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放下酒杯,递给池念一份文件道:
“念念,你看文件里的流水——
上个月盛林跟‘永昌建材’签的供应合同,价格比市价高了近三成。”
他指了指文件上的数字,“永昌的法人,是池峰集团一个副总的远房亲戚。”
旁边管财务的老李推了推眼镜,把平板递给池念:
“还有这个,池禹柏以‘拓展海外业务’为名,从盛林划走了两千万,说是预付给海外合作方的定金,
但我查了对方账户,那笔钱转了三手,最后进了池峰集团的应急账户。”
屏幕上的转账记录清晰列着时间、金额、账户名,每一条都像针一样扎人。
梁远见池念脸色发白,伸手拍了拍她的背,语气又急又沉:
“不止钱,你父母在世时,盛林刚研发的新能源专利,
前几天突然在池峰的子公司名下完成了‘二次注册’,说是‘技术共享’,但授权费一分没给盛林!”
他掏出一份文件,
“这是知识产权局的备案,日期卡得特别巧,就在池禹柏代管盛林的第一个月。”
包厢里静得能听见汤勺碰碗沿的轻响。
池念握着平板的手指关节泛白,眼前晃过父亲生前总说“盛林是大家的根”的模样,
再想到池禹柏平日看似公允的笑容,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上来。
“他是想把盛林当血包,把池峰的烂摊子全补上。”
老张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恨铁不成钢的痛惜。
老李滑动屏幕,调出几张银行流水截图:
“那个杨芸的侄子,每个月都会收到一笔‘咨询费’,金额和池禹柏挪走的备用金里,几笔零碎的、标注为‘外聘顾问费’的支出,数字能对得上。”
梁远凑近了些,看着截图上密密麻麻的数字,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连环套……他们倒是会使。”
“还有更巧的。”老张把自己的手机屏幕递给池念,屏幕上出现一张盛林建筑的旧项目图,
“杨芸侄子名下那家空壳公司,注册地址就在盛林建筑一个废弃的老仓库里。
我去实地看过,墙角还留着当年爸让人刷的安全警示标语。”
老周猛地一拍大腿:
“好啊!这对狗男女,把禹树哥和舒姐打下的基业当成他们家的提款机了!”他越说越激动,声音都有些发颤,
“那接下来……董事会上,咱们能把他钉死?”
池念关上手机,指尖在冰凉的金属外壳上轻轻敲了敲,语气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钉死不难。”
她抬眼,目光依次扫过梁远、老刘、老张,还有其他几个父亲的旧部,
他们眼里有激动,有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难的是,”池念的声音慢了下来,
“怎么把盛林从泥沼里拉出来。
池禹柏这些年为了填窟窿,接了不少质量堪忧的项目,公司信誉已经受了影响。
就算把他赶下台,我们要面对的,是一个烂摊子。”
梁远沉默了片刻,重重拍了拍池念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微微一晃:
“念说,有你这句话,我们就有底了。
当年你爸你妈领着,我们能跟着他把盛林做起来,
现在有你领着,我们就能再把它扶起来!”
老张也跟着点头,眼眶有些发红:
“对!禹树哥和舒姐的女儿,错不了!需要我们做什么,你尽管开口!”
池念看着他们眼里熟悉的、属于“盛林人”的执拗与热血,心里那块一直紧绷的地方,忽然就松了。
她对着众人说:
“接下来,得麻烦各位叔叔伯伯,把手里还攥着的、盛林的老底子——
那些靠谱的技术员、还没被污染的供应商资源,都拢一拢。”
她的嘴角轻轻向上扬了扬,在暖黄的灯光下,露出一个极淡却真实的笑容:
“我们得让盛林,重新变成我爸希望的样子。”
旁边的老刘——当年父亲的技术骨干,
如今头发也白了大半——
端起酒杯敬她:
“念念,叔敬你!你爸要是在,得有多高兴。”
池念望着他眼底密布的红血丝,那些藏在纹路里的疲惫像针一样扎在心上,眼眶一热,水汽就漫了上来。
她没去碰旁边的果汁,径直举起酒瓶,往杯里满满倒了一杯,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发颤:
“刘叔,这杯该我敬你们。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们了。”
说罢,她抬手将杯沿凑到唇边,明明是辛辣的酒液,喝下去却像有股暖流慢慢淌过心口——
那些没说出口的感激,那些藏在岁月里的扶持,都浸在这杯酒里了。
梁远叹了口气,声音沉下来:
“其实我们手里也攒了些零碎证据,就是怕打草惊蛇,一直没敢动。没想到你……”
他看着池念,眼神复杂,
“你这几年在池家,是怎么忍下来的?换了我们,早掀桌子了。”
池念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点释然:
“不忍着,怎么放松他们的警惕,怎么知道这么多”她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
“他们以为我被磨平了棱角,其实我只是把刀藏在了最顺手的地方。”
“好!”梁远猛地一拍桌子,
“这才是禹树哥的女儿!”
那天晚上,他们聊了很久。
从父亲当年的创业艰辛,说到池禹柏这些年的步步紧逼,
再到下一步该怎么把证据递交给审计部门、如何在董事会上逼池禹柏下台。
窗外的月光越发明亮,照亮了包厢里每个人的脸,有感慨,有愤怒,
但更多的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希望。
席散,众人离去后,包厢里只剩梁远和池念。
梁远把服务员送来的醒酒茶推到池念面前,自己却没动,
只是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推到她手边。
“这里面,是我这些年偷偷攒的。只有我知道。”梁远的声音比刚才沉了许多,带着种沉甸甸的疲惫,
“里面是关于你爸车祸,还有盛林这些年被掏空的一些证据。”
池念指尖触到纸袋,质感粗糙,像摸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她抬头看梁远,他眼眶里的红血丝更重了,眼底翻涌着压抑多年的情绪。
“当年你爸出事后,我就觉得不对劲。”梁远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我托人去查修车厂,老伙计冒着风险告诉我,刹车油管的切口是新的,
不像自然断裂,
更像……被人用专业工具截断又伪装过。”他顿了顿,声音发颤,
“但对方做得太干净,连零件都换成了老化到临界值的旧件,没留下直接证据。”
池念的呼吸骤然变重,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
梁远从纸袋里抽出一沓照片,推到她面前。
照片拍得有些模糊,是深夜的工地、隐蔽的仓库角落,还有几张偷拍的转账记录截图。
“这是盛林那个副总,也就是你大伯的老同学,”梁远指着其中一张模糊的人像,
“他当年负责的几个项目,材料供应商全是杨芸那边介绍的,价格比市场高了三成。我查了流水,回扣都进了他和你大伯的私人账户。”
他又抽出一份文件:
“还有这个,是我找到的旧员工证词。
你爸出事前一周,有人看到池禹柏和那个副总在工地后面的咖啡馆密谈了一下午,出来时脸色特别难看。”
池念一张张翻看着,指尖冰凉。
那些照片、文件,像一把把钥匙,猛地撬开了她记忆里尘封的角落——
父亲出事前几天,总是眉头紧锁,半夜还在书房看图纸。
有次她起夜,听见父亲对着电话低声说
“这是原则问题,没得谈”。
“我本来想等证据更全了再告诉你”,梁远的声音带着歉意,
“但今天看你把池禹柏逼到那份上,我知道,不能再等了。念念,”他认真地看着她,眼神里是豁出去的决心,
“这些材料或许还不够定死罪,但足够在董事会上把池禹柏拉下马。剩下的,我们一起查。”
池念把那些材料紧紧抱在怀里,纸张的棱角硌得胸口生疼,眼泪却突然掉不下来了。
只有一股滚烫的、带着血腥味的恨意,从心脏最深处翻涌上来,烧得她眼眶发紧。
“梁叔,”她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却异常坚定,
“谢谢你。”
池念指尖抚过牛皮纸袋粗糙的表面,纸张边缘像细小的冰棱,一下下刺着她的掌心。
她把袋子往怀里又紧了紧,能清晰感受到里面文件的重量,却感觉不到半分暖意——
只有一股带着铁锈味的恨意,从心脏最深处猛地炸开,
烫得她眼尾都泛起红意,眼泪却像被灼干了,怎么也落不下来。
“梁叔,”她哑着嗓子开口,声音却异常坚定,
“这些……还不够。但是我没有在池家找到任何有关这件事的证据。”
梁远愣住,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疲惫,他揉了揉眉心:
“我知道。关键证据我早就猜到不在池家。但我知道一个人,肯定和这件事有着密切联系。”
“谁”,池念猛地抬头,眼里带着急切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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