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我还来。”池念站着电梯门口,吸了吸鼻子,声音还有点闷,
却带着从未有过的笃定,像在对他们承诺,也像在对自己保证。
“带碧螺春来,您刚才说快喝完了,我记着呢。”
外公愣了愣,随即咧开嘴笑,眼角的皱纹堆起来,像盛着光:
“好,好,我等着。”
外婆在一旁抹了把眼角,又嗔怪道:
“这孩子,说这些干啥,路上当心些。”
电梯门缓缓合上,最后一眼映入眼帘的,是外公外婆仍站在门口的身影:
外婆微微佝偻着背,手在空中轻轻挥着。
电梯门“叮”地合上又打开,池念拎着包走出轿厢。
走到单元门口时,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
十楼阳台的玻璃窗后,映着两道被室内的灯光映得模糊的身影。
池念朝他们挥了挥手,转身走进夜色里。
晚风卷着深秋的凉意扑在脸上,她下意识裹紧外套,脚步却没丝毫迟疑。
走了没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头——
阳台的灯亮得像颗闪耀的星,那两个身影仍然并排立在光晕里,一动不动,
像两尊守着家的雕像,把所有寒风都挡在了身后。
“赶紧走吧,太晚了不安全。”手机里突然弹出外婆的语音,背景里飘来外公压低的絮叨:
“让你别催,孩子刚走……”
池念吸了吸鼻子,加快脚步往小区门口赶。
身后的灯光始终追着她的影子,透过行道树的缝隙落在地上,碎成一片晃动的光斑,像撒了满地的金箔。
她再清楚不过——
那盏灯会一直亮着,亮到她坐进出租车,亮到确认她平安远去,
就像从小到大无数个夜晚那样,固执地暖着她回家的路。
出租车缓缓驶离小区门口时,池念从后窗望出去,那栋楼已经缩成了模糊的一团。
可她偏觉得,阳台那盏灯还亮着,那两个身影还站在那里。
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又敲,才给外婆发去消息:
“已经上车啦,别等我了,早点休息呀。”
发送的瞬间,仿佛能看见外婆拿着手机笑骂“这孩子”,
外公则背着手往阳台退,却总忍不住回头望一眼楼下——
那点牵挂,藏在唠叨里,藏在未熄的灯光里,藏在她走了很远还能感受到的暖意里,比任何铠甲都要坚固。
过了几分钟,收到外婆的回复,只有一张照片——
阳台的蟹爪兰开得正盛,粉紫色的花瓣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照片角落能看到外婆正踮着脚,往花盆里添土,背影有点佝偻,却透着股认真劲儿。
池念看着照片,忽然笑了。
她知道,等她下次回来,那盆蟹爪兰一定会开得更旺,外公肯定又学会了新棋局,外婆也早把她爱吃的溏心蛋备好了。
外婆正扶着膝盖慢慢起身,手机“叮”地响了一声。
外公凑过去拿起,老花镜滑到鼻尖,眯着眼念出消息:
“外公注意别累着,散步别走远,按时吃降压药。外婆膝盖不好,少蹲少站,天冷加件护膝。你们好好的,我才放心。”
外婆接过手机,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点了点,抬头看向外公,眼里带着笑意:
“这孩子,怎么啥都知道?”
外公摘下老花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嘴角忍不住上扬:
“还能是啥,心里装着咱们呗。”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们身上,外婆揉了揉膝盖,轻声说:
“得,明天就把那护膝找出来戴上,别让孩子惦记。”
外公应着,已经起身去翻药盒,嘴里念叨着:
“降压药是得按时吃,可不能让她在外面瞎操心。”
窗外的风贴着窗棂漫进来,带着点初秋的清冽,却没吹散屋里的暖。
那暖意像浸了蜜的棉花,浓得化不开。
有些关心,不用一直挂在嘴边,也能顺着信号,悄悄住进心里。
车窗外的夜景飞速后退,城市的灯光像流动的星河。
池念把手机揣回兜里,心里暖暖的。
原来所谓牵挂,就是无论走多远,总有一盏灯为你亮着,总有几个人在原地等你,把你的喜好记得比自己的事还清楚。
那盏阳台的灯,最终消失在视野里。
但池念知道,它会一直亮在那里,亮在她心里,成为支撑她走下去的,最温暖的力量。
傍晚的垃圾站裹着股馊味,唐成彦垂着头,额角的伤口还在渗血,被他用校服袖子胡乱一抹,留下道暗红的印子。
手里的垃圾袋轻飘飘的,里面只有几个空瓶——
这是他今天唯一敢出门做的事。
他怕放假,怕回家就撞见父亲摔东西的咆哮;
更怕开学,怕在走廊里撞见池洛风那群人,像拖牲口似的把他拽进厕所。
“唐成彦?”
他猛地抬头,看见个陌生女生站在几步外,背着双肩包,手里捏着张揉皱的纸条,上面的地址被指腹磨得发毛。
池念刚在这片老楼区转了半宿,问遍了小卖部的阿姨和收废品的大爷,才寻到这儿。
此刻她走近些,目光落在他脸上,没有多余的同情,只平静地问:
“我叫池念。”
唐成彦攥紧垃圾袋,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姓池,池家人。
这人是谁?是池洛风派来的眼线?还是……
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肩膀几乎要贴上斑驳的墙皮,想绕开对方。
池念没让开,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知道他堵在厕所扇你耳光,知道他把你的作业本撕了扔进垃圾桶,也知道你爸……
不仅打你妈,连你也没放过。”
唐成彦的脸唰地白了,像被人猛地扒掉遮羞布,赤条条扔在雪地里。
他想吼“你滚开”,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眼里的惊恐几乎要漫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
池念的声音放轻了些,却带着种奇异的力量:
“我能帮你。但需要你配合——
收集他霸凌你的证据,还有你爸家暴的证据。”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攥得发白的指节上,
“事成之后,池洛风会付出代价,你和你妈能彻底离开这里,去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过安生日子。”
唐成彦死死盯着她,眼里全是戒备:
“为什么帮我?”他终于挤出句话,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因为我见过结局。”池念的声音很轻,像落雪压断枝桠,
“一个你从教学楼坠落,断了腿躺在病床上,你爸拿着池家的钱签了谅解书,所有人都说是‘玩闹失足’的结局。”
唐成彦的瞳孔骤然收缩,浑身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想起昨天池洛风掐着他脖子说“你敢告我,就让你爸打死你妈”,
想起母亲躲在厨房偷偷抹泪时,袖口露出的青紫伤痕,像条丑陋的蛇。
“我没有证据。”他低下头,声音带着哭腔,像只被雨淋湿的幼兽,蜷在角落瑟瑟发抖。
“我们一起找。”池念蹲下身,平视着他,
“开学后他多半还会在学校和放学路上堵你,我给你几个微型摄像头,你藏起来,他动手时就找机会录下来。
你妈身上的伤,趁你爸不在家拍下来。或者偷偷在家安摄像头。
总之,我们一步一步来。”
她从包里拿出几个指甲盖大小的摄像头,塞到他手里,指尖碰着他冰凉发抖的手,
“按这个小按钮,就开始录了。”
唐成彦捏着那些摄像头,指腹蹭过冰凉的按钮。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垃圾站的馊味里,
好像悄悄掺进了点别的东西,像破土的嫩芽,带着点微不可闻的希望。
“……好。”他听见自己说,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在空气里落得格外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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