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乌云散开露出点点星光。
嫩白皎洁的月亮，无辜地照耀着这片血染的大地。
幸存者的哭喊声深切又哀伤，像在人的耳膜上呜咽，姜源与他们站在一起，表情也染上了几分悲伤。
下水道口那张人皮附近堆积了更多的人皮，各种头发堆积在里面，像一滩污秽。
警察在清点人皮的数量，火葬场的车子停在不远处等待警察吩咐。
觉醒者们个个都伤得不轻，狼狈不堪。
觉醒者管理局分局的大队长帝恩，一只巨大的黑色蝴蝶翅膀垂在地面，满是血污，半边脸皮被毒液腐蚀成深红色，恐怖又难看。
副队长陈印是个医师，觉醒了治疗能力。
他顾不上去处理帝恩的伤势，正在忙忙碌碌把断胳膊断腿的队员们塞进车里，让他们回去泡生长液：“说了能用武器就用武器，别老想着自爆——那是四肢，是用来走路吃饭用的，不是让你们当消耗品用的。”
他嘴上骂骂咧咧，动作却轻手轻脚，帮队员们止住了流血的伤口。
队员们笑呵呵地：“陈医师别生气了，那不是蝴蝶太多子弹不够用么……”
陈印再不言语。
虫族不仅能通过人、植物、动物孵化，自身也在不断地繁衍，族群已经无比壮大。
而人类……
帝恩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他哑着嗓子轻声问前来汇报的队员：“伤亡和幸存者数量如何？”
队员目光哀戚：“蝶族扑进了这附近的五栋居民楼，清道夫小队出动了十支队伍，幸存者102人，死亡210人。清道夫1队□□、3队张远重伤不治，我们夺回了灵光。”
灵光是觉醒者死亡后的精神体，是虫族最爱的营养品。
帝恩沉默着，不远处街道昏暗的路灯下，一张个头小小的人皮被垒在最上面，手腕处一根红丝带将掉未掉。
他说：“将灵光放入星轨，静待往生。”
队员低低应了声。
星轨是人类四城最重要的仪器，它链接四城，传递消息、发布任务、记录信息、管理觉醒者，无所不能。
最重要的是，它能收纳死去的觉醒者的灵光，不让他们赴死之后还要成为虫族精神体的养分。
所有受伤的觉醒者都安顿好，陈印才过来给帝恩治疗。很快帝恩的翅膀就好了大半，他收回翅膀，疲劳地挥挥手：“回吧！”蝴蝶一族睚眦必报，屡次来自由城找麻烦，他得想个法子解决此事。
*
姜源站在幸存者中间等待事情结束，没被蝴蝶袭击的楼群居民站在隔离带外，一边观望一边后怕，还有说不出的悲凉——这该死的世道，不给人类一点活路。
很快，死去的人被清理。
楼栋内的痕迹和血肉、尸体被打扫。
公寓楼恢复了以往的干净，只是变得更加空旷、寂静。
幸存者登记姓名之后各回各家，只等明天去领死去家属的抚恤金。
人们似乎早已习惯死亡突如其来，悲伤过后只剩下麻木。
皎洁的月光渐渐隐退，黑暗又重新笼罩了大地。
姜源随着人流回到地下室，疲劳使得她倒头就睡。
*
第二天。
连日阴雨终于过去，温和的太阳高挂天空。
秋日的风和煦，带来一阵雨水蒸发的潮湿气味。
姜源按着生物钟醒来，洗漱之后摸着饿扁的肚子，顺应记忆去福利商店领取营养液。
这个世界的货币体系早已崩溃，现在依靠社会福利体系和工时积分制度维持稳定。
原主目前还差一个月成年，按照规定每日可以领取两支营养液——吃不饱也饿不死的分量。
姜源领取到两瓶营养液，打开喝了一口。口感又酸又涩又苦又黏糊，还有一股腥臭的味道。
酸臭味直冲天灵盖，让她脸色发白，差点吐出来。
好……难喝的东西！
姜源看了看周围的人，老人小孩迅速喝完营养液，将玻璃瓶放进回收区，快步离开。
没人觉得这东西难以入口吗？
姜源觉得不可思议，营养液比最苦的中药还难喝，就像喝了一肚子腐烂且加了鲶鱼的蘑菇汤，并且带着一股煮熟的臭皮鞋味。
他们居然喝得津津有味。
难道是她拿到的营养液过期了？
或者是她的味觉出现问题了？
不应该啊！
姜源在原主的记忆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问题来源。
百年前这个世界植物被虫卵寄生，外形没有变化，但味道全变得又苦又涩，以至于美食在这里绝迹。
为了生存，研究员们就把人类需要的各种元素从植物种子、果实中提取出来制作成营养液，方便食用。
那时候，再难吃的东西只要能果腹就是好东西。就这样，百年之后人类的食物还是营养液——配方几经改变，但还是一样难吃。
至于他们为什么不觉得难吃？
那是因为现在活着的人都是灾后出生的人类，不知道百年前繁复多样的人类美食是什么滋味。他们从出生就开始喝营养液，早已习惯了这种味道。
所以在原主的记忆里，营养液就是一种比水黏糊的食物而已。
一点都不难喝。
姜源：“……”
合着她成了整个世界的异类。
姜源又闻了下营养液：“呕……”
她虽然是个炮灰，也是个对生活质量有要求的炮灰！
她一点都不想喝这种闻着就想去死一死的东西。
姜源手颤抖地握着营养液，开始想办法——
对了，天赋！
植物改变味道是因为虫卵寄生，只要她用【净化】天赋就可以将虫卵进化，恢复果实的本来味道，这样她就可以吃到正常味道的食物了！
姜源不由得心想：辅助天赋还是有点用的。
但是，去哪里找植物果实呢？
整个自由城是座钢筋水泥构建的城市，只有一些化生虫族速度非常缓慢的观赏性植物，且有专人打理不让人靠近，没有野生的果树让她尝试。
姜源将主意打到了研究院。
自由城的营养液都由研究院的工厂生产，所以他们自己有种植园区种植制作营养液的原材料。
她记得研究院偶尔会放出一些不限年龄的工作，工分低但是很受欢迎，其中最轻松的活计就是采摘、种植之类。
姜源去了研究院，大厅的领取任务处果然放出了一些采摘工作：
采摘苹果：工时4小时，工分4.
采摘梨子：工时4小时，工分4.
采摘核桃：工时4小时，工分6.
……
都是秋季成熟的植物。
再往下就是耕地、播种之类的工作。最后是一些收集各种虫族尸体、血液、虫蜕的任务，根据大小和虫族等级的高低，工分各不相同。但无一例外都是成千上万的工分。
姜源磨了磨牙——要是她有厉害的攻击天赋，这些工分还不是手到擒来。到时候不仅能在虫潮降临的时候保命，还能换个舒服的房子居住，地下室那又硬又潮还发霉的木板床睡的她浑身疼。
多想无用，姜源拿出自己的工分卡接了采摘苹果的工作。
等了一会儿，凑齐五个人之后他们被领到了种植园区。
园区打理得非常干净，各种果树种植得整整齐齐，树下看不见一丝杂草。不远处的半山坡还能看见连片的玉米地，金黄的玉米衬得半边天空都是金色，时不时能看见人影在其中劳作。
惩罚世界大部分面积被虫族霸占，人类资源紧张。再加上需要鼓舞人心，许多工作都回归原始，依靠人力。
姜源收回目光，提着分配给她的篮子来到苹果树下。
苹果树枝繁叶茂，枝干被熟透的苹果压得低低的。
姜源挑了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摘下来。原本没有味道的苹果，落入她手中之后突然有了一丝若有所无的香甜味道。
姜源打开天赋面板，【净化】天赋微微闪着银光，代表着这项技能正在运行。
姜源笑了笑，开始继续工作。
4小时很快过去，姜源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提着最后一篮苹果和其他人一起回到任务中心结算工分。大家都提着一篮子苹果，那是默认他们可以带走的东西。苹果虽然含有虫卵味道苦涩，但汁水丰富可以解渴，算是政府给来接任务的穷人的福利。
姜源干了4小时体力活，饿得前胸贴后背。工分结算完成之后出了研究院，她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吃苹果。
净化掉虫卵的苹果，恢复了它本来该有的味道。
果肉脆脆软软，又香又甜，香味沁人心脾，滋味恰到好处。
吃完一整个苹果，姜源只觉得浑身都舒展了。
这才是人该吃的食物嘛！
那破营养液就应该扔垃圾堆！
连吃两个苹果，姜源饱了。篮子还有八个大苹果，个个都有将近一斤重，可以当作她未来两天的食物。但是两天之后呢？过了收获季节研究院就不再放采摘的工作了，她到哪里去摘水果？而且天天吃水果是会腻的！
姜源坐在路边沉思。
距离研究院不远的地方，觉醒者管理局（自由城分局）几个字在黑色的匾额上看着威严极了。侧门开放的任务中心来来往往都是觉醒者，衣衫光鲜靓丽，面容神采奕奕、朝气蓬勃，后背的武器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仿佛整个人类的精华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姜源站起身，提着自己的苹果篮子往觉醒者管理局走去。
是时候给惩罚世界的人类一点来自美味的震撼了。
只希望，他们不要太惊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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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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