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眠药？这玩意儿对虫的身体有副作用，我不建议你吃。”奎恩正色道。
温珀：“可我晚上真的睡不着。”
奎恩：“如果你真的很严重，可以试试吃点褪黑素。”
温珀无奈道：“好吧。”
当天下午，温珀就去校医院找医生买了奎恩给他推荐的药。睡觉之前吃了两粒，但好像没什么效果。还是难以入眠，由于长期睡眠不足，第二天早上醒来时，温珀感到身心俱疲。
直到一个月后，他的失眠情况才稍有好转。
这颗星球的四季与地球类似，春夏秋冬轮回交替。十二月，天空飘起了纷纷扬扬的大雪，将整个大地变为一片雪白。窗户上凝结着宛如雕刻品的霜花，树木也像是穿上了白色的棉袄。
按照惯例，每到大三期末阿尔法研究院都会来梦比斯学院组织一场特殊招聘会。
但这场招聘会不是面向学生，而是由招聘官对接学校的老师们，老师向招聘官推荐三个学期以来表现优秀的学生。
类似于人类大学的研究生推免制度，但又不完全一样。招聘会结束的第二天，学校就会在官网上公布获得“保送”资格的学生名单。
这天正是公布名单的日子，温珀比平常都更早醒来。
学校是双人宿舍，没课的情况下奎恩通常会睡到中午十二点才醒，为了不影响他睡觉，温珀没有开灯。
他打开副脑，暗蓝色的光屏在黑暗中亮起。
登录学校官网，很快就找到了特殊招聘录取名单的告示板。发表时间刚好在一分钟前，每年特殊录取的学生人数都不多，只有4-5个，告示板上的名字一眼就能望到头：
布雷厄·保罗、兰斯·曼奇、米斯·格林、维尔德·慕夏。
温珀死死盯着光屏上的录取名单，表情越来越差。
那上面都是科研部大三的学生，却没有他的名字。
“我被骗了......”
胸中的巨大期待落了空，温珀关闭了特殊招聘的网页，咬紧下唇，难受得想哭。几乎是同时，学校官网又发布了一条公告。
是学校教师的人事变动通知。
“科研部凌·波斯将于1月12日被委派至星海区担任梦比斯研究院院长。”
温珀看着这条公告，反复确认。意识到自己被凌耍了，脸色登时黑了下来。
距离酒店两虫发生rou体关系那晚之后，已经过了半年。这期间除了必要公事的交流，温珀没有跟凌进说过一句话。
每次只要想到那家伙伪装成正常虫的脸，温珀就很想揍上去。
他一直安慰自己，等到期末就实现自己的愿望了，可现实却给了他一记无情的耳光。
到头来，凌并没有遵守约定。
温珀忍耐了那么久，失眠、抑郁，被噩梦缠绕，每天都在和负面情绪作斗争，结果都是徒劳。
下个月，凌就会被调到星海区。温珀在地图上搜索，发现星海区离学校所在的主城有几千万公里。
他差点一口血吐出来。
……是凌主动要求调动的吗？
简直就像是逃走一样。
像吃了苍蝇一样的感觉包裹着温珀的全身。一切都只是为了享受自己年轻的身体而编造的谎言吗？
凌说过，他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家伙。温珀此刻才深切感受到那句话的含义。
温珀想当面质问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中午的时候，他去了凌的办公室，可是凌并不在那里，听隔壁的另一位老师说，“校长从三年前就开始准备创办一个附属于学院的研究所了，他一直想委任凌担任院长。凌说有一个要照看的学生，一直推脱到上个月才答应。研究院马上要投入使用，凌最近应该有很多事要处理。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来过这边的办公室了。”
温珀只好离开教务处。他没有回宿舍，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行走着。
心中的愤怒越来越高涨。我被骗了，被那家伙骗了。牺牲了自己的第一次，留下那么恶心的回忆，结果没能进入阿尔法研究院。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想嘲笑自己，实在是太愚蠢了。
受到心情影响，温珀一整天都没有食欲。肚子叫了，也熟视无睹。他害怕自己吃了以后会吐出来。
他觉得自己精神有点不正常，看到每个虫都觉得他们在嘲笑自己。想杀了他们。
双手一直紧紧握着，指甲刺破手心流出了血。
温珀不想再忍耐下去了。他把凌从黑名单里拉出，给他打了电话。
但是无虫接听。
温珀在心底冷笑一声。心想：他果然在躲着我。温珀像疯了一样，一次又一次拨打凌的电话。这个行为毫无意义，可是除此以外他还能做什么？
终于，在持续拨打三十分钟后，电话突然接通了。
“喂，我刚才在开会，有什么事吗？”
对面传来雌虫温和平静的声音。
温珀没想电话会突然打通，一时间有些愣住。他想说的话像山一样多……实在太多了，此刻反而想不出该从哪一句说起。
通讯的另一端，可以听到其他虫的交谈声，凌应该还处在会议室内。
“是温珀吗？”
“……特殊招聘的事，给我解释清楚。”声音颤抖着。
“之前我们不是约好了，你说做了之后就能让我进入阿尔法研究院的，但录取名单上根本没有我的名字，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能不能等一下？晚点我再跟你解释。”
凌似乎转移了场所，那边的嘈杂交谈声渐渐远去。
“我接下来还要参加一场会议，我是主讲人，所以请不了假。特殊招聘的事，实在是抱歉。”
“对我做了那么恶心的事，你以为一句道歉就行了吗！”
温珀情绪激动地吼道，肩膀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其实从一开始就是在耍我吧？别把我当成白痴！”
那边沉默了一会。
“我跟招聘官推荐了你。但是他们说你的身份特殊，得先跟温室那边联系以后，才决定是否录取。”
“教授，原来你在这里。”那边响起一个陌生而洪亮的声音。“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都在等你。”
“我知道了。”
“咦，你在打电话吗？”
“嗯，是学院的学生打过来的……”
温珀挂了电话。他现在已经没心情去确定凌的回答是真是假，反正木已成舟，再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事实。温珀想，我被欺骗了，然后被玩弄了。
回到宿舍后，愤怒还是持续着，像火一样让他浑身发热。他想现在立刻冲到凌的面前，把他揍倒。要是凌现在就在校园里，说不定他真的会跑过去把那家伙杀死，毫不犹豫地杀死他。
奎恩不在宿舍，温珀不用再装出没事的样子，他耸拉着眉眼，一脸绝望地从冰箱里拿出一打啤酒。他平时不常喝酒，现在却想用酒精麻痹自己的神经，像逃出沙漠的人一样，一罐接一罐地将啤酒喝干。
不知喝了多少，易拉罐从手中掉了下来。啤酒浇在地板上，泛起黄色的泡沫。
温珀心想：我是个白痴。下一秒，泪水便决堤而出。双手捂脸坐在床边哭着。他没有可倾诉的对象，遭到欺骗也悲伤独自消化内心的悲伤。
就算把他的嘴撬开，他也不想告诉任何人，自己为了进入研究院跟导师睡了的事。这是他一生的污点。不管对人类还是对虫族，这都是十分羞耻的事。
谁也不会安慰他，反而会嘲笑说：这都是你自作自受。
的确，跟凌上床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那时候，他没能抵抗诱惑，为了实现目，头脑发热就答应了凌的要求。没想到为人师表的家伙会这么无耻，不......虫品端正的教授根本就不可能对自己有念想，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错，不该相信凌的话，不该和狡猾的狐狸做交易。
凌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回想起来，这一切说不定都是他算计好的。
把稍有好感的雄虫摘下吃掉，然后就调职，他自己什么责任也不用承担。
如果他真是这么想的，那他真是烂透了，最差劲的老师。
羞耻，丢人，后悔，后悔，后悔……
温珀想死。他的肩膀颤抖着，心脏难受得像要碎裂。他受不了了。死。想死。干脆跳楼吧，他这么想着，刚站起一半，膝盖就无力地弯曲，身体倒在了地上。
脸颊被泪水打湿。触碰到被啤酒浸湿的地板，好冷……
......
温珀抵达举行送别会的餐厅时，已经晚上七点了。凌一共担任十二名学生的导师，这场送别会是由大四的一个学长组织的。
温珀原本不想参加，但是他不想就这么放过凌，自己得复仇，就算只是揍他一顿也比什么都不做要好。所以他还是来了。
和凌之前带他去的空中餐厅相比，这里显得朴素许多，空气里飘荡着淡淡的香水味，暖色调的灯光如同奶油般涂抹在每个人身上，是一家十分常见的西餐厅，但是菜品味道应该不错，环顾四周，大部分座位都是满座。
他们等了没多久，凌就抵达了，雌虫一面微笑着说：“不好意思，我来迟了”，一面在座位上坐下。
温珀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方，一直低头沉默地喝着酒。他不想看到那张讨厌的脸，不想听到凌的声音。可越是这么想，越是能将对方的说话声听得一清二楚。
温珀把右手探进黑色外衣的口袋里，抚摸着从黑市购买的麻醉剂和折叠刀。它们是他唯一战友。他想，自己一定要给那混蛋点颜色看看，告诉他招惹上自己是什么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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