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这么优秀，表弟应该也不差吧。”周小柒有一搭无一搭地和她闲聊。
沈玉梅撇撇嘴，语带不屑，“那就是摊烂泥，扶不上墙。”
周小柒挑了挑眉，轻笑出声，“你这么说他，不怕他知道？”
“嗤，他一个黑五类，巴结我还来不及呢，哪里敢得罪我。”沈玉梅将最后一样东西拿出来，放好。
“同志，你的东西都齐了。”
这些东西，周小柒自然不敢让周家人知道，好在她有个随身空间，只留了一点没什么用的放在包里。
日头西斜，余晖穿过胡同，在斑驳的老墙上投下细长的影子，混合的饭菜香气在巷子里回荡，偶有收音机的声音传出。
这时，街道拐角处，几个街溜子勾肩搭背走了过来，眼睛时不时瞥向路过的行人，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
遇到漂亮的姑娘便吹几声口哨，吓得路人无不绕道而行。
“哟，这不是周家的小傻子吗？”领头的青年叫王铁柱，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
若不是有前世的记忆，她也不会知道王铁柱和周荣辉认识。
拦住了周小柒的去路，王铁柱伸手就要去摸她的脸，“这么晚了，一个人走多危险啊。”
周小柒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后退两步，后背抵在了冰冷的砖墙上。
她的手指紧紧攥着帆布包的带子，指节都泛了白。
“我、我把钱都给你们……别伤害我。”她的声音细如蚊蝇，颤抖着从兜里掏出两毛钱，太过紧张，连兜布都拽了出来。
王铁柱一把抢过钱，对着路灯看了又看，嗤笑道：“才两毛钱？你打发要饭的呢？”
他猛地拽过周小柒的包，将里面的东西全都倒在了地上。
十几本主席语录哗啦啦散落一地，在昏黄的路灯下泛着暗红的光。
一地的主席语录，将几人都震惊了。
“这，这都是同学送的。”
除此之外，真的再无其他。
“穷鬼，滚吧。”
周小柒如临大赦，立马将主席语录都捡起来装进包里，逃命似的跑了。
身后几个青年则往另一边的胡同走去。
这时，胡同里周荣辉倚靠在墙上，摸出半包烟，指尖在烟盒上无意识地敲打。
见几人过来，给每个人递了根烟。
“怎么样？”
“她身上就两毛钱。”
“就她那又笨又怂的样，也不像有胆子抢你钱的人。”
“怎么说也是傅明淮的未婚妻，你这么对她，不怕傅明淮知道了收拾你？”
“只要你们不说，她不敢告状的。”周荣辉直觉这事儿跟周小柒有关，可他没有证据。
另一条巷子里，周小柒漆黑的瞳孔在昏暗的巷子里泛着冷光。
她忽然笑了，嘴角勾起一抹弧度，转身朝医院走去。
周荣辉回到家的时候，周小柒已经回来了，正在帮二伯娘煮饭。
因着大伯娘的娘家有事，晚饭只能让杜美枝来做。
“荣辉哥回来了，再等会，饭就好了。”
周荣辉眸光闪烁，默了默，开口：“你跟我过来。”
将她叫到院子的角落，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堂妹。
周小柒回到周家已经好几年了，从来都是唯唯诺诺，干的多吃的少，可现在，他突然觉得自己看不透这个妹妹了。
“那日我出门，你有没有跟别人说过？你老实告诉我，我不会怪你。”
平白丢了那么多钱，周荣辉实在是不甘心。
周小柒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却在低头瞬间，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这个细微的表情转瞬即逝，快得让周荣辉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大哥……”她怯生生地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我真的不知道……”
周荣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恶狠狠地威胁道：“最好是这样。”
他转身大步离去，皮鞋踩在青石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待脚步声彻底消失，周小柒缓缓抬起头。
院外梧桐树的影子在她脸上摇曳，那双总是含怯的眼睛此刻清明如水，带着几分若有所思的冷意。
远处传来周荣辉暴躁的咒骂声，她垂下眼帘，又恢复了那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饭还没好吗？可别饿着我儿子了。”孙招娣扶着还没显怀的肚子，一副身娇体弱的模样。
明明做作的很，偏偏周荣辉就吃这套。
“妈，我媳妇饿了，我记得你买了点心的，在哪放着呢？”周荣辉翻箱倒柜地找了半天，也没找到。
杜美枝却是气不打一处来，“吃完了，想吃自己去买。”
“荣辉，妈是不是嫌弃我不干活？我现在怀着孕，实在是怕干活不小心伤了宝宝。”
孙招娣在家怂，在外面是从不吃亏，又仗着如今怀孕，根本不把周家人放在眼里。
“不哭不哭，咱们回屋，我给你按腿。”周荣辉心疼地安慰着娇妻，将她抱回屋里。
气的杜美枝对着门骂，“不就是怀个孕吗？老娘当初怀孕啥活没干？怎么就你娇气。”
二伯娘虽然生气，但做饭的动作却仍在继续。
这时，卫秋蓉拎着些鸡蛋从外面回来，正听到杜美枝的叫骂声，自然乐的看热闹：“还是你家荣辉有本事，娶媳妇不用彩礼，还买大送小，孩子都有了，娇气些也应该。”
杜美枝脸上的笑意倏地一敛，捂着心口踉跄后退两步，整个人软绵绵地倚在墙上，“哎呦……我这心口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头晕得厉害……”
她虚弱地摆摆手，“今儿这活计，怕是要辛苦大嫂一个人张罗了。”
卫秋蓉“啪”地把鸡蛋往灶台上一磕，蛋壳裂开一道细缝，“又来这套？怎么不疼死你！”
她嘴上骂得狠，手上却利落地打着蛋液，直到听见丈夫的自行车铃响，才“咣当”一声把搪瓷盆摔在案板上。
“又受气了？”周建国见怪不怪地掸着裤腿上的灰。
“自打孙招娣进门，我这活可是越来越多了！”卫秋蓉拽着丈夫的胳膊，压着嗓子道：“那孙招娣揣上崽子了，食堂的活肯定干不了。不如让青莲顶上，正好能办返城手续。”
周建国锁自行车的手一顿，嗤笑道：“人家孙招娣凭啥把工作给你？”
“老二占着咱家房子的时候怎么不说了？”卫秋蓉急赤白脸地追进里屋，“一个工作而已，便宜死他们了！”
“成成成！”周建国甩开媳妇的手，“只要你有本事要过来，咋滴都随你！”
孙招娣仗着怀孕，啥都不干，连衣服都是让周荣辉洗。
可周荣辉哪里是能干活的人，他也不好意思让几个妹妹给嫂子洗衣服。
但孙招娣哪是省油的灯，自是有些馊主意的。
“我如今怀了你们老周家的种，让婆婆伺候个几天怎么了？等我生了孩子，还不是要伺候你们一大家子。”
周荣辉一听觉得也对，便去找了杜美枝，“妈，我的衣服最近咋没人给洗了？”
“马上都是当爹的人了，还指着谁给你洗衣服？”自己的儿子，撅什么尾巴，拉什么屎她都知道。
自然也知道他想干啥，根本不接话。
周荣辉讪讪一笑，“妈，招娣她怀着孕不好干活，这衣服，你先帮她洗了行不？”
“咋好事找不到我呢？平时工资也没见你给我啊！”杜美枝是越说越气，这是娶了个媳妇，还是娶了个祖宗？
“下次发工资，我给您买个丝巾，行不？”周荣辉一脸肉疼地说道。
杜美枝冷嗤一声，“去一边去，别烦我。”
周荣辉见亲妈不答应，也不意外，他这个妈啥德行，孙招娣不知，他还能不知道？
倒是省了他一条丝巾，从父母屋里出来，周荣辉直接去找了周小柒，结果周小柒压根没在家。
夜凉如水，只有大伯娘卫秋蓉还坐在院子里，见她回来，急忙起身，“咋这么晚回来？”
“同学生病，我去看看。”
“吃饭了吗？锅里还有些剩饭，我去给你热热。”
“大伯娘不用忙了，我已经吃过了。”
卫秋蓉一顿，刚要迈出去的脚步又缩了回来。
“马上就要嫁人了，你也该找个工作才是。”
周小柒有些为难，“我也想，可现在工作哪那么好找的。”
卫秋蓉瞥了一眼四周，小声道：“我听说傅明淮认识些人，你咋不让他帮你找个工作？”
“那人那么凶，我不敢找他。”周小柒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卫秋蓉暗暗啐了一口，没用的东西。
“你也得立起来才行，不能再这么懦弱了。”
说着，卫秋蓉话音一转，“你大伯还说要给你添些嫁妆呢，可你二伯娘不愿意，我们也不好越过他们去。”
“大伯有这份心，我就满足了。”
周小柒感激涕零地拉着卫秋蓉的手，恨不得把大伯一家夸出花来。
大伯娘爱听好话，只要多说些她的好话，她就能从指缝里漏些好处来。
这不，大伯娘听的舒心，直接从一旁柜子里将藏起来的一块点心给了周小柒。
“你能记得你大伯的好就行。”卫秋蓉默了默，又道：“荣辉丢了点钱，大概是魔怔了，这两天你别往他跟前凑合。”
周小柒乖巧地应着，又同卫秋蓉闲聊了几句，就回了屋。
第二天一大早没吃饭又出了门，以至于周荣辉想找她，竟是几天都没能碰上。
自那天见过周小柒后，傅明淮的心里就长了草，总是想跑去周家再看她一眼。
连有人叫他喝酒都提不起兴趣来了。
但这次叫他的是刘卫东，是为他谋了钢厂工作的哥们，他便是不想去，也得给这个面子，不得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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