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时,城西茶馆的雅间里弥漫着龙井的清香。
谢明微刚坐下,顾昀川已凭窗而立,白袍映着天光,倒比昨日竹林里多了几分温润。
“听说柳姨娘今早派人去竹林搜查了。”他转过身,指尖叩着桌面,“看来她对密信失窃早有防备。”
谢明微端起茶盏抿了口,茶雾模糊了她眼底的冷光:“我在竹节里留了记号,暂时不会被发现。”
顾昀川指尖划过茶盏边缘,“萧煜母妃戚氏今早召见了柳姨娘,两人在偏殿密谈了半个时辰。”
谢明微眸光一凛:“谈的什么?”
“暂时没查到。”顾昀川递过一张纸条,“这是寒心散的来源线索——北狄药师谷三年前丢过一份药谱,而当时负责护送的,是西郇礼部侍郎的亲信。”
谢明微捏紧纸条,指节泛白:“礼部侍郎……他是三皇子母妃的表兄。”
“所以柳氏的寒心散,多半是三皇子一脉递过来的。”顾昀川抬眸,“你打算如何用那拓印件?”
谢明微刚要开口,突然雅间门被轻叩两下。顾昀川扬眉:“你的人?”
“嗯。”谢明微扬声应道,春桃推门而入:“小姐,三皇子刚去了汀兰院,还送了支羊脂玉镯,说是给您安神的。”
顾昀川眼底闪过一丝玩味:“来得正好。”
谢明微起身理了理裙摆:“该回去接这份‘好意’了。”她走到门口,忽然回头,“苏氏旧案的卷宗,你查到多少?”
“十年前主审官是西郇的当朝太傅。”顾昀川声音沉了沉,“而他,是三皇子母妃的恩师。”
谢明微心头一震,转身快步离去。
刚回汀兰院,就见萧煜坐在厅中,手里把玩着一支玉镯,见她进来,立刻起身笑道:“明微你可算回来了,听闻你昨日受了惊,特意寻来这支暖玉镯,据说能安神定气。”
玉镯在阳光下泛着莹润的光,触手却带着一丝凉意。
谢明微接过时故意顿了顿,抬眸笑道:“三皇子有心了,只是我素来不爱这些华贵之物。”
她转头对春桃道,“语柔妹妹昨日因我被关了禁闭,定是受了委屈,这镯子送她正好。”
萧煜脸色微变:“不过一支镯子,明微自己留着便是。”
“三皇子是不知,语柔妹妹素来喜欢这些。”谢明微说着,已提着裙摆往谢语柔的院子去,萧煜只得跟在后面。
刚进院门,就见谢语柔红着眼圈站在廊下,见了萧煜立刻屈膝行礼,眼泪簌簌往下掉:“殿下……”
“好了,昨日之事也是误会。”萧煜话音未落,谢明微已将玉镯递过去:“妹妹快收下,这是三皇子的心意。”
谢语柔伸手去接,指尖刚碰到玉镯,谢明微忽然“哎呀”一声,手一松,玉镯“啪”地摔在地上,裂成两半。
碎裂的玉片间,竟露出一点乌色的粉末,混在玉屑里格外刺眼。
谢明微瞬间白了脸,后退两步撞到廊柱,声音发颤:“这、这是什么?”她猛地看向萧煜,眼底满是惊慌,“殿下!这镯子里面竟藏着东西!难道是有人想害您……”
萧煜盯着地上的乌色粉末,脸色铁青。
他认得这粉末——是北狄的“牵机散”,沾肤即入血,半月后发作,发作后无药可救。
“搜!本皇子倒要看看是谁干的”萧煜厉声喝道,侍卫立刻在院子里搜查。
谢明微却适时开口:“殿下息怒,此事涉及殿下须得仔细些”
她蹲下身,捡起一块玉片,“这镯子内侧有细缝,显然是被人动过手脚。还有昨日送球酥来的,是殿下身边的张侍卫吧?”
萧煜猛地想起,张侍卫正是母妃安排在他身边的人。
谢语柔反应过来哭喊道:“我真的不知道!是殿下身边的张侍卫昨日托人让我送球酥给姐姐的……”
谢明微看在眼里,心中冷笑,面上却更惊慌了:“张侍卫?他为何要……”
“够了!”萧煜厉声打断,眼神如刀割般刮过谢语柔,“把她带回偏院,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侍卫拖走谢语柔时,她还在哭喊着辩解,声音凄厉得让人心头发麻。
萧煜看着地上的玉镯碎片,忽然语气温柔对谢明微道:“明微,此事牵连甚广,你……”
“殿下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谢明微垂下眼睫,声音温顺,“只是以后,怕是不敢再收旁人的东西了。”
萧煜深深看她一眼,转身离去。他刚走,春桃就低声道:“小姐,那粉末是……”
“是顾昀川让人送来的北狄草药灰。”谢明微擦去指尖的粉末,“牵机散的颜色,却无毒性,正好用来敲山震虎。”
正说着,院外传来柳姨娘的声音:“明微,姨娘听说出事了?”
谢明微理了理衣襟,唇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姨娘来得正好,刚发生了件怪事呢。”
柳姨娘走进来,看到地上的玉镯碎片,脸色骤变。
谢明微指着那些乌色粉末,故作疑惑:“姨娘见多识广,可知这是什么?三皇子说有人想害他,语柔妹妹怕是要遭殃了。”
柳姨娘心头咯噔一下,强作镇定:“许是玉镯本身的杂质吧,明微别多想了。”
“可三皇子不这么想呢。”谢明微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他刚才让人去查柳姨娘您昨日的行踪了。毕竟,张侍卫是您的远房表侄,不是吗?”
柳姨娘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谢明微直起身,对柳姨娘身边的嬷嬷道:“还不快扶柳姨娘去偏厅歇着,别让她受了惊吓。”
看着柳姨娘被扶走的背影,谢明微走到窗边,望着远处三皇子走的方向。
萧煜此刻定在严查张侍卫,而张侍卫一旦招供,柳姨娘与三皇子母妃的联系就会暴露。
只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顾昀川仿佛早已料到今日之事。他到底想借这件事,达到什么目的?
正思忖着,春桃匆匆进来:“小姐,有人送来字条,说太傅府昨夜丢了十年前的卷宗。”
谢明微猛地攥紧拳头。苏氏旧案的卷宗!顾昀川果然故意瞒着她。
“备车,去城西茶馆。”谢明微沉声道。她必须现在就问清楚,顾昀川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马车驶出将军府时,谢明微撩开窗帘,看到街角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是顾昀川身边的人。对方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迅速隐入巷中。
看来,顾昀川也在等她。
马车停在茶馆后门,谢明微刚下车,就被人引着往二楼去。
雅间里,顾昀川正对着一幅地图出神,见她进来,抬眸道:“来得正好,看看这个。”
地图上圈着三个地方:太傅府、礼部侍郎府、三皇子母妃的寝宫。
“这是苏氏旧案牵涉之人的住处。”顾昀川指尖点在太傅府的位置,“昨夜卷宗失窃,太傅已上奏皇上,说是影阁所为。”
谢明微心头一紧:“你故意的?”
“我需要让他们自乱阵脚。”
顾昀川抬眸,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十年前苏家灭门那日,太傅的儿子正好在苏府赴宴,却在大火前离奇失踪。你不觉得奇怪吗?”
谢明微怔住。她从未听说过这件事。
“更奇怪的是,”顾昀川声音冷下来,“你母亲当年为苏家辩解时,曾说见过太傅的儿子与三皇子母妃私下会面。”
轰的一声,谢明微只觉得脑中炸开。母亲的死,果然与苏氏旧案有关!
就在这时,雅间门被撞开,萧煜带着侍卫闯了进来,厉声喝道:“果然是你在背后搞鬼!”
顾昀川缓缓起身,白袍在逆光中泛着冷光:“三皇子这话,我可听不懂。”
萧煜指着顾昀川手中的地图:“太傅府失窃的卷宗,是不是在你手里?还有谢语柔院里的牵机散,是不是你栽赃的?”
谢明微站到顾昀川身侧,冷声道:“殿下说笑了,顾公子昨日与我在一起,如何去太傅府盗卷宗?”
萧煜猛地看向她:“你竟为他说话?明微,你可知他是谁?”
顾昀川忽然笑了:“三皇子不妨说说,我是谁?”
萧煜脸色骤变,似乎想起了什么,又猛地看向谢明微,眼神复杂:“你……”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喧哗声,一个侍卫冲进来:“殿下,宫里来人了,说皇上要见您和顾公子!”
顾昀川与谢明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皇上为何突然要见他们?难道太傅的奏折里,提到了顾昀川的真实身份?
萧煜冷哼一声,率先往外走:“顾公子,跟我进宫吧。”
顾昀川走过谢明微身边时,低声道:“无碍,你按原计划进行”
她有种预感,这次入宫,顾昀川的身份怕是藏不住了。
而一旦他的北狄皇子身份暴露,西郇朝堂必将掀起惊涛骇浪,她和将军府,都会被卷入这场风暴的中心。
更让她不安的是,萧煜刚才看她的眼神,分明是知道了什么。
他到底发现了什么?是她与顾昀川的关系,还是……母亲当年留下的秘密?
这场棋局,似乎正朝着一个谁也无法掌控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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