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钦宁左右看了看,声音更轻,带着几分神秘:“民女家中行商,南来北往,消息还算灵通。近日……偶然听得一些关于北境的传闻,心中实在不安,想着或许该让夫人知晓。”
黎昭月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面上却不动声色:“哦?什么传闻?”
“听闻……听闻二公子前些时日,因与督粮官员发生争执,一怒之下……带兵闯了官衙,还……还打伤了人。”曾钦宁的声音带着颤意,仿佛吓得不轻。
“如今北境那边,弹劾二公子目无法纪的折子,怕是已经递到御前了。民女想着,二公子定然是受了什么委屈,可这举动终究是授人以柄,只怕……只怕对黎家不利啊!”她的话语情真意切,字字句句都像是在为黎家担忧。
黎昭月冷冷扫过曾钦宁。她二哥,性子是冲动些,但绝非不分轻重之人。而曾钦宁,一个商户之女,消息竟如此灵通,这摆明着是冲她来的。
“曾小姐的消息,倒是灵通。”黎昭月语速不疾不徐,听不出喜怒。
曾钦宁脸色微变,连忙解释道:“夫人明鉴,实在是那伙计恰好在场,亲眼所见……民女也是担心夫人,才贸然前来。”
“是吗?”黎昭月打断她,小抿了口茶,“那曾小姐可知,与你家伙计发生争执的督粮官员,姓甚名谁?隶属哪位大人麾下?弹劾的折子,又是通过谁的手递上去的?”
曾钦宁被她的眼神吓到,瑟缩了下,“这,民女对细节并不清楚……”
“不清楚就敢来我面前搬弄是非?”
黎昭月的声音陡然转冷,将茶杯重重往桌上一顿,发出清脆的撞击声,“曾钦宁,你当我靖安侯府是什么地方?由得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在这里信口雌黄!”
强大的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偏厅,曾钦宁吓得立刻跪倒在地,声音哽咽:“夫人息怒!民女绝无此意!民女只是……只是一片好心,怕夫人被蒙在鼓里……”
霎时,屋内皆无人敢开口。黎昭月看向四周,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
她捏了捏眉心,声音还是那般冷淡:“曾小姐有心了,但这些,还需以事实为准。我有些累了,若无他事,便请回吧。”
“自是。”曾钦宁微微躬身,可说这话时全然没了刚刚的慌乱,嘴角也扬起一抹弧度,但她没再多说,悄然退下了。
云舒看着曾钦宁狼狈的背影,不觉担忧:“小姐,您说她说的,是真的吗?”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黎昭月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更带着无尽的冷意,“消息能传到她耳中,再借她的口来告诉我,本身就是一个信号。”
甚至曾钦宁的出现,极有可能是李既白授意她来试探自己。
就在这时,黎昭月的目光,落在那个极其普通的食盒,正是曾钦宁送来的那份。
“看看有没有毒,没有就给李既白送回去。”
“小姐,”云舒低声道,脸色有些发白,“奴婢方才检查这些点心,在底层……发现了这个。”她从食盒的夹层里,取出一小卷被油纸紧紧包裹的东西。
黎昭月接过,还以为是些情话,可打开油纸,里面是一张小小的纸条。
上面是黎昭雪潦草而熟悉的字迹,内容与李既白提起的无异,北境军粮有诈,齐州并非天灾,以及朝中有奸佞欲亡黎家,最后叮嘱她京中险恶,万事小心,暂勿轻动。
信是真的,二哥的笔迹和暗号做不得假。
可这封信,竟然是曾钦宁过来的。
这简直是莫大的讽刺,侮辱!
黎昭月握着纸条的手微微颤抖,李既白,你真是好样的!
当夜,李既白来了内院。
他伤势似乎又好了一些,只是薄唇淡得几乎透明,脚步也有些虚浮。墨痕扶着他走进来时,黎昭月正坐在窗边,对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发呆。
“这么晚了,侯爷有何贵干?”黎昭月没有回头,声音舒缓。
李既白挥挥手,墨痕躬身退下,并贴心将房门掩上。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红烛噼啪作响,气氛微妙。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她身边,与她一同望向窗外无边的黑暗,“今日……曾氏来过了?”
“侯爷消息灵通,什么事都知道。”她微微一笑,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怎么,是来替你的红颜知己兴师问罪?怪我给她没脸?”
李既白沉默了刹,“她并非我的红颜知己。”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认真,“日后,她若再来,不见便是。此女心思不纯,勿要被她蛊惑。”
“蛊惑?”黎昭月终于转过头,看向他,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讥诮,“她来告诉我二哥在北境出事了,这叫蛊惑?还是说,侯爷觉得,我黎家的事,与我无关?”
李既白低垂着眼睫,视线落在她带着敌意的脸上,他避开了她的问题,只道:“很多事情错综复杂,并非你听到的那般简单。昭昭,信我,此事我自有计较,你无需担忧。”
“信你?”
黎昭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猛地站起身,逼视他,“李既白,你让我拿什么信你?”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在他的心上。李既白脸色似乎更白了几分,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房间,背影在烛光下拉得长长的。
黎昭月心中没有丝毫动容,只有更深的愤懑与疑虑。
她烦躁地踱步到床边,和衣躺下,却毫无睡意。曾钦宁的话,如同一团迷雾,将她紧紧包裹。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又黑暗的棋盘之上,四周都是看不见的对手,而她,看似是棋手,却更像是一枚被各方势力推来搡去的棋子。
不,她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
她走到梳妆台前,打开一个暗格,里面是一枚看似普通的玄铁指环。这是她及笄礼的前两个月时,二哥黎昭雪偷偷塞给她的,说是危急时刻,可凭此物去京城的岳山鸿书斋寻人相助。
此前她一直不敢动用,一是怕打草惊蛇,二是怕这最后的底牌被李既白察觉。但如今,她顾不了那么多了。
“云舒。”她低声唤着。
“小姐?”一直守在外间的云舒立刻应声而入。
黎昭月将指环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触感让她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她将指环递给云舒,“想办法把它交给岳山鸿的掌柜,暗号是‘北境风雪急,归鸿可平安?’”
夜色更深,靖安侯府如同一座沉寂的巨兽,潜伏在皇城脚下。而在其深处,暗流愈发汹涌。
天光微熹时,云舒才带着一身清晨的寒露与疲惫回到院内。她的眼底带着青黑,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小姐,”她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成功后怕的颤音,“办成了。”
“七日后,申时初刻,土地庙,那会有线索。”
“辛苦了,云舒。”黎昭月紧紧握了握云舒的手,“快去歇着吧,莫要让人看出端倪。”
“奴婢不累。”云舒摇摇头,“小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府内看守严格,我们怎么出去?”
这也是黎昭月正在思考的问题。李既白虽未限制她在府内走动,但出府,绝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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