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半个月里，唐成彦像活在梦里。
他按池念说的，每天前一晚悄悄溜进学校，把摄像头嵌在厕所隔间的瓷砖缝里；
趁父亲喝醉睡时，举着手机拍下母亲胳膊上的淤青、后颈的红痕，
还在隐秘的角落安放微型摄像头。
他和池念约好了时间，会在学校远处的一道巷口等他，
她接过内存卡时指尖飞快，转身就把文件备份进加密的云端。
傍晚时分，学校门口不远的巷口，老槐树的影子被风揉得细碎，在地上晃来晃去。
池念指尖刚触到唐成彦递来的内存卡，巷口不远处突然传来跟班咋咋呼呼的声音：
“洛风哥，那不是唐成彦吗？”
池洛风眯眼一瞧，果然见个熟悉的背影缩在巷子里后，当即嗤笑一声，带着人慢悠悠晃过去：
“哟，唐成彦，藏在这儿干什么呢？”
唐成彦背对着他们，浑身一僵。池洛风的视线扫过他身前——
巷口深处的墙根堆着几个旧杂物箱，箱子后隐约杵着个人，
裹得严严实实，帽檐压得极低，只能看见个模糊的轮廓，和唐成彦差不多高矮。
“有好朋友不介绍介绍？”池洛风的讥笑像淬了冰，一脚踹在旁边的铁皮箱上，
“哐当”一声惊得唐成彦猛地转身，张开胳膊竟然上前死死挡住巷口，像只炸毛的猫。
池念听到池洛风的声音，心头一紧，
飞快拽紧连帽衫的帽子，把半张脸埋进阴影里，指尖攥着内存卡，硌得掌心生疼。
随即往巷子深处跑去。
“不关你的事！”唐成彦的声音发颤，却梗着脖子不肯让开。
“滚开！”看到神秘人跑了池洛风没耐心跟他耗，一脚踹在唐成彦膝盖弯。
男生闷哼一声跪倒在地，膝盖撞在石板上的脆响，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那到底是谁？装神弄鬼的。”
池洛风眯眼盯着池念的背影，眉峰拧起：
“给我抓住他！”
池洛风他们吼着追上来，一行人踩得石板路咚咚响，像追猎的兽群。”
这片老巷像被人随手揉乱的线团，池念凭着本能左冲右突，身后的脚步声却像附骨之疽。
她本就不熟路况，池洛风这群人更没来过这种墙皮剥落的地方，却仗着人多紧咬不放。
刚转过一个拐角，正要扎进更深的支巷，胳膊突然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撞得她后退半步。
“抱歉！”池念没抬头，眼角余光瞥见池洛风他们的身影已出现在巷口，她一把拽住对方的手腕，声音压得像蚊子哼：
“帮个忙！”
男人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她拽进支巷的阴影里，后背抵上了斑驳的砖墙。
巷口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池念心一横，
摘下口罩猛地脱掉宽大的连帽外套扔在脚边，露出里面合身的黑色T恤，把头发散下，遮住自己的脸。
她飞快地揽住男人的腰，将他往身前带了带，
同时抓过他的手腕按在自己腰后，借着他高大的身形彻底藏进阴影里。
她微微踮脚，侧过脸贴向他的颈侧，发丝扫过他的下颌，
从巷口的角度看，活像对沉溺在亲吻里的情侣。
男人身体一僵，低头时，鼻尖几乎碰到她的发顶，
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钻进鼻腔，混着她急促的呼吸声。
“别说话。”池念的声音裹在热气里，拂过他的喉结。
脚步声在巷口停住，池洛风的骂声清晰可闻：
“仔细找找！跑不远的！”
“洛风哥，你看那儿——”一个跟班突然指着阴影处，语气里带着点促狭，
“小情侣在秀恩爱呢。”
池洛风顺着他指的方向瞥了眼，只看见两个交叠的身影黏在墙根，不耐烦地拍了下他的脑袋：
“看什么看？正事要紧！往那头追！”
一行人呼啦啦跑过巷口，脚步声像潮水般退去，渐渐没了声响。
直到彻底听不见动静，池念才猛地松了手，退开半步时后背还在发烫。
抬头道歉的瞬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睛里——
男人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腕骨处的青筋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正低头看着她，眼里带着点探究，还有一丝未散的错愕。
“谢……谢谢。”池念攥紧手里的内存卡。
她又往后退了退，脸上的热意还没褪，对上男人的目光连忙解释：
“抱歉，刚才情况紧急，实在没办法……”
男人站在阴影里，轮廓被巷口漏进来的微光勾勒得分明。
鼻梁高挺，下颌线十分巷遇落，唇线偏薄，此刻抿成一条冷直的线。
额前碎发被风吹得微乱，露出光洁的额头，
眉眼深邃，瞳仁是近乎墨色的黑，看人时带着种不动声色的审视，像蛰伏的豹。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扣子，露出一点锁骨的轮廓，
袖口挽到手肘，小臂线条流畅，腕骨凸起，手型修长，指节分明——
刚才被她攥过的地方，此刻还残留着淡淡的红痕。
整个人像块被精心打磨过的冷玉，带着点疏离的锐利，
又藏着说不清的沉稳，站在这斑驳的老巷里，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男人没说话，只是弯腰捡起地上的连帽衫递过来。
递到她手边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留下一点微凉的触感，像夏日里落进颈窝的一滴雨。
巷子里的风渐渐缓了，池念将连帽衫穿上，指尖还残留着刚才那点微凉的触感。
她看了眼天色，夕阳正往楼群后沉，肚子不合时宜地叫了声。
“那个……”她清了清嗓子，对上男人还带着点探究的目光，脸颊微热，
“刚才真的很抱歉，也特别感谢你。
现在正好是饭点，不知道你吃过晚饭吗？我请你吃顿饭吧，就当赔罪感谢了。”
说完她就有点后悔，觉得这提议太唐突，刚想补句“不方便也没关系”，却听见男人开口。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带着点清润的质感，不像拒绝的样子：
“好。”
池念愣了下，没想到他会答应。
男人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爽快，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动，补充道：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池念捏着衣角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纵横交错的小巷，眉头微蹙——
她刚到这没多久，对这一片还生疏得很。
听见男人问“你有什么想吃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我……我还不太熟。”
男人看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了然，随即转身往巷口走：
“跟我来吧。”
池念连忙跟上，看着他熟稔地穿过窄巷，避开墙角的杂物，拐过两个弯后，眼前突然开阔起来——
一家挂着“老面馆”木牌的小店飘出香气，男人在门口停下，侧头问她：
“牛肉面要加辣吗？这家的辣椒很地道。”
池念愣了愣，看着他自然推门的背影，轻点头，脚步轻快地跟上去，心里莫名踏实了些。
面锅在灶台上火光里咕嘟作响，白汽腾得老高，混着牛肉的香气漫了满店。
让池念坐下后，江怀寂去老板那里点餐。
池念从包里摸出个旧手机，机身磨得发亮，却擦得干干净净——
这是专给唐成彦留的联络工具，里面只存着彼此的号码。
她按亮屏幕，指尖飞快敲打：
“我没事，刚躲开，很安全，放心。”
消息发送成功，她又仔细删去先前的聊天记录，嘴角不自觉漾开点浅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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