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默已经从被偷袭的错愕中回过神来。他退到墙边，按下墙上的紧急按钮。登时有无数黑色的虫子从排风口涌了出来。那些虫子爬到米歇尔和阿尔的身上，张开口钳咬破俩人的皮肤。
这种虫子的毒液可以令人昏迷。
米歇尔感觉脑袋好像被锤子猛地砸了一下，视野一瞬间变黑，身体不受控制向前倒去。
米歇尔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坐被锁链捆在一把椅子上。胸前被勒得很紧，让他喘有点不过气来。
他抬头，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封闭的房间内部。不算宽敞，有窗户，但关的严丝合缝。无法判断现在的时间，在昏暗的光线中，他看到自己对面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袍。
“好久不见。你能来到这里，想必很不容易吧？”
爱德蒙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讥讽的口气。
米歇尔的心沉了下去。眼里露出强烈的杀意。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爱德蒙会在这里？
爱德蒙按下一个开关，天花板上的灯随之亮了起来。
米歇尔这才得以窥见屋子里的全貌。
离他三米远的对面有一口通体漆黑的棺材，棺材后面立着一个巨大又洁白的十字架。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到十字架上如幽灵般浮现出无数张人脸。有的在哭泣，有的在嘶吼，有的在大笑。
爱德蒙在米歇尔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你要一直沉默下去吗，我想你应该有很多想问我的事情。”
的确，米歇尔心里有很多疑问。他不知道爱德蒙想做什么，在被捆住的状态下，如果爱德蒙想杀他，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但爱德蒙没有这么做，他似乎想和米歇尔聊聊天。
“为什么你要杀死我的家人？”米歇尔问。他的脸上面无表情，目光却能让人感觉到有如实质的厌恶与痛恨。
他并不抱期望犯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但爱德蒙回答了：“为了让他们得到幸福。”
“死亡就是幸福？”米歇尔语气冰冷，觉得这答案无比可笑。
“不。他们没有死。”
“你说什么？”
“你的家人没有死。”
“......”
“我曾经因为战乱而失去了十分重要的东西。”爱德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乎很近，又好像很远。“所以，我希望能改变这个世界。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充满了战乱、不幸与痛苦。所以我与神签订了契约，以自己献祭，让神为我创造了一个另一个世界。在那里，没有战争，没有恶念，只有善良的灵魂。人人都永生不死。”
米歇尔沉默了，消化着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没有死亡，人人都永生不死......
这样的世界可能存在吗？
爱德蒙：“姑且将我们所处的这个世界叫做1号世界，另一个世界叫做2号世界吧。只有从1号世界死去的人，才能进入2号世界。神说，只有1号世界发生杀戮与死亡，2号世界才能和平稳定......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会在1号世界不断地制造杀戮与死亡。”
米歇尔：“荒诞......你说的这些实在太匪夷所思了。”
身穿黑袍的男人笑了笑，语气缓和“我说的是事实。”
他将手贴在米歇尔的额头上。
对于眼前这人，米歇尔还是有些本能地厌恶。他想躲开他的触碰，可是没有成功。
头顶传来不属于自己的体温。
强烈的精神冲击，让米歇尔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逐渐模糊，扭曲、变幻。
视野里闪过一道白光。白光散去后，他看到了另一个时空的景象。一幅幅画面在他眼前闪过。在2号世界，夏洛特和博恩已经从要塞回到了人类的故乡——地星，从事着自己喜爱的职业，生活得很幸福。
许久后，额头上的手才离开。
米歇尔的意识随之回到1号世界。
“我没有骗你。”爱德蒙说。
米歇尔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因为他亲眼看见了另一个时空所发生的事。
这种感觉很奇怪。以为已经死去的人，居然还活着。原本想复仇的人，此刻也没有了复仇的理由。
像电影里的大反转一样，原本深信不疑的东西全都被扭转了。这让米歇尔感到茫然无措。
“卡罗尔呢？”他张口问。
仿佛早料到他会这么问，爱德蒙走到房间中央的棺材旁，手指在棺木上轻轻划过。
“你弟弟，就躺在里面。”
“让我看看他。”
爱德蒙的身后伸出几根触手，缠上封闭的棺材，将盖子打开了。
躺在里面的人，双手交叠凡在胸前。有如大理石般苍白的皮肤，毫无血色且略显病态的脸。柔软的黑发，长长的睫毛。
闭着眼睛，沉睡的面容无比安详，那相貌的确是卡罗尔。是他一直思念的弟弟。
米歇尔静静地看着他，问：“我的父母都重生了，为什么卡罗尔还躺在棺材里？”
“因为他比较特殊，他是神留给你的考验。”
“什么意思？”
“神说，如果你想让卡罗尔重生，就必须杀了阿尔。”
米歇尔以前在神学院读过书，他知道这个世界是存在神明的，只是真正见过神的人类少之又少。
神为什么要考验自己，又为何会选中自己作为爱德蒙的继承人？
米歇尔迟疑了，爱德蒙抛给了他一个难题。
阿尔和卡罗尔，这两人对他来说都十分重要。他不愿意看到任何一方死去。
可是，作为恐怖游戏，也许游戏的制作者正是想看玩家的精神状态遭到折磨。
米歇尔在心里苦笑。他突然觉得自己如同蝼蚁一般，只能被游戏剧情玩弄。
“我还有一个问题。”米歇尔说：“为什么，你现在愿意告诉我真相了？”
“因为你通过了我的考验。你在赫斯特军校取得了最优秀的成绩，还顺利找到了这里。”
“神曾经命令你的父母，要他们把你培养成一个冷酷的杀手，以便未来继承我的工作。我杀死你的家人，是因为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你的父母心太软，无法按照神的意愿行事，所以我只好杀了他们，以此来刺激你。”
米歇尔：“他们也知道2号世界的事吗？”
“不，他们不知道。”
米歇尔又陷入了沉默。
爱德蒙：“你会出现在这里，说明我的方法奏效了。你学会了如何战斗，也知道该怎么杀人。你可以认为我是一个坏人，毕竟我活着就是要杀人，我早已把杀人不眨眼的罪行当成了自己的事业。”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呢？你已经没有理由继续为虫族战斗了。”爱德蒙向米歇尔伸出一只手，说：“遵从神的旨意，成为我的同伴，一起守护2号世界吧？”
面对爱德蒙的邀请，米歇尔陷入了深思。
他希望卡罗尔可以复活。但他不想杀死阿尔。他不能这么做，因为阿尔是他的朋友。
那么该怎么办？米歇尔尽量冷静地分析目前的局势。
第一、这是神对他的考验。如果此刻拒绝爱德蒙，那匕首一定会插进自己的喉咙。疼痛的感觉会从伤口扩散，然后鲜血飞溅。眼前浮现出自己脖子被砍断的画面，胃里有些恶心。
第二、米歇尔并不想沦为谁的工具。不管是爱德蒙还是神，都无法控制他。他想做个独立自由的人。这是父母对他的期望。
夏洛特死前说过，“米歇尔不是为了什么使命而出生的，他就是他，是一个独立自由的个体，他有权选择自己想做什么。”
米歇尔此刻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了。
如今，他只能先假装配合对方，找机会逃出这里。自由——他此刻只有这一个目的。
米歇尔抬起头，深深看了爱德蒙一眼：“我明白了，我不会和你作对。但这件事，容我再考虑一下。”
这是一个模糊的答案。米歇尔仔细观察着爱德蒙的反应。
爱德蒙拥有一项特殊的技能——精神控制。这是神赋予他的能力。发动精神控制的条件是与作用对象对视30分钟以上。他之所以和米歇尔聊这么久的天，就是为了此刻使用这项能力。
此刻，他对米歇尔使用了精神控制。
米歇尔毫无防备，立马就中招了。他怔了怔，意识恍惚起来。
“考虑？不，别再考虑了。对你来说，卡罗尔比阿尔更重要。”
米歇尔垂下眼睛，沉默。
精神控制并不能把一个人变成完全听话的傀儡，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对方的潜意识。
“米歇尔，你得杀了阿尔。”
米歇尔依旧沉默。
爱德蒙抬起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米歇尔，杀了阿尔。”
米歇尔仿佛被那声音所蛊惑。他张了张嘴：“杀了……阿尔……”
“你会杀了阿尔，对吗？”
“对。”
“只有杀了他，卡罗尔才能重生。”
“只有杀了他，卡罗尔才能重生。”米歇尔的瞳孔有些涣散。
爱德蒙在对他下暗示。从米歇尔的回答来看，他已经被催眠了。
爱德蒙笑了笑：
“很好。这才是正确的选择。”
爱德蒙给了米歇尔7天时间。7天内，米歇尔必须杀死阿尔，否则就算没有通过考验。失败的结果是，爱德蒙会把他从这个世界上抹杀。
昏迷许久后，阿尔终于醒来，他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监狱一样的地方。
“你醒了。”身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阿尔扭头，看到了米歇尔。
阿尔有些恍惚。
“我还以为我们会死，没想到我们还活着。”
米歇尔斜倚在阴湿的墙壁上，看着阿尔，没有说话。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人质楼的C区。这里关押着所有被俘虏的军官。每层楼有六个单间，每边三间，中间隔着一个宽阔的走廊。
屋顶和墙壁都是金属的，大门坚固无比，想靠蛮力逃出这里的可能性为零。
两名囚犯的胸膛上都套着铁链，脚上戴着镣铐。
阿尔衣衫不整。后背上衣料全都破了，露出白皙的皮肤，还有背上那一道道鲜血淋漓的伤痕，用皮开肉绽来形容都不为过，简直触目惊心。
他站起身来，因为牵扯到伤口而皱了皱眉，他缓了口气，忍着背上的剧痛走向门边。
米歇尔是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催眠的。他的意识深处有一个声音在说：“杀死阿尔，杀死阿尔。”但是他的自我意识却在犹豫。
杀了阿尔？
不......
我不想伤害他。
从这个角度，米歇尔能清楚地看到阿尔背上的伤。这个人是为了保护他，才会受如此重伤的。
那么深的伤口，一定很痛吧。
米歇尔表面上风平浪静，内心却在挣扎。他的思维方式还是和之前一样。各方面也毫无变化。他对阿尔的感情没有消失。他仍保持着99%的自我，只有1％的意识被爱德蒙篡改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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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诺诚雨林（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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