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转星城郊,白银边君驻守总军,小灰楼会客室里。
菲尼克斯面色阴沉,坐在会客室里的沙发上,面前是热气氤氲的红茶,这已经是工作虫给他续的第7杯了,他的后脚跟以高速的频率踏在地面。
就在工作虫也受不了这压抑的氛围,准备悄悄离去的时候,却听到身后瘆虫的低沉嗓音:
“我什么时候能见到自己的雄主?”
“菲尼克斯老板,还请耐心等待,”虫作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咽了一口唾沫,试图安抚这一只隐隐失控的雌虫,“申请已经提交上去了,只是扎克上将可能还在会见帝国的一些贵客,所以......”
眼看着菲尼克斯眸光微眯,甚至都控制不了的虫瞳开始竖化,骨感修长的食指和拇指捏起红茶的把手,工作虫下意识闭上眼睛,以为对方要发脾气拿滚烫的红茶砸过来。
可是等了几秒,却听见对方控制再控制的沙哑声线。
“好,我就在这里等着。”菲尼克斯闭目,将所有的暴躁和怒火全部关进囚笼里,他又艰难坐回沙发上道:“你去告诉扎克,我今天必须要见到自己的雄主,不论付出何种代价。”
“哎?”
工作虫一愣,可看着明明再愤怒依旧冷静、僵硬地坐在沙发里的菲尼克斯,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
这只罪名远扬,从前只会被虫奉承的罪星老板,为了见到自己的雄主,不仅可以压抑自己的性子,忍受怠慢,甚至可以放下自己的尊严,付出任何代价。
工作虫不知是否被打动了,于是挺起胸脯,语气坚定道:“您放心,我这就再去汇报!”
“麻烦你了。”菲尼克斯深呼一口气,真心道谢。
“不麻烦不麻烦。”
交谈的话音刚落,刺耳的警报声响彻天空,引起周边鸟雀的飞舞。
总军外古朴的十几米大门立刻亮起警戒线,高墙后操场里训练的军雌门也立刻进入备战状态,朝着报警的声源飞去。
“不应该啊......”工作虫下意识道:“就算是秘密关押的罪虫也没能力突破防卫部队啊。”
白银边军无异于是边星最强大的势力和军部,所以在总军的训练场下,也会秘密关押一些未被审判亟待判刑的罪虫,或者说是不好放在明面上审判的秘密罪虫。
比如桂兰·夏塔,明面上在边星中转星的审判所地牢里,实则就被关在了总军的秘密黑牢里。
意识到自己无意间透露了什么,工作虫立刻捂住嘴巴,但是他显然不知道菲尼克斯曾也是总军的一只虫,对于黑牢的事情一清二楚。
“这是什么回事?”菲尼克斯心头一跳,立刻起身,看向窗口,急切道:“怎么会有警报声!”
“是有黑牢里的罪虫逃出来了吗!”
工作虫惊讶啊了一声,“你怎么会知道......”
菲尼克斯一连三问,问出眼下最关切的问题:
“我的雄主呢?”
“你们把我的雄主关在哪里了?”
“能保证他的安全吗!”
“该死的!你们该不会把他和那些罪虫关在一起了吧!”
“这我不知道啊,”工作虫欲哭无泪,“雄虫阁下的房间可是机密,除了上将也没几只虫子知道的。”
还想说什么的工作虫话音刚落,就看见面前扬起一抹火红镰刀似的翅膀。
菲尼克斯破窗直接飞了下去,甚至朝最混乱的警报声源前去,目光在地面上逡巡,急切地找寻着刻入骨髓的那道身影。
他在半空中急切的飞舞,突然精神一颤动,一股熟悉的、刻入灵魂的精神在身后传来。
找到了!
菲尼克斯立刻朝身后旋飞,翅膀在半空中扑闪两下,折叠虫翼,双脚落地后,趔趄了两步,穿过虫群,和一道黑眸对视。
两只虫皆是目光一颤。
“雄主......”菲尼克斯喉咙苦涩,拨开虫群,就要冲向那抹令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身后的艾瑞斯·扎克上将,还有研究室里全副武装的军雌也团团飞舞在半空,武力镇压道:
“全军听令!”
“不要接近雄虫!”
“全都给我保持距离!”
“违令者军法处置!”
原本赶来的训练场上的军雌立刻停下了脚步,而身后全服武装,穿着黑色战斗服、带着黑色面罩的军雌,菲尼克斯再熟悉不过,这都是白银边军的特殊部队精锐,他曾今也是其中一员。
虽然不知为什么,阿夜突然出现在外面,但是现在任何接近雄虫的虫子,他们绝对是毫不留情的射杀。
可是菲尼克斯迎上那双澄澈的黑眸,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不再重要了,他无视头顶的光能枪,上将的命令,眼里只有自己的雄主。
“雄主!”
菲尼克斯朝阿夜飞奔,在枪响下奔跑,一把抱住了那具温热的身躯,双臂紧紧箍着阿夜的身体,以一种恨不得将自己溶入对方骨血的力道。
阿夜听到耳畔传来恐惧的颤音:
“你不要我了吗?”
阿夜唇瓣翕动,刚想说什么,就见银色的弹孔准确无误朝菲尼克斯的后脑勺袭来,不知哪里传来一道虫阻止的声音:
“都住手!”
“不要开枪!”
“该死的!哪只虫子手这么快!”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子弹破空呼啸,距离菲尼克斯的后脑勺只有半米。
原本温软悲伤的黑眸瞬间一凝,闪过凌厉的弧光。
阿夜抬起右手,看都没看,精神力的波动在空气中定位子弹的诡计,准确无误扣住了那枚子弹头,紧握的拳头里传来‘噗’的声音,温热的血顺着指缝徐徐流出。
这一幕叫在场所有的军雌心头一跳,他们第一次知道心脏猝死的感觉,全场的呼吸都停滞下来。
艾瑞斯·扎克最先回神,看着阿夜的举动,眸光闪过思索和惊艳,更多是压抑的震惊:
“叫军医来,给雄虫止血!”
血撒·拉弗伦,你究竟找了怎样的雄主啊?
“雄主!”
菲尼克斯复杂的心绪,在听到身后的枪响后,也只剩下了担忧,他一把拉过阿夜的右手,满手刺目的鲜血,叫他的太阳穴突突跳的刺痛。
“该死的,谁叫你......”菲尼克斯撤下自己的袖口布料,包裹住流血的右手,他下意识想斥责阿夜鲁莽的行为,可对上那双水光闪烁的黑眸,心口一痛,立刻放缓了声音:“很痛吗?”
阿夜看着菲尼克斯布满疲惫和青黑的眼底,缓慢摇头。
原本此时此刻,菲尼克斯该有太过疑问,太多哭诉,太多告白。
“雄主,马上就不痛了,忍一忍。”可他只用那只微微冰凉,颤抖的手抚摸阿夜的侧脸。
阿夜唇瓣张合,艰难的呼吸,似乎想说什么,可对上那双满眼偏爱,纯粹包容的红眸,就什么话都说不住来了,他低下头颅,眼眶泛红,一滴晶莹的热泪从脸颊滑落。
这滴轻飘飘的泪,宛如巨石,狠狠砸在菲尼克斯的心头,甚至都有些不可置信。
哭了?
阿夜哭了!
阿夜怎么能哭呢?
在菲尼克斯眼里,自己的雄主流血不流泪,某些时候对方格外的无坚不摧,令他心动也心痛。
也许阿夜在黑夜里独自也哭过,可大庭广众之下却哭了?
“该死的!”菲尼克斯瞬间暴怒,此刻比起心疼,他更多的是愤怒,一种想要毁灭一切的愤怒,“是不是他们欺负你了?我杀了他们!”
一只手反扣住脸颊上颤抖的指尖,阿夜一把将菲尼克斯拥进怀里,以一种轻柔的力道,接着温热的力道落在小腹上。
叫暴怒的菲尼克斯浑身一僵,愤怒的表情都凝固在脸上。
阿夜知道了。
这一瞬间,两只虫都浑身僵硬,却亲密无虫的相拥着。
阿夜唇瓣颤抖,嗓音沙哑,喉咙每开合一次都像在吞咽刀片,沉痛道:“菲尼克斯,对不起......”
“我不是一个好雄主。”
他为了一时意气,为了一己之私,在新婚之夜抛弃了自己的雌君,甚至都做好了身死的准备。
“也不是一个好雄父。”
而准备身死的自己,甚至连自己的雌君怀了虫蛋都不知道,他差点就让虫蛋没了雄父。
“不......”
“不是的......”
菲尼克斯摇头,甚至一把掐住阿夜的脖子,红眸颤抖,像摇摇欲坠的夕阳,满眼悲伤,却恶狠狠道:“我不准你这么说自己!”
菲尼克斯显然气极了,连名带姓道:“阿夜!我不准你这么说!”
你说的不算!
阿夜是这个世上最好的雄主!
以后也会是最好的雄父!
阿夜眉头狠狠抽搐,只觉得眼前水雾弥漫,可是更多是密密麻麻的白点,菲尼克斯狰狞却悲伤的面孔逐渐被白雾弥漫。
脑海里传来一股熟悉的刺痛,牵连半个脑子都在发麻,大脑中枢似乎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
阿夜身子一软,彻底靠在菲尼克斯的肩膀上,眼睛一闭,彻底昏迷过去。
“菲尼克斯!”明拉格·夏尔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尖叫道:“你把自己的雄主掐死啦——”
菲尼克斯接住阿夜的身体,眸光迷茫,“???”
等等,
他手上根本就没用力啊。
阿夜别是真的被自己掐死了,那他现在就可以直接吞枪自杀了。
“医官来了!”
“......”
阿夜在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行走,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回到了军部关押自己的玻璃房里,可他注意到这片白茫茫的世界无边无际,没有边界。
“菲尼克斯——”
“有虫吗?”
阿夜喊了两声,无虫回应,他便不再喊了,而是踏在白色的世界里,慢慢走着,突然迷雾里似乎有虫在说话。
朦朦胧胧,但是阿夜听清了:
“你为什么非要杀梅可·夏尔、卡布·夏塔、烈尼·夏塔这三只虫子呢?”
阿夜沉默半晌,沉声道:“为了报仇。”
“为了罗曼·西西弗?”
白雾里的声音似乎笑了,
“就算你一开始是因为雌父身死,无比愤怒,要找那三只虫子算账,可最后你不都知道了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句话有些戏谑:
“这一切都是误会啊。”
“可你还是杀了梅可·夏塔!”
阿夜垂眸道:“因为他......不无辜。”
“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了,其实在你看来,夏塔家族的虫子都该死。”
“若是没有夏塔家族,东风如歌和罗曼·西西弗就不会错过二十年;若是没有夏塔家族,或许就没有十年前的‘血翼雄虫惨案’;若是没有夏塔家族,就没有血撒·拉弗伦痛苦忍受的十年;若是没有夏塔家族,就不会有那么多且无法计数的边星雄虫被虏被盗......”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夙怨恩仇,虽然你不是直接的受害者,可你的至亲至爱却都曾受到夏塔家族的迫害,你怎么能放过他们!”
“你到底想说什么!”阿夜微微蹙眉,打断道。
“我并不是在指责你,甚至觉得你一剑斩断恩怨,很痛快!”
“可痛快以后呢......”
白雾里传来一道悠远的长叹:
“为了复仇,你堵上自己的未来,甚至不曾想过你的雌父是否希望你为此丧命……”
“为了复仇,你一度抛弃了自己雌君和未出世的虫崽......”
“可你的复仇之路依旧没有抵达终点。”
阿夜的黑眸逐渐沉凝,冷冷道:“没错,荒星前攻击我们星舰的真凶还没有找到。”
白雾里仿佛有一道影子逐渐凝聚,问道:“若是再找到真正的仇人,你会如何?”
“你说的,一剑断怨。”阿夜毫不犹豫道。
“代价呢?”
“什么代价?”
“复仇是需要代价的。”
白雾里的影子问道:
“这次光杀了三只夏塔家的虫子,你一度抛弃自己的雌君,折断了赤心,下一次呢?”
阿夜双拳紧握,浑身紧绷,沉默不语。
白雾里的声音突然加重道:
“下一次若有报仇的机会!你是不是还要再次抛弃自己的雌君,甚至是自己的虫崽?”
阿夜眸光一抬,似一柄利剑,刺穿白雾,他挥散面前的白雾,突然吼道:“那你什么意思!难道就放任害死我雌父的真凶逍遥法外!”
“好好好......”
白雾里的声音连笑三声,突然怒道:
“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新婚之夜抛弃伴侣,对自己的虫崽不负责任!成为一个一心只有仇恨,堵上性命的莽夫!”
那道朦胧的声音,突然变为一道潇洒肆意的清朗声,甚至是自己格外熟悉的声音。
阿夜脚后跟连退三步,心脏跳得飞快,不可置信道:“东风如歌!?”
“你叫我什么!”
“老,老爹。”
白雾散去,面前模糊的影子凝练成一道高挑的身影。
那是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俊朗青年,黑色凌乱短发用红绳在脑后扎成一个马尾,眉眼明朗,五官凌厉,气质潇洒中桀骜异常,一双凌厉肆意的黑眸看轻天下,原本该是最自由疏朗的目光,此刻却隐隐暗含怒气看着自己。
“老爹,”阿夜揉了揉眼睛,有些不确定道:“真的是你......”
东风如歌举起自己的拳头,就要朝阿夜走来,“那你要不要尝尝我的拳头,看看是不是假的?”
“你不是死了吗?”阿夜更混乱了,还是他亲手下葬的。
“多亏我好大的孝顺儿啊,”东风如歌狞笑道:“我是死了,被你给气活了!”
阿夜:“......”
紧握的拳头又被一只五指较为纤细白皙的手握住。
一头银发披肩,面容更加年轻的罗曼·西西弗隐隐嗔怒道:“雄主,好不容易见到雄宝,你不许动他一根头发丝,我会心疼的。”
“雌父!”阿夜现在再见到任何稀奇的事情都不奇怪了,心底知道是假的,可他眼眶泛红,控制不住露出了自己脆弱的一面。
“你,你们......”阿夜泣不成声,“终于在一起了,对吗?”
“我实现了承诺,对吗?”
没想到阿夜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东风如歌生气的表情都一变,看着和自己一样高的阿夜,鼻头微酸,扬起头颅,憋住眼眶里的眼泪。
而罗曼·西西弗早已冲出去,一把将阿夜抱在怀里,抚摸他的额头,“雄宝,你受苦了,都是我们不好,若是我们能长久的陪伴你,定叫欺负你的虫子死无葬身之地!”
最后这句话,隐隐带上嗜血的疯狂。
东风如歌头疼地抠了抠脑袋,话题有些偏激了啊,他咳嗽一声提醒道:“罗曼,我们的时间不多,给小崽子说重点吧。”
罗曼·西西弗抬起阿夜的脸,擦去他脸颊上的泪水,心疼道:“雄宝,雌父很感动你做的一切,真的很感动,但是你记住!”
罗曼·西西弗突然严肃道:“以后不准再这样了!”
“永远不要为了仇恨堵上自己的命,这不是我们想看见的!”
“如果你下次再为了所谓的复仇,视自己的性命如无物,那雌父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我怀胎十月生下你......”罗曼·西西弗哽咽着,甚至带上了几分恳求,“不是为了让你报仇啊......”
“可是雌父,”阿夜一只手落在心脏处,指尖缓缓凹陷,沙哑道:“我这里有一团火,烧得很痛。”
“如果不去血刃仇人,该怎么做,才能减轻痛苦。”
看着目光迷茫的阿夜,罗曼·西西弗喉咙哽咽,热泪弥漫眼眶,一把抱住呆愣的虫崽,泣不成声。
“臭崽子!”
东风如歌眉眼暗沉,狠狠盯着阿夜,扬声道:“你的脑子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一根筋!”
“我们是不让你为了复仇抛弃一切,又不是不让你去复仇!”东风如歌大步上前,狠狠敲了阿夜的脑壳儿一个暴栗。
阿夜捂住自己的脑门,不知所措:“啊?”
“东风玉剑!”
东风如歌单手插兜,黑眸如剑,凌厉地盯着阿夜,他一字一句道:
“接下来这些话,你给我记住了,死记硬背也要记一辈子!”
“报仇是一个男人的血性,谁都无法阻止你,但为了报仇就抛弃伴侣和虫崽,你连人都不是,只是一只被愤怒裹挟的野兽而已!”
阿夜一愣,陷入了沉思。
“臭崽子,”
东风如歌突然扬声,嘴角勾起一抹肆意的弧度,
“这世间有比仇恨更优先的事情不是吗?”
“比仇恨更优先的事......”
阿夜喃喃自语,这句话宛如一个警钟,令他迷茫混沌的脑海里,白雾散开。
雌君、虫蛋......
你要当雄父了。
面前响起一道低缓的嗓音,似乎怕惊醒什么,
“我们的话说完了,”
“你该离开了。”
阿夜猛地抬头。
白雾散去,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居然是不知名山谷,面前是青绿的草地,还有紫色的紫罗兰花圃。
哪里还有半点东风如歌和罗曼·西西弗的身影。
阿夜极目望去,只能窥见长满青草和鲜花的土包,还有一尊漆黑古朴的石碑,以及刀刻斧凿的两个名字而已。
“不......”
阿夜朝前奔跑,身姿趔趄,
“雄父!雌父!”
“你们再和我说说话吧!”
就在这时,一阵风起。
微风拂面,阿夜下意识闭上眼睛,再次睁眼,湛蓝的天空下,紫色的花瓣席卷,一抹花瓣落在眼睫上,就像最后的亲昵和告别。
“不要悲伤......”
“你不孤独……”
“还有虫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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