苏氏旧案……一张巨大的网正在她面前展开。
明日午时的茶馆之约，会是新的开始吗？顾昀川到底还隐瞒了多少事？他们背后的北狄势力是谁？母亲的死，真的和十年前的苏氏旧案有关吗？
这一世，她不仅要报仇，还要将所有隐藏在黑暗里的秘密，一一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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